面对陆玺燃的这个问题，沈和泽拿出手机，从相册里调出一张照片。
只有模糊的背影，甚至就连侧脸都看不清。
可陆玺燃知道，那是她自己，上学时的自己。
“你——”陆玺燃看得清楚，照片拍摄的环境是她学校操场，只是她也记不清，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在操场上，又在操场上看什么了。
时间过去得太久，总有一些记忆会变模糊。
“我们以前是同学，那个时候你是校花。”沈和泽笑容苦涩，“那个时候我很土气，如果不是因为顾母带着顾总到我们村子里体验生活，顾总又欣赏我，求顾母资助我，我恐怕永远都迈不出那座大山，也永远进不了那样的学校。”
陆玺燃明白，她所在的学校是贵族学校。
上了这么多年学，哪里贵族她倒是真没体验出来，反倒是清楚学费的确很贵。
高昂的学费是一道门槛，并非所有人都上得起那个学校，也意味着周围的学生非富即贵。
上学，对于有的人来说，也是一种社交。
陆玺燃听说，顾宴也是在那个学校，但他们不是同一级，再加上陆玺燃性格比较孤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上学的那几年，她还真跟顾宴没有任何交集。
至于沈和泽……陆玺燃了解顾母的为人，要不然就不资助，要资助一定不会偏颇。顾母为人大气敞亮，让沈和泽读那个学校肯定也是出于好意。
只是这对于沈和泽而言，却并不一定是好事。
刚从山沟沟里出来，就迈进金碧辉煌的大门，见到所谓的上流人士，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冲击？
陆玺燃在那个学校待过，她最为了解那里的冷漠和现实。虽然都是青涩的年纪，但大家都非常清楚人脉的重要性。
人脉，要不然是能进行利益合作的，要不然是能帮助疏通关系的。
攀谈，交友……很多事情都带着功利性。
像沈和泽这样的家世出身，被孤立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陆玺燃不知道沈和泽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但他能够读完书，还取得那么优异的成绩，肯定是有着超乎常人的心智和毅力。
“我比你高一届，顾宴比你低一届。”沈和泽的声音和缓，就像老胶卷在播放着泛黄的陈年往事，“我应该猜到的，你不认识我们。我其实刚进学校就听过你的名字，但那个时候记忆并不深。直到后来，我见到了你，你很特别，你身上有一种令人不敢亵渎的美。”
亵渎，陆玺燃没想到沈和泽会用这个词。
她又并非神灵，何谈亵渎。
可结合沈和泽说的话，再加上那张照片，陆玺燃差不多也明白沈和泽是什么意思。
直到现在，她才理解顾宴那天晚上对自己说的话——顾宴说，顾峥铭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如果自己二婚考虑的是他，他还是劝自己放弃。沈和泽倒是可以试一试，踏实上进，以后有了妻儿，应该也是个顾家的男人。
原来，那并不是无心的玩笑。
是啊，那可是顾宴，表面看起来不着四六，实际上没有一句废话。
“读书的时候，除了学习之外，我最多关注的就是你。”沈和泽语气诚恳，带着几分紧张和羞涩，“但我可以保证，我只拍过这一张照片。从这张照片里，没人能看出来是你，只有我知道……”
的确，这东西，随便说是张网图都有人信。
眉，眼，侧脸……一点都没漏，穿得还是统一的校服。
陆玺燃明白，沈和泽在以一种维护自己的目光望向自己，喜欢自己。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沈和泽的感情，毕竟有顾宴的关系在。
就在陆玺燃纠结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时，沈和泽突然爽朗一笑：“我不能否认这是告白，但也只是迟来的告白，我想给自己一个交代，仅此而已。”
沈和泽的眼中仿佛有万千星辰，那些亮闪闪的存在转瞬即逝，又藏匿于乌云之后。
“陆玺燃，我们做朋友吧。”沈和泽朝陆玺燃伸出手，“别为难，我知道分寸。”
分寸，陆玺燃最想说的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婉转提及的词，就这样被沈和泽大明大方地讲了出来。没有迂回婉转，也就没有误会空间。
他说，他知道分寸，他不会让陆玺燃为难。
看，这就是沈和泽的温柔，无论什么时候，都在为陆玺燃考虑。
他不会像顾宴那样强势霸道地把陆玺燃揽进怀里，但却会对着陆玺燃伸出手，后退一步，给陆玺燃空间。
陆玺燃回握住沈和泽的手，目光真诚：“好，非常有幸能成为你的朋友。”
是真的有幸，没有半分客套。
年少时，她爱过一个烂人，也被一个少年真诚地爱过。
两只手相握的瞬间，干干净净，不带有任何杂念，经得起任何打量。
“对了，顾总也知道这件事。”沈和泽提起顾宴，总是带着几分尊敬，“上学时，他虽然年纪比我小，但实际上像个大哥一样，总是很照顾我。”
“什么大哥？社会大哥吗？”陆玺燃下意识反问道。她不敢想象，顾宴那种吊儿郎当的样，能怎么照顾人？
对此，唯一的解释就是——社会大哥罩着你。
听到陆玺燃的问话，沈和泽笑了笑：“这么说……好像也没问题。”
气氛又一次沉寂下来，最终陆玺燃还是没忍住询问：“你是什么时候告诉他的？你对我……”
“我没有告诉他，但是我们上一次在会所见面，他看出来了。”沈和泽笑容明媚，“他看出来了，我也就直接承认了。毕竟，我的爱也没那么拿不出手。”
从开始到现在，这是沈和泽第一次提到“爱”这个词。
相比于对着现在的陆玺燃说，他更像是在对着过去的陆玺燃说。
陆玺燃握紧手中的剧本，就像握紧一个少年送出的情书。
不一定能给出对方想要的回忆，但一定会给到对方足够的尊重。
“谢谢你的剧本。”陆玺燃把手机递回给沈和泽，“希望有一天，我的照片会出现在大街小巷，希望其中有这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