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相权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看着侍卫上前要抓他,他赶忙四处打量,想要找寻四皇子的身影。
他早就跟四皇子串通一气,打算借机推了祁云自己当皇帝。
赵相权手中是有兵权的,只不过他的兵已经多年没有出征,一直在晋州城外百里之外驻扎训练,跟陆清凌的精兵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跟四皇子并不是什么关系匪浅的朋友,背地里勾结的时间也很短,是最近一阵子四皇子才找上门的。
四皇子平日低调,很少参与朝政,看上去就是个纨绔子弟一般,吊儿郎当的,不是喝酒饮茶,就是跟一群美人逍遥快活。
赵相权平日里高高在上,说一不二,可以说是飞扬跋扈惯了,谁也不放在眼里。
他倒是觉察到最近这半年,四皇子似乎变了一个似的,以前的四皇子温文尔雅,素来待人温和,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淡然,是个翩翩公子。
所以当时传出知府李茂先府中千金,宁可冒着身败名裂的骂名,也要跟四皇子私奔。
想来可以理解,这样的男人有谁不爱。
可是自从真假李娇滢事情败露之后,这四皇子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虽然依然不怎么露面,可是看人的眼神变了。
从前眼中温煦有光,如今却隐隐带着戾气,看什么都让人觉得阴森可怕,可是脸还是那张脸,依然举手投足间有着皇家帝王气。
七天前,四皇子在赵相权下朝的时候,等在了巷子里。
巷子里无人,是回宰相府的必经之路,因为在皇宫后面,百姓不得接近,所以赵相权每日都挑了这条巷子回家,避免了很多麻烦。
亏心事做得多了,怕人多的地方会有危险。
赵相权只觉得轿子一顿,四下都停下了脚步,他着急回去跟小妾一起吃甜瓜,于是脸上露出不悦之色,骂道:“为什么停下来,走啊。”
就听前面有人道:“赵大人,因何下朝走得如此匆忙,不知回府有什么好事啊?”
赵相权自然认得出这个声音,他眉头一皱,知道四皇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没有到宰相府上见面,而选在这个无人的巷子里,他便知道有事。
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八成是见不得光的。
赵相权极其聪明,他辅佐两朝皇帝,经历过两朝更迭,什么都见过,用老谋深算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于是便撩起轿帘,向外探头看去。
果不其然,四皇子一身常服,抄手站在前面,一脸纨绔的模样,嘴角扬起轻蔑的笑意。
赵相权一脸假笑下了轿子,拱手道:“四皇子殿下来此何事?若是赏脸不如到府中一叙,今日府中新到了南疆的好茶,殿下尝尝?”
“不必了,这巷子里天高云淡舒坦,有事就在这说吧。”
赵相权笑道:“什么事情?既然如此重要,皇子为何不在朝堂之上说。”
“朝堂之上那么多人,自然听不得,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赵相权笑得古怪,他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侍卫,一摆手就将他们赶出了巷子,只留了个贴身的小厮,跟了他很多年,知道他很多事情,无论谈什么都不用避讳。
侍卫们退到了巷子外守卫,四皇子齐栩缓缓上前,在赵相权耳边说道:“宰相大人,最近有些失宠是不是?心里觉得有落差,很难接受吧。”
赵相权挑眉,冷哼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向对在下不薄,信任从不怀疑,无论老臣做什么都点头支持,多谢圣上隆恩,老臣感激不尽。”
四皇子忽然收起笑意:“行了,这话就不用别孤说了,你心里难不难受,你自己清楚,堂堂的宰相大人独揽大权,却唯独眼睁睁看着公子赵钤被流放在外而无能为力,简直是失败透顶,心里嫉恨还没能报仇吧。”
“赵钤被流放是他自己作孽,是在下教子无方,圣上如此开恩没有格外责罚,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在下绝对不敢有任何怨言,四皇子这么说怕是有失公道了。”
“赵大人果然忠心耿耿,对我朝功不可没。”
四皇子打量了他几眼,心中也不见慌乱,依然噙着不屑地笑意,他转身想走,却又扭回头说了句:“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怨恨难熬,思念儿子又不得见的滋味不好受吧?如果有机会做主,叫回赵公子,宰相大人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赵相权心里一惊,他赶忙看向四皇子,回想着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殿下什么意思?”
赵相权也不是糊涂人,这话已经说得很直接了,他早就这样的心思,可是却因为时机不成熟而无法下手。
四皇子忽然提及此事,他不敢直接回答,万一四皇子是祁云派来诈他的,一旦说出大逆不道的话,那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四皇子没说话,只是啪啪拍了几下手,紧跟着从转角处就闪出了一个人影。
赵相权一见立刻傻了眼,许久未见的儿子赵钤,竟然出现在那里。
赵钤虽然算不上衣衫褴褛,可是面黄肌瘦,头发凌乱,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如果不仔细看,跟叫花子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他身材高大,依稀可见他原来的公子气质。
赵钤被发配西凉很久,赵相权用尽办法也没能见他一面,从小到大娇生惯养,连破块皮都要心疼半天。
如今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在西凉鸟不生蛋的地方,一辈子都回不来,他一想就老泪纵横格外的心疼。
没想到今天赵钤竟然出现在他眼前,让他又惊又喜。
赵钤声音哽咽地扑了过来,他大声喊道:“爹,想死我了。”
赵相权赶紧搂住赵钤,激动地大声哭到:“我的儿啊,真是委屈你了,是为父无能,没有照顾好你。”
“爹,都是那狗皇帝做事偏颇,眼里只有平南王,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每天过得辛苦,躲躲藏藏有家不能回。”
父子俩抱头痛哭,等了片刻,四皇子觉得差不多了,便道:“行了,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哭丧,这算什么?不让你回就不回?还真是废物。”
赵相权聪明,一见四皇子能把赵钤带回来,必然有很大的事情。
他擦了擦眼泪问道:“不知殿下有何事要说?既然没有外人,那不妨直说便是。”
“相爷手中有多少精兵?”
赵相权一愣,很快便道:“不多,一万有余,只不过许久没有征战,跟陆清凌的精兵比起来,怕是有天壤之别。”
“够了,这点不用愁。”
“四皇子需要用兵?”
“七日之后,上朝之前,孤要你带兵进城,围攻皇宫,如果祁云上朝,便将他抓起来,如果不上朝,那宰相大人便直接坐到龙椅上。”
赵相权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四皇子会如此直白,顿时一颗心狂跳。
他回头看了看,四下无人,只有远处巷子口有侍卫把守。
眼见赵相权犹豫不决,赵钤扑通就跪了下去:“爹,你想想办法,我不想再回鸟不生蛋的地方,每天生不如死,那狗皇帝眼里只有陆清凌,哪把我们父子放在眼里?”
“四皇子可有周密计划?”
一听赵相权这么问,四皇子便知道他已经默认,便说道:“自然有计划,只不过那玉玺藏在何处,一直没有消息,孤派了很多人去查,没有线索,不知道宰相大人可知一二?”
“玉玺?”
“玉玺不在皇宫中,孤找了很久,一直在找玉玺,不然早就……”他意味深长地笑道:“早就把相爷送上这龙椅宝座了。”
赵相权虽然有些害怕,但这些字眼听到耳中,还是有些飘飘然:“玉玺自然不成问题,在下家中就有。”
“相爷家中有玉玺?”
“当然是赝品,只不过无人能察觉,天衣无缝。虽然这样讲来有些失礼,不知殿下为何会让在下登上龙椅,而不是自己成为一国之君?”
“本王的性子你也知道,自由自在惯了,素来对皇权争斗不感兴趣,要是每日上朝管理朝政,孤早就疯了,无趣至极,人生无望啊。”
四皇子顿了顿:“相比相爷心中有疑问,既然孤不想做皇帝,为什么还想把祁云推下去?”
赵相权拱手:“在下的确不知,心中疑惑重重,还望殿下指点迷津。”
“自然是祁云一直担心我势利越来越大,将我视作眼中钉,我本无意与他争什么,可他却从来都没有停止嫉妒猜疑,早就想对我下手,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自保,更何况孤的生母可是死在皇太后手中的,新仇旧恨在一起,是时候概算这笔账了。”
“不知殿下此计是否万无一失?万一失手那可是灭顶之灾,你我怕是都不能成活。”
“自然,若是没有把握,孤怎敢跟相爷提及。”
两个人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很多,一起商议了篡权夺位的计谋。
四皇子早就觊觎皇位很久,打算先下手为强,毕竟他知道陆清凌的势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得民心,如果再耽搁下去,就算他推了祁云做皇帝,怕是也无法得民心。
到时候陆清凌若是动手,最后还不一定会怎样。
陆清凌同样穿书而来,四皇子将他视作眼中钉,若是一般寻常人家,也不能如何,可是陆清凌是现代人,有勇有谋,非常不好招惹。
他相信目前他知道的四个人,穿书而来,都在想方设法保全自己能长久平安,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尔虞我诈自然难免。
最近李娇滢的状态不是太好,她有的时候清醒,有的时候则浑浑噩噩,原身并没有彻底消失,她在跟李娇莹共用同一副身体。
原本陆清凌还希望能从李娇滢那里得到什么帮助,可是眼下李娇滢嗜睡,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他怕万一李娇滢投靠了陆清凌,这样就是三比一的关系,无论如何他都会处于劣势,于是便打算先下手为强。
四皇子买通了祁云身边的太监,把一味毒药放到了祁云的茶里,祁云不疑有诈,跟晚云一起喝了茶,随即便浑身无力,摇摇欲坠。
四皇子并没有任何顾忌,当他出现在祁云面前的时候,祁云就明白了一切。
在四皇子的胁迫下,祁云只能下旨让陆清凌连夜出征南疆,可是祁云心里清楚,这摆明了就是调虎离山之计,陆清凌在,就算祁云有难,也不会借机篡权夺位,反倒是成了祁云最后一张杀手锏。
而将陆清凌调离晋州,祁云身边在无人能保护,成了空壳子皇帝,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
祁云想要反抗,却有心无力,晚云只能陪着他,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没想到就在绝望的关头,端玉来了,不仅端玉来了还带着风灵子大将军,眼看危险的边缘,忽然就化解了危机,祁云心里非常的激动。
当他出现朝堂之上,看着下面带兵冲进来的宰相赵相权,顿时明白了一切。
所幸,御林军在陆清凌的暗中调配之下,快速地在皇宫中集结,立刻将宰相压了起来。
赵相权带了一千精兵打算围剿皇宫,可是没想到这些精兵许久没有经过训练,已经成了酒囊饭袋,风灵子的人在皇宫外已经做好准备,赵相权一到,就埋伏在暗处等待下手。
陆清凌更是没有走远,他既然无法抗旨,就带着郑石和周猛在城外驻足,三万精兵都做好了准备,犹如箭在弦上。
他早就知道此事有变,其中定然有隐情,如果直接去南疆,怕是调虎离山之计,一去无回。
对于祁云的皇位,他知道祁云在一切上述安稳,祁云若是到了,那必然天下大乱,无论是四皇子或者赵相权,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明君,也成不了气候。
到时候必然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天下再无宁日。
为了天下百姓,他也不能坐视不理,任由四皇子篡权夺位。
赵相权没有料到四皇子竟然会失败得如此彻底,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冲上来的御林军,大声喊道:“圣上冤枉啊,老臣是老救驾的来救驾的,这是误会,全都是误会啊。”
祁云虽然浑身中毒依然没解,可是他却精神十足,毕竟原本已经到了绝路,却没想到还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他大声呵斥道:“赵相权,你该当何罪?竟然跟四皇子齐栩勾结在一起,试图篡权夺位,其心可诛,到了现在还嘴硬不承认,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老臣冤枉啊,老臣得到消息说平南王连夜出征,心里知道此事不对劲,担心圣上出问题,就赶忙带人来了,臣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事到如今赵相权还嘴硬。
他心里忐忑不安,知道是鱼死网破的时候了,如果祁云真的要治他的罪,那几乎没有翻身的机会,只能拼一次。
赵相权在宰相的位置上做了这么久,察言观色的本事十分了得,他一眼就看出祁云的不寻常之处。
祁云脸色发青,坐在那里也能看出在发抖,尤其是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不仅如此双手发给,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
他早就知四皇子会给祁云下药,本以为祁云为了一口解药,也会委屈求全,将皇位传给他,没想到祁云竟然全无惧意,尽管中毒也依然出现在早朝上,而四皇子则不见了踪影。
眼见祁云坐在那里,勉强支撑着,他猛地甩开左右侍卫,从怀里拔出了一把刀,猛地就扑了上去。
祁云大惊失色,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来不及反应,想要起身躲闪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眼见赵相权扑过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泛着寒光的匕首,闪在了眼前。
下面一片惊呼之声,朝堂之上立刻乱作一团。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祁云眼前人影一闪,杨禄如天降般冲在了前面,挡住了赵相权。
赵相权大惊失色,尽管如此还是用尽全力刺了过去,杨禄一脚踢开他的匕首,随之扼住了赵相权的喉咙,将他死死压在地上。
紧跟着才抬头说道:“圣上受惊吓了,在下奉平南王的命令前来救驾,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祁云脸色惨白,他看着杨禄半天才道:“爱卿平身。”
赵相权这次如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再没了什么气势,他豁出去了大声咒骂道:“你个惨无人道的昏君,亏我辅佐你多年,你不但不领情,反而恩将仇报将我那儿赵钤流放到了西凉,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我在你身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却眼瞎看不见。”
“这不是你篡权多位的借口,来呀,把他拉出去关进天牢,任何人不准探视。”
祁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杨禄,低声问道:“平南王呢?他人在何处?”
“在城外守候。”
“好,宣平南王进殿。”
说完祁云便起身走了,朝下大臣纷纷跪在那里谁都没敢动,因为在祁云起身之后,有人压来了赵钤。
当着赵相权的面,乱刀砍死了赵钤。
祁云看着挣扎绝望撕心裂肺的赵相权,嘴角扬起一番不屑的笑意。
端玉见事态有所平息,立刻撑着轿子回了王府去见万羽芊,哪知万羽芊早就知道了消息,已经拍芸芸在厨房熬制了解药。
这解药连续熬制两个时辰,还需要药引,端玉回来药引也免了,只能熬制好送去皇宫给祁云服下便可。
哪知等了两个时辰,解药都准备好了,可是还不见陆清凌回来。
万羽芊便坐不住了,她焦急地在地上走来走去,不知道陆清凌去了哪里,他这一去就没了声响。
于是万羽芊立刻拍周猛前去城外打探消息,不知道陆清凌是去了南疆还是在城外军营驻守。
不知道为什么,万羽芊心里很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陆清凌做事一向稳妥,皇宫出了这么大的事,相信他的眼线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他不至于因为消息闭塞而错过什么。
可是现在人不见了,究竟回去哪里?
周猛去了很久也没见回来,万羽芊这下彻底慌了,她问向端玉:“祁云看上去怎么样?对四皇子动手了,难道对王爷也有所怀疑不成?”
端玉心里也没底,既然宫中的危机已经解除了,可是为什么陆清凌没回来,也没了消息,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杨禄在朝上救驾,虽然说是奉平南王的命令前去的,可是实际上他没有见到陆清凌。
“不会是出事了吧?”
万羽芊知道虽然陆清凌怀疑皇宫有诈,尽管圣命难为,他必须出宫带人去南疆,但这种观望不明了的情况下,应该会放缓去南疆的速度,一旦有问题可及时回京。
眼下府中只有郑石在,王府里冷冷清清,各个都看上去心不在焉,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就在此时,太监来了,一道圣旨从宫中传来,令万羽芊立刻带着解药前去宫中。
万羽芊顾不上太多,立刻小心翼翼地端着装着解药的陶瓷管,一路坐在马车赶往了皇宫。
她一言不发,脸色难看,这样的皇权斗争,改朝换代她还是第一次遇见,感觉风云变化,一切都不一样了。
虽然祁云化解了危机,可是陆清凌却暂时没了踪迹,让她提心吊胆。
而此时此刻,死牢里,四皇子被人五花大绑地扔在了角落,他并不见任何慌张,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眼前黑暗处的人。
“别以为把我抓了你就能如愿以偿,有很多事情是你想象不到的,你觉得只有我一个敌人,其实你错了,还有人在你身边,你却没有觉察。”
“不管我身边是谁,都没有眼前的危机来得紧要,篡权夺位这样的事情,不是动脑子就能成的,要靠天时地利人和,才能万无一失,你想得很好,却从来都没有给自己找退路。国公府中的那两个黑衣人是你送去的吧?”
“果然聪明,没错就是我派去的。”
“目的也绝对不是想要毒死玉柒,而是为了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