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战士们在急急地奔跑。走着走着,天气突然发生了变化,一时间,乌云密布,阴风怒号,不一会便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战士们没有一个叫苦,一个个飞快都跑着,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地跋涉了一百三十多里。部队到达永新的西部重镇理田,遇见了一些靖卫团,那些团丁见红军一个个像落汤鸡,以为在湖南打了败仗,逃到这里,便想捡点便宜,没想到触了个大霉头。红军一个冲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些靖卫团全灭了。
红军太神速了,以致逼近永新城时,士兵们向杨如轩报告,这草包还根本不相信。
“慌什么,共匪一定是在湖南吃了吴军长的枪子了,逃到永新来。我们的七十九团正张网以待,正等着这块肥肉呢……”杨如轩一边放着留声机,一边跷着二郎腿,哼着小曲,还在做他的春秋美梦。
而此时,红四军的两路人马都到了草市拗,对永新城的敌人采取了合围态势。
部队刚一停下来,朱德便登上山峰,仔细察看了一下地形。
草市坳位于永新县城与浬田镇之间的中点位置上。西去浬田,东至县城,不多不少,刚好各十五华里。这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只有一座大桥连接东西两边的村庄。现在红军与国民党军只隔一座小小的山坳,草市坳另一边的七十九团团长刘安华也和他的师长犯了个同样的错误,一心认为山那边的红军,是从湖南败下阵来的散兵游勇。
刘安华带领七十九团的兄弟,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可一过大桥便遭到了突如其来的猛烈射击。这时,刘安华又犯了一个错误,他根本没有组织有效的阻击,而是一味地慌忙撤退,所以一下子就乱了阵脚。
朱德打仗向来以勇猛著称,何况这是“集中优势兵力”,四个营对付一个团,刘安华便只有挨宰的份。
七十九团刚退到桥这边,桥东又杀来一股人马,给了这条奄奄一息的落水狗最后致命地一击。
战斗只打一个多小时,七十九团就被全歼,团长刘安华当场毙命。其他人见主帅已死,便举起手乖乖缴械投降……
永新城一时大乱,行李辎重扔得东一摊、西一堆。
士兵听到激烈的枪声跑进了城,一遍又一遍向杨如轩报告。
杨如轩陶醉在留声机动人的音乐声中的,不能自拔,非常潇洒地挥了挥手说:“没有事,我已派七十九团到前面去了。”再若有人来过来报,便被骂得狗血喷头。于是,就再没人敢走近杨如轩一步了。直到一颗流弹击碎了他头顶的瓦片,这只该死的“老羊”才从悦耳的音乐声中苏醒……
“缴枪不杀!”
“红军优待俘虏!”
杨如轩关掉留声机,走到门口去张望。
街上人心惶惶,人们东奔西窜,早已成了一锅粥。
杨如轩抓起手枪就朝街上跑,身边几个人卫兵紧紧地跟着。然而,街口早已被行李辎重堵得寸步难行。万般无奈的他只好就近从石阶爬上城墙,看也不看就从城墙上一纵而下。
“啪——”一颗子弹飞来,正中他的左手,这只可怜的“老羊”一个跟斗栽下去……
红军打败杨如轩后,回师井冈山,在宁冈县的龙江书院召开前委扩大会。会上作出了两项重要决定,一是“军队的党帮助地方的党,正规军帮助地方武装”;二是“大力经营永新和茶陵”。
在会上,毛委员作了重要报告,他说:“……茶陵有很好的革命基础,因为茶陵的阶级矛盾比边界其他县来讲,要尖锐一些,人民群众也就越向往革命。在茶陵百分之七十的土地,掌握在地主手中,土地兼并度高于边界平均度,所以农民要求革命的呼声也就越强烈。另外,茶陵的党组织发展得比较早,群众基础好。1926年7月,茶陵就建立党支部,农会全盛时期,全县4个区、140多个乡有124个乡成立了农民协会,会员多达2万人,还建立了农民革命武装。马日事变后,那些枪大部分保存下来了,组成茶陵游击队。尤其是这两年,红军三次打下了茶陵县城,还成立了工农兵政府,影响很大;这回又打下了高陇……”
谭家述望了望身边的几位茶陵籍干部,和谭思聪相视一笑。
“这会打高陇,比上回打茶陵城纪律好,要表扬,按照‘三大任务’的要求去了,即打了胜仗,又发动了群众,打了土豪。不错,以后都要这样做,当然也有损失,由于对敌形势估计不足,以致牺牲了不少好同志,包括营长员一民同志……这确实是个不小的损失,但要革命就会有牺牲。员一民同志的死是值得的,人民会永远记住他……”毛泽东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突然提高了声调,“但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该做的,做了就是对人民犯罪,对历史犯罪,对整个社会犯罪。比喻说,我们烧了谭延闿的家和他的‘赐书堂’,这样做毁坏社会财富,又给国民党以诋毁我们红军的口实,会在群众中造成不好的影响。尤其是书籍,那是人类几千年积累的共同财富,你图痛快一把火烧了……这是‘崽卖爷田不心痛’!同志们,共产党不是‘秦始皇’,不能留下‘焚书坑儒’的骂名……”
谭家述瞟了一眼,在一旁续茶水的龙开富。
龙开富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连忙钩着脑袋,悄悄地溜出了会场。
“茶陵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这是我们提出大力经营茶陵第二大理由,茶陵位于湖南东部,处在贯通湘赣粤交通线上的要津,素有‘三路襟喉’之称,历为兵家必争之地,更是井冈山西边的门户和屏障,也是井冈山信息来源和物资供给的主要通道。”说到这里,毛泽东掏出一支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再慢条斯理掰开了说,“经营好茶陵,把茶陵建设为革命根据地,不仅有利于沟通井冈山与湖南方面的联系,对于扩大政治影响,震慑敌人,建立井冈山巩固的前沿阵地,拱卫大本营有着重要的意义。更为重要的一条是有利于解决大部队供养,为发展扩大红军增加兵源提供有利条件。红军进驻井冈山后,生活艰苦,给养困难,这一问题在井冈山难以解决,因为宁冈仅仅是个几万人口的小县。而茶陵在井冈山六县中是最大的县,人口多,地域宽,经济实力强,土豪也多。经营好茶陵,打了土豪,筹了款子,既可解决给养问题,又可发动群众,营造革命声势,还可以吸纳更多茶陵人民的优秀儿女来参军。”
毛泽东的话音还未落,就被雷鸣般的掌声掩盖了。
大会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对前委和茶陵籍干部分工作出了一些调整。由前委委员三十一团党代表宛希先任茶陵县委书记,原县委书记黄琳同志另行安排工作。陈韶、谭普祥调湘赣边界特委筹备处,准备担任特委委员之职。谭家述和谭思聪仍回茶陵担任游击队领导,高陇战斗时和谭家述一起在抽调到三十一团一营三连的游击队员,除调出贺礼保等到17名年轻人的战士补充到28团外,其余全部跟谭家述回茶陵。
不久,湘赣边界党的第一次代表大会在井冈山麓的茅坪召开。出席大会的有茶陵、永新、宁冈、遂川、酃县、莲花等县和工农革命军第四军党组织的代表六十多人。毛泽东在会上作了重要报告,回答了一些人提出的“红旗到底打得多久”的问题。大会选举产生湘赣边界第一届特委,毛泽东为书记。茶陵党代表宛希先、陈韶、谭普祥当选为特委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