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笠晨，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六个字，让原本正皱眉埋头公事的肖笠晨微微有些呆愣，然而却在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后，骤然冷了脸色。
“你来这里干什么？”
虽然还没有正式解约，可是凌慕尧的所有事情肖笠晨早就已经不再过问了，而曾经那个可以随意进出肖笠晨办公室的凌慕尧也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踏进过这个办公室了。
“我……”
没了面对韩奇佑和华希时的咄咄逼人，也不是对着林楠时的愧疚，却是……满脸的懊恼。
肖笠晨有些不太明白，她这么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又是要做什么？
后悔没跟他一起？
还是当初利用了他？
只是……
还有意义么？
“没事你就先出去吧。我一会儿还有个电话会议。”
冷冷地埋头继续，肖笠晨似乎并没有打算要继续下去。
可凌慕尧却像是钉在了那里，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肖笠晨，眸光流转间，思绪百转千回。
“笠晨……我知道，这么长时间，你为了付出了太多，当初，是我太过冲动，也太过自私，只想着找奇佑，找华希好好地算一算账，却忘了，你其实本不该涉及其中。为了我，你放弃了你钟爱的演艺事业，不得不回到旭峰这个你从来都厌恶的地方，从头开始接受一样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气喘吁吁的声音渐渐哽咽，回国以来从来咄咄逼人歇斯底里的凌慕尧，第一次，在肖笠晨的面前落下了她这么多年来久违的眼泪。
“是我不该，那样利用你。肖笠晨，对不起。以后……我会一个人，担负起我该担负的责任，做我该做的所有的事情，不会再牵连任何人。”
满目的泪水，却遮不住她决然的眸光，让肖笠晨终于从电脑屏幕前抬起了头。
“当初的事情，是我心甘情愿，你不必像现在这样，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虽然是劝慰的话语，可是那份淡漠和疏离却是很狠地如同一把利刃，刺进了凌慕尧的心里。
不必……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所以，他是决定跟她就此打住了么……
苦涩地抬眸看了看肖笠晨波澜不惊的眸色，凌慕尧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她此刻满心的内疚。
从美国归来的这几年，她一心想要完成自己的执念，却始终忘了驻一驻足，看一看身旁的人。
其实……
肖笠晨为她做的，是韩奇佑那么多年都无法替代的，可她……
就像林楠说的，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沉迷了太久，所以已经忘了，真实的世界是如何。
就像当年……
林修明明爱的是小慕啊，和她一次次逢场作戏不过是不希望小慕成为众矢之的，却没想到，她会在他给的那个虚幻的世界里，越发沉沦。
“笠晨，我没有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我是真的真的想为这些年对你，对旭峰做过的事情，为你们带来的那些困扰说一声对不住。以往是我太过执念，执念地想要弥补一切缺憾，执念地想要报复我想报复的人，却忘了考虑那一切会给你们带来的后果。”
缓缓而出的字字句句，带着肖笠晨陌生的怯懦和忏悔，让他终于开始正视眼前这个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凌慕尧。
她……
受刺激了？
从来强势的人，突然脆弱至此，不难让肖笠晨想到之前发生过的类似事情，让他眸色骤然一凛。
“你突然说这些又是想什么呢？我说过，当初为你做那些事情，本就是我心甘情愿的，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没必要为已经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也不用如此愧疚，来跟我道歉。那是我我选择的路，不管发生什么，也都是我选的，自然该我自己走下去。”
神情依然淡漠，但言语间却是悄然缓和了不少。
可凌慕尧……
却仿佛是陷入了悲凉之中，挣扎不开，逃脱不掉。
“我知道，那个时候，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才会想要为我做那么多，所以才会那么无条件的相信我，帮我。可是笠晨……我或许并不值得你那样。”
思量了再三，凌慕尧终究还是决定，将那件她本打算就此埋入黄土的真相，告诉这个曾经将她视若珍宝的男人。
毕竟，她不希望他……再有什么错觉……
“当初林修的死，我确实是该负最大的责任。因为如果不是我，林修无需跟我逢场作戏，如果不是我，他和小慕或许早已成为了所有人都羡艳的人。你知道吗，林修爱的人，其实从来都不是我。而是我那时候的助理，小慕。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对，而我……不过是一个利用人心的坏女人……”
清脆依旧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寥寥数语间的简单概括却是让肖笠晨傻了眼。
林修和小慕？
所以当年的传闻根本就不是假的？
有点儿混乱地看着眼前这个自顾自讲着那段过往的凌慕尧，肖笠晨虽然讶异，但还是决定听她说完一切的来龙去脉。
“小慕虽然是我的助理，但毕竟不是艺人。彼时林修的人气，让他的恋情成为了太多人关注的焦点，而他……为了护住小慕的正常生活，选择了很多人都会选择的方式，隐瞒。只是很不巧，却是被我发现了。那个时候的我，虽然人气曝光度等等都已经算是不错了的，可我……”
想起那个时候的一念之差，凌慕尧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哑声继续开口。
“为了能够借助彼时林修的全民人气把我自己的曝光率和人气也都再提升一点儿，我利用了他保护的心理，以逢场作戏为条件，和他……做了一个交易。就是……他以我追求者的身份出现，而我则是将我知道的那个秘密一直保留到他们正式公布为止。”
那些年做过的荒唐事，一桩桩一件件被翻出，都在昭示着当年的她，何其幼稚。
“可惜……我们也没有想到，韩奇佑竟然……会喜欢我！那个骄傲跋扈不可一世的韩家大少，居然会喜欢一个毫无特色，心怀不轨的普通艺人！那个时候，别说我自己会惊讶，就是从来自诩了解他的林修也都震惊得完全不敢相信。在林修的眼里，韩奇佑是一个冷静到不会胡来的人，他不相信他能够看上这样一个……我。”
落寞的声音难咽苦涩，可是凌慕尧不得不承认，那样一个算计着人心，算计着一切的人，确实不该会让韩奇佑那样的天之骄子一见倾心。
可是……
在韩奇佑霸道得几乎强迫的攻势之下，也在她自己一步步的筹谋中，即便她知道她其实已经爱上了林修，不管他……到底爱着谁，可是却依然决然地选择了韩奇佑，选择了那条对于她来说是康庄大道的路。
但……
一个谎言过后，必然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满……
为了让所有人相信她和韩奇佑的顺其自然，也为了让韩奇佑自己以为她是真的选择了他，她甚至还让林修和她演了那么一出戏，那么一出然所有人以为是韩奇佑和林修兄弟两个人争爱的戏码。
所以……直到现在，那些知道她和林修和韩奇佑过往的人都始终认为，是林修放弃了凌慕尧，是韩奇佑感动了凌慕尧，所以才会是后来那样的结果。
然而……
事实上呢？
这个世间的真真假假，谁能一概而论呢？
“后来的我和韩奇佑，其实像极了我跟你这些年的状况。为了我的人气，为了我自己能够在这个圈子里长久下去，我一次次对韩奇佑提出了过分的要求，直到韩城的亲自干预。直到……林修出事。”
有些事情，再提起竟然没有了当年的愤慨和不平。
“韩城的干预让我觉得我计划好的那一条条路，从此有了阻碍。所以，我利用了韩奇佑的身世，企图挑拨他和韩城的关系，以此来让我能够获得更多做主的权利。然而，也是这一次，韩奇佑终于让我明白什么叫做冷静自持，什么叫做精打细算。”
想起那个时候韩奇佑对她说的那番话，凌慕尧至今都仍是无奈地想笑。
原来她所计划好的一切，在韩奇佑的眼里却始终抵不上那个年迈的外公。
从那个时候起，她才开始真真正正地再次审视，审视他在韩奇佑心中的地位，审视自己这一路走来的……价值。
因为心底的那抹不甘心，凌慕尧和韩奇佑爆发了从未有过的争执，也正是这一次的争执，却是从此要了林修的性命。
“如果知道那次的争吵会是这样的后果，那么那一次我一定打死都不会说出那句话。一定不会让韩奇佑打电话给林修！”
落寞地垂眸盯着脚尖，凌慕尧突然就低了声音。
“就算放弃之前所有的努力，就算将一切都实话实说地告诉韩奇佑，我也一定不会让韩奇佑打电话给林修……不会让他告诉他那句话……”
骤然落下泪滴，如同一颗颗石头，狠狠地砸在了凌慕尧的脚尖，也重重地砸在了肖笠晨的心间。
然而，就在肖笠晨想要开口安慰的时候，门口骤然响起的声音却让两个人都呆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