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凌晨,余昭才扛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姐,还没睡?”余昭声音很轻地推开防盗门,看到客厅的灯关着,电视机却亮着,播放着一部黑白经典电影。
余鸢侧躺在沙发上,头枕着手臂,眼神飘忽,泛着迷糊。
一听到余昭的声音 ,她立马精神起来,伸了个懒腰,拿起遥控按了暂停:“电影还没看完呢。”
“明天再看。” 余昭随口一说,他鞋子一脱,边脱掉油腻的外套,边走近了房间,准备拿换洗的衣服。
“房子看得怎么样?”余昭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还行。”余鸢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间:“不过没定下来,后天再接着看。”
余昭收拾好换洗的衣服从房间出来,刚好跟余鸢打个照面,他下意识地避开余鸢,表情凝重:“我身上油烟味重,别靠那么近。”
余鸢默默不语,向前一步,曲起手指,敲了一下他的头。
“好疼,好疼……”余昭夸张地捂着头,在那咿咿呀呀。
余鸢眯缝着眼:“我都没用力。”
“你明天有事?”余昭恢复了正经,想到余鸢说的话。
“打算回省实,看望以前的老师。”余鸢又打了个哈欠困意又上来了。
从林老师家离开后,她马上和老孔微信联系了一番,老孔一激动,迫不及待让她明天回学校看看,她也就答应了。
余昭听后,看余鸢的眼睛都要合上去了,也没什么想说的,忙催促:“你快进去睡觉。”
余鸢胡乱应了一声,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后,困意像龙卷风一样袭来,一夜安眠,她睡得比平时都要深沉。
下午的阳光跟昨日一样灿烂,温度升温,空气中夹着一丝寒意。
余鸢小憩片刻,起身后,简单地洗了个脸,用凉水拍打着肌肤,驱赶困意,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
她简单地换了身衣服,便轻装出街,当从逼仄、潮湿的楼道走出来时,午后阳光如碎金般落在她的身上,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再释放出来,心里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触。
接着,她漫步到街口,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准备前往省实。
在车上,余鸢给提前老孔发了条信息,表示自己已经在路上了,大约还有十分钟的车程,老孔回了个“好”字,还配着三个小黄人戴墨镜的表情符号。
“姑娘到咯。”师傅把车在路边停好,接着提醒:“下车注意安全哈。”
余鸢推开车门的一刹那,就看到老孔站在门卫室的屋檐下,脸上气定神闲的表情夹杂着期待。
老孔跟八年前相比,背更佝偻了一些,头皮依旧只有几根毛发倔强地在空中飘荡,万年不变的纯白衬衫配黑色长裤,脚下依旧是一双褐色的夹趾凉拖。
余鸢看着熟悉的笑颜,波澜不惊的脸颊显出了些许笑意,她礼貌地打着招呼:“孔老师,好久不见。”
突然一阵秋风袭来,把枝桠上的叶子撕扯下来,脆落枯黄的叶片刹那间漫天飞舞,最后再慢悠悠地飘落下来。
老孔看着迎面走来的阔别已久的学生,喜悦油然而生,下意识地感慨了两遍:“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没等余鸢走过去,老孔快步走过来,语气带着点抱怨:“不过也太久没见了。”
她哑然失笑,两人并排走在一起,向校门口走去,老孔跟门卫点头示意,神情自豪,指了指余鸢:“我学生。”
从学校大门踏进去的那一刻,犹如乘坐了时光机,余鸢不由自主地环顾着校园,逝去的青春历历在目。
远处操场上,传来体育课跑操的口号声,清脆响亮,还有附近篮球场上,正在打球的学生们,脸上洋溢着肆无忌惮的笑容……都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
蓝天白云,秋海棠绽放的清香味在空气中弥漫,老孔双手背在身后,哼着小调,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在校园里闲逛。
“余鸢,这些年同学会怎么没见你来?”
她愣了片刻,内心惭愧,但脸上浮着掩饰性的笑容:“毕业后一直留在B市,工作也挺忙的。”
老孔听了一番感慨:“忙好啊,起码有事干。”
老孔询问:“那过得还好吧?”
余鸢莞尔:“挺好的。”
老孔感慨道:“那就好,看来当年的选择没有出错。”
余鸢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快到停车棚,老孔慢下了脚步,指了指前边的车:“除了你,今天还有学生过来看我。”
余鸢定睛一看,一辆白色红顶的敞篷车停靠在一旁,跟周围的普通汽车显得格格不入。
车主推门下车,手里还捧着一束五彩斑斓的精致花束。
邵川单手拿着花束,一下车跟余鸢对视着,讪讪地开口:“这么巧,你怎么也来了?”
余鸢不着痕迹地回复:“我回来看孔老师。”
对邵川的偶然出现,她已经习以为常,但没想到回校看老师都能遇到邵川。
“怎么说话呢?”老孔意味深长地看着邵川,恨铁不成钢,心里感慨这样是追不到女孩子的。
也不知道是谁昨天明明说好要来,结果从自己这得知余鸢次日要来,立马改了时间,还美其名曰:一次招呼俩可以帮老师节省时间。
“老师,这花送您。”邵川说完,把花给了老孔。
邵川送老孔花束,说明有心来看望老师,这倒是让两手空空而来的余鸢多少有点感到尴尬,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
“来之前不是都说让你们别费心了吗。”老孔看出了余鸢的无措,接着语重心长:“你们肯来看我这个老家伙已经很好了,办公室里的同志们可羡慕坏了。”
邵川跟老孔的关系向来很好,他直接把手搭在老孔的肩膀上,得意洋洋:“只要有空,我年年都来看你。”
老孔严肃地看着他:“这话你说的,我录下来了。”
说完,老孔又对着手里的花束发愁:“这花我也没时间处理啊,而且养不好很容易枯萎,多可惜呀。”
余鸢在一旁听着,认真地打量起怀里的那束花,五彩斑斓的花朵紧密相拥在一起,热烈地绽放着,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味,没打理好枯萎了确实挺可惜的,正当她这么思索着。
老孔眼睛一亮发话:“余鸢,你帮老师收着吧,女孩终归心灵手巧。”
老孔把花推到余鸢的面前,她双手停在半空中,连忙摆手:“这不太好……”
“这有什么。”老孔态度肯定,接着他回头看着邵川问道:“我给余鸢,你没意见吧?”
邵川双手插兜,躲开余鸢看向他的眼神,低喃道:“随便……”
余鸢最后还是把花收下了,老孔立马喜笑颜开。
师生三人继续在校道上慢悠悠地闲逛着,感受着校园深秋的气息,很快话题扯到了邵川身上。
老孔:“邵川,你现在是真本事啊,打拳打出名堂来了。”
接着他讲起了前段时间邵川刚夺冠后发生的事。
“我那读小学一年级的孙子,老是嚷嚷着让我把你当年的试卷找出来,他想把你的签名撕下来。”
听到这,两人十分默契地看着老孔,邵川惊讶道:“我们以前的卷子您还留着?”
老孔哭笑不得:“你们一毕业,我就攒好卖废品了,每年高考结束,我都能小赚一笔。”
邵川:“您孙子他要的话,我等下给他签一个。”
“行,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拿你的签名吊着他,数学没及格,想都别想要。”
余鸢听出了话里的玄机,数学老师的孙子,数学不及格。
路过礼堂,老孔指了指礼堂的大门,门敞开着,跟八年前相比,外墙和里边都翻新了一遍,里面的座椅也全都换成皮的。
余鸢对这个礼堂再熟悉不过了,每次模考的总结大会、颁奖典礼都是在这里举行的。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次站上领奖台,领完总成绩的奖状又领单科状元的奖状,而数学又是她最拿手的科目,几乎每次的数学单科状元都被她垄断了。
老孔看了眼邵川:“前段时间,校长让我叫你回来开讲座,我说你好不容易比赛完可以休息一下,才没这空档。”
邵川不以为意:“时间还是抽得出来的。”
老孔话锋一转:“那你要不要现在去我班,他们最后一节自习,余鸢也过去,咱们省实07高考状元。”
余鸢突然被提到,犹豫了一会开口道:“我没什么好分享的,毕业那么久,学习方法忘得一干二净了。”
老孔眼神投向邵川,邵川看了眼余鸢耸肩:“算了,没准备好呢。”
老孔:你刚刚答应得倒挺干脆的。
没逛多久,老孔突然被叫走了,班里的两个男人因为一道题起了冲突,干起架来了。
老孔他们班的班长知道老孔正带着以前的学生在校园里闲逛,见这架劝不动,便立马跑下来,满校园地搜寻老孔的身影,最后在生物园看到了邵川他们三个人。
班长大汗淋漓地跑到老孔面前,老孔眉毛一紧,预感大事不妙:“发生什么事了?”
班长气喘吁吁完全忽略了老孔身边的两个人,弓着背,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道:“黄果和李耀掐起架了。”
老孔语气紧张起来:“级长来了没?”
“没呢,所有我才跑下来找你。”
高考前干架是大事,级长来了事情就更加麻烦了,老孔哀怨地看着两人:“我回班处理点事,你们俩慢慢逛。”说完便跟班长两人匆匆离开了。
只留下邵川和余鸢两个人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