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沉默着望着他,气温骤然下降,就在亓官漓要确认自己的猜测时,宋真咧嘴轻笑,“术法是他施的,要反噬也反噬到他身上去。他这么厉害,总有办法化解的,不然你以为他杀了那么多人,是如何活到今日的?”
“况且,他也喝了你的血,早就解了反噬,又怎会牵扯到你身上?”他扯了扯亓官漓身上盖着的衣物,续续道:“你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我看你就是太过劳累才会如此的。”
亓官漓思量片刻微微颔首,“琅琊可有平民?”
宋真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道:“琅琊四面环水,平地中落,很合适居住,自然有渔民百姓在那处谋生。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说那里诸多妖邪,平民百姓生活在那里如何安全?你既知晓,也冷眼旁观吗?”亓官漓察觉言语不当,转口又问道:“琅琊又为何会如此?”
宋真环手随意往石壁上一靠,淡淡道:“听说有人在那处放了毒瘴,导致邪气滋生,邪气涨的凶,不少琅琊仙门都栽了。后来是有过路的仙宗帮忙控制,就撑了两年,半年前也死了。”
“那琅琊如今岂不……”
未等亓官漓说完,宋真便打住他,“那倒没有。”他淡然,“死的多半都是仙门世家子弟,平民百姓几乎没有,都还好好活着。”
见亓官漓一脸惊诧,他不禁轻笑了一声,“毒瘴被丢在琅琊的百灵山中,那处是修行圣地,在那修炼,修为增长能快几倍到数十倍不止,许多修仙之人慕名而去。
“千年仙山,一朝惨淡。百灵山门众弟子皆丧命,连修仙界中颇有地位修为极高的门主毕生也没了。依此时状况,若是有人将那毒瘴打散了,岂不扬名万里,还能在那宝地自立为王,吹上千万年了?”
亓官漓默然,片刻才舒了一口气,他语气清冷,“秦超做的?”
但凡提到妖邪,头一个想到的便是秦超,不论是与不是,都盖在他头上。
宋真只是瘪着嘴稍稍耸了耸肩,并没有答他的话。反应却是默认,又好似无奈,夹杂的一丝隐忍沉闷也咽下掩于腹中。
亓官漓也不再追问下去,只是撇头望向洞口,神色安然。
不知何时落的雨,淅淅沥沥,在周遭寂静中显的格外嘈杂,漫灌在耳中,叫人时刻清醒。
七尺收回抻了许久的腿,因为方才他二人对话时自己又插不进话,坐在旁边觉得很是尴尬,便一直僵着没敢动,半天下来整条腿都有些发麻。
他捡起树枝挑了挑柴火堆,干咳两声,弱弱道:“那我们要去吗?什么时候去?”
宋真抬眼漠然,“去哪?”
明知故问,但还是把他问住了。
七尺捡着树枝慌乱的翻了翻脚边的柴火堆,不敢抬头,闷着声说:“琅琊……”
亓官漓也闻声抬头,接着七尺的话说:“平息事端,对你争宗师一位也有好处,顺带博得一方好感,那些针对你的传闻,兴许会因你多行善事翻过。”
最后,他坚定道:“我会帮你。”
宋真略显惊诧,面色又很快恢复平静,他道:“其实我以为你一直不信我的。”
亓官漓淡淡一笑,“既同行,自然互帮互助,若不协力,也是一损俱损。”
宋真听后好似并不满意,脸色有些阴郁,他简单应了一声,便抱着头向后躺了下去,枕着自己的两条小臂。
如此度过一夜,隔天雨停了,但脚下满是泥泞,
纵使如此,三人还是决定今日启程。只因亓官漓今日身子格外舒爽。
其实主要是不知秦超为他施的续命术法何时失效,赶路还是趁早的好。本想好好修整一段时日的,但没想到会恢复的如此突然。
……
才出松鹤村,宋真就变了卦,非要去宜城走一趟,滔滔不绝说了许多对其的称赞之语。
路程不远,亓官漓便应了。
听闻宜城是大多修士,藏仙门百家,灵气颇胜,至今还未遭洗礼,一直安宁。
乱世中,无数修仙世家惨遭灭门,那些命丧黄泉的无名之人,更是不可计数。
这也是宋真非要去那处的缘由,他觉得那处安宁闲逸,至少不会像玄清宫、遂溪镇、濮河村等那般的阴邪。
而琅琊也是一处极其恶劣之地,想到去琅琊或许将面临一番恶战,宋真只想在那之前过一段清闲欢愉的日子。
……
宜城——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
一行三人目光二里所及,便是祥和。
城墙两面的龙凤石尊,尤其折服人。
七尺啧啧称奇,他背着身朝宜城,面向宋真与亓官漓,退着走。
他竖起大拇指,往身后指了指,“这宜城中人可真是喜庆……诶!”猝然被地面凸起的碎石绊了一下,他不禁颤栗着撇头探了探,又折回目光,“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宋真茫然的摇摇头,“我只是曾经偶然过路,并未踏入,不知其中如何。只是听说一些传闻,知晓这里生活的安逸,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什么传闻?”
话是分明从七尺嘴里问出的,但宋真的眼神却直直的勾着亓官漓。
亓官漓听闻七尺的话也有些好奇,他于是迎上宋真的凝望,也问了一遍,“什么传闻?”
宋真这才说道。
原来他是听闻宜城分两个阶级,一为平民百姓,二为修士。其中百姓都是成双成对,一生只许一双人,连才出生的婴孩都是早早就订下娃娃亲的。因此也不少门不当户不对的,譬如歪瓜裂枣配容颜才貌绝世无双。
不过这里的百姓心态都很平和,并不在意这些,老祖宗留下的传统扎根在族人心底,都是自愿而行之。
而修士呢,多半是从外地流入的,他们不通祖训,不知情理,自然不受约束。
可宜城当地不容如此,后来便立了个新规矩,出入宜城的,除先流入的外地修士与他们的后嗣,其余外地人必须成双成对,以免冲撞了城中祥瑞。
……
说到这,亓官漓不禁打住他,弱弱道:“那你确定我们进得去?”
三人面面相觑,先不说他们三个人如何两两组队,便都是男儿身又怎能成双成对……
宋真却嗤笑一声,“宜城中的规矩,可怕到令人生畏。自是也有两家人娃还没落地,甚至男女未知便着急订娃娃亲的。瓜熟蒂落全是男儿身,然而泼出去的水接不回,能怎么办?只能拜把子称兄弟,各打一辈子光棍。”
“……”
“那我怎么办?”
深知他二人当一起的七尺,可怜兮兮的小心问道。
宋真随口一说,“你可以假装是我们的侍从,也会放行的。”
“……”
两里路不远,但三人还是墨迹了许久。
亓官漓道:“从宜城外来的那些修士在何处?”
“城中央,发散出的灵光普照整个宜城,所以才说宜城是个灵力充沛,适合修行的地方。其实原本就只是个普通的村落而已,只是流入了许多修士。城中央的惠山上立了不少门派,听闻少有百家,好在他们安生,难得下山叨扰宜城人,也算好处。”
……
见他们还犹豫不决,宋真忍不住道:“入乡随俗,只是走个流程,不必介怀。称兄道弟他们也是会放人的,只是单枪匹马闯进去会冲撞到宜城祥瑞。”他摆摆手,续续道:“封建迷信。”
如此,他二人半信半疑的随他到了宜城城门下。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问话的是个长相就很古板的大块头看守。
一眼瞧出此人不好蒙混,宋真微闭双眼,他小声朝二人:“看我眼色,见机行事。”
亓官漓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并不说话,七尺倒是回应了他一个颔首。
“夫人身子欠安,听闻宜城秀色,灵气养人,便想带她来修养一段时间。”说着随手指了指一旁懵然的亓官漓,“我们只占一两间房,绝不会叨扰到宜城安宁。”
……
亓官漓惊诧之余,咬着牙杵了跟前欲拔剑的七尺。
亓官漓生来清秀,皮肤白皙,身板也要比正常男子要窄些,灵动的嫣红眼尾虽病态,但也显有几分妖艳姿色。
只要他不开口,硬要说他是女子,也不为过……
看守好骗的点头默认,又将目光移至七尺身上,语气阴冷:“那这个人……”
“他啊,他是我夫人的陪嫁侍从。”
七尺:“……”
宋真脸不红心不慌的跟那看守扯皮,而那看守虽长相迂腐古板,但很好骗。
他废话一堆的同他们说了许久,将宜城从古至今都恨不得仔仔细细的说一遍。但在宋真极力劝阻之下,无奈被制止。
他最后道:“宜城祥瑞千年,绝不可冲撞,安宁之息不可有违,凡逆反者,不论宜城中外之人,都是要受炙烤之刑的!”
“我们既然来了宜城,自然谨遵宜城的规矩,来之前也是做足准备的,多半都已通晓。”宋真说着便将亓官漓勾进怀中,只手交于他的臂弯,腾出的另一只手搂在他的腰间。
看守非礼勿视一般的挪开了目光,默默往边上移了几步。
宋真会意含笑道:“走吧,夫人~”
亓官漓发怵的耸了耸肩,但眼下只有配合他做戏。
他卖力微笑着颔首,随宋真踏入城门,七尺随行于二人身后。
才进门,宜城内的人便齐刷刷的望向他们三人,但只是微微颔首,不知是不是在朝他们打招呼。
而他们也只是尴尬的回应了一个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