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们让路。”宇文勉淡淡开口,士兵两边退站,给他们让出了两条路。
一条是往华昌谷的路,一条是回城的路。
两兄弟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同时上马,策马往华昌谷去。
这一路很远,又似乎很近,等他们到时,华昌谷早已烧成一片火海。
他们俩不要命的冲进去,想着能救一个便是一个,可里面除了大火燃烧的声音根本没有其它活气。
恶心地烧焦的尸体味和烟火充斥鼻腔,眼睛也被灼伤,眼泪流了下来。
独名和夕嘉树躺在一起,身上插了无数箭羽,林轩和林复蹲在他们身边叫唤他们,可哪里还能得到回应。
文烨领兵支援边城,与城内将士前后夹击,退了早有约定的宇文勉。
众将带夕嘉树和独名回去,城内得到消息,跪了一地百姓。冷东辰怕夕颜经受不住,不许宫女与太监多言。
悲痛交加,独名和夕嘉树于冷东辰而言何其重要,更是愧疚,只因是被小人害死。
想起往日种种,冷东辰时刻都想除了文丞相,几日不曾入睡。
“放手一搏。”
这是他这几日心里无数次响起的声音,对,哪怕是同归于尽。
夕颜吃了药身体有所好转,冷东辰怕她再出意外,况且此刻的皇宫危机四伏,文丞相不必其他的人,他没有全胜的把握。
在她床边守了几日,冷东辰叫了素影进宫,让他带夕颜离开。
其实早在夕嘉树与独名回来的第三天夕颜就知道了,她的父亲死在了战场上,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夕颜知道他想要做什么,若换作从前,她定要与他同生共死,陪在他的身边,可此刻,她无力。
不论是她虚弱到不能起身的身体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在提醒着她,留下不仅不能帮忙,反让他束手束脚,只是拖累。
冷东辰哄着她,只说让夕颜出宫养病,夕颜配合着他,只是让他早点去看她。
两人微笑含泪,心中忐忑,不知这一别,是否就是永生?
费了些力气,素影将夕颜接出了皇宫,和拂溪她们一起,回到了他们从前的家。
冷东辰故意造大声势,以文珂的旧疾与性命相威胁,文丞相丝毫不为所动,倒是文杜若,几次哭诉求情,甚至愿意以后位和性命相交换。
好像在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冷东辰赌的,就是他们的姐弟之情。
他答应了文杜若。
文珂在牢里被放来,文杜若却关了进去。
已有计划,冷东辰秘宣赵青山进宫。
冷东辰向来敬他忠勇,况且已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走起路来都好像随时要踩空,弯着腰,左右还需侍卫扶着。
“老臣参见皇上!”说话便欲跪下,冷东辰连忙先他过去,一把将他搀扶,“老将军快快请起,不必跪拜。”
“老臣谢皇上体恤。”
冷东辰请他上座,关切地问了几句他的身体如何便开始谈论赵圭的事。
赵青山一生驰骋沙场,忠肝义胆,哪容得子孙做出这样的事,一听便气得直叹起气来,冷东辰看他的脸色怕他经受不住,又忙劝了两句,并且明确表示,赵圭若能悔改,定赦其罪,既往不咎。
这若换作从前,赵青山必不肯轻饶了这欺君背主的赵圭,可如今老迈,心性不比当年,况且他三个儿子全部战死沙场,只留下这一滴骨血,听见冷东辰说赦其罪,忙跪下自愧谢恩。
赵青山亲自请旨撤去赵圭大统领之职权,并将赵圭带回府中教育。赵圭虽不服赵青山愚忠,可到底是他养大的,也只是反驳几句,便没再反抗。
接下来,就是文珂了。
冷东辰以文杜若为饵,吩咐文珂做事,文珂知道,他父亲从不在意他与他姐姐,所以也没想过向他求助。
想起往日种种,文珂每次看见文丞相便莫名生气,他恨他,是的,从知道他母亲因他而死开始他就恨他了,只是他在心中劝自己,他也是他的父亲,他压下了这种恨。可在牢里的那段日子,他想起他被弃如敝履他心中更加悔恨,他本不该对他抱有幻想,不该以别人的父亲为量,也视他作父。
从那天开始,他的亲人就只是文杜若,也就只有他这个姐姐,从小到大的保护她。
养了几日,文珂去给文丞相请安,并邀他一起吃饭。文丞相很少与他亲近,故以往都是一个人吃饭,文珂和文杜若也从不来亲近他,今日见文珂几次邀请,同坐一榻,心中虽奇怪,却还是答应下来。
他观察文珂身上的伤势,问了几下便没再开口,文珂也没多说话,将桌上的菜夹到文丞相碗里。
看着这一桌子菜,文丞相心中几番感慨,他从不知道,文珂竟会了解他的喜好。
文丞相看了看他,想同他说些什么,或者是解释一下之前为什么没有救他,可看着文珂的脸色,他好像不太愿意说话,他便也没有说话。
这顿饭吃了很久,很安静。
文丞相忽觉得有些昏沉,夹菜的手也软了下来,他心中一荡,不可置信的看着文珂。
文珂很坦然地对上他的眼神,没有半分地害怕和愧疚,好像这就是他应该做的事,也是他这个父亲,应该要承受的事。
冷东城控制住皇宫,吩咐李醋带兵围了丞相府,文丞相不省人事,整个相府此刻都由文珂把控。
文珂见了李醋,他心中很清楚冷东辰想要做什么,怎么做。而他,也乐意配合。
他很坦然地请李醋进府,并让他带走文丞相,而唯一的条件是换回文杜若。
文丞相被带进皇宫,冷东辰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终于安心了,他很快处理好手中事务,将元林带在身边教导,为他离开皇宫做准备。
李姜以雷霆手段找出文丞相的罪证,一朝失势,便如老狗落水,再无力上岸。
文丞相被判斩首,冷东辰假死退下皇帝位,元林登基。
又是满树红枫的季节,夕颜坐在秋千上忆想她的夫君,红枫阵阵飘落,她抬着头其实去去去,面色苍白,目光迷离。
她似乎看见他向她走来,枫叶落在他的白衫上,随着他的动作再飘到地上,夕颜曾无数次看到过这样的场景,可这是第一次,他一直走到她的跟前也没有消失。
“小颜……”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夕颜蓦地对上他的眼神,眼泪顺势就流了下来。
她等的人儿啊,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