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微凉,街上只剩下打更的更夫。
已到了下半夜,大多数人已经熟睡,夜格外的黑。
睡得恍惚之间,宋紫宁仿佛听到了动静,院子里面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宋紫宁慢慢的睁开眼睛,眼神中有些惊疑不定。
起身穿了一件衣服,手里捧着油灯,宋紫宁悄悄的开了门。
影影绰绰,树底下确实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趴在树角,一动不动。
宋紫宁没有穿鞋,踩在地上有些凉,恰巧也没有声音。
借着灯光,地上的人影动了动,突然之间,像一道闪电一样把她扑在地上。
油灯掉在地上,滚落了几下,火苗熄灭了。
有一个带着鲜血味道的手掌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
宋紫宁的脸上和脖子感到了一片濡湿,看来这个人受伤了。
宋紫宁在那里一动不动,睁开眼睛打量着,又好像听见了,屋顶上有什么东西飞过。
过了好久,压住她的人才慢慢的松开了手。
宋紫宁轻声开口:“你要做什么?”
就在那一瞬间,一个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宋紫宁心中一惊,急忙说:“我没有恶意,你受伤了,我可以治好你。”
看身上的人没有动静,宋紫宁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我不害你,你也别杀我。”
那个人终于松开了她,然后整个人压在她的肩膀上,估计是快挺不住了。
宋紫宁拖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房间,把院子的灯捡回来,插了一根蜡烛。
火折子一点燃,看到那个人的脸,宋紫宁的眼神有几分玩味。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早上遇到的张致远小将军。
只是不知道为何一个将军,怎么会半夜被人追杀,奄奄一息地躺在一个小院子里?
宋紫宁拿着蜡烛,把外面的血迹清理干净,又拿来止血的药替他包扎。
张致远就躺在床上看着这一切,看到宋紫宁,眼中也露出了几分惊讶。
眼中还带着淡淡的轻视,这个人他见过,上次的围猎中,这个女人好像就在四王爷的身边。
听张夫人说,这个人还曾经在青楼呆过,水性杨花,手段高端。
又是一个曲意逢迎的人。
张致远从小生活在边塞,从来不知道这京城里面的弯弯绕绕。
他是一头狼,到了京城以后,这些人狡诈如狐狸,让他觉得不齿。
宋紫宁看到了他的眼神,手里用力了几分,面上还是一片淡然。
张致远感受到伤口的痛意,眼睛眨也未眨,像是一个不会痛的人。
宋紫宁在灯下仔细地观察着这个伤口,是刀伤,伤在腰侧,刺得极深。
应当是想要要了他的命。
宋紫宁给他包扎着,指间不经意的戳到他的心口。
这里,就是她曾经被箭刺穿的地方。
很痛,很痛,痛到差点死去。
张致远往后躲了躲,脸上有些嫌恶:“离我远点!”
宋紫宁面色坦然地收回手:“明天早上你就离开吧。”
“这院子里面还有别人,别惊着她们。”
如果不是隔壁的房间还住着芳若,她真想就此让这个张致远吃吃苦头。
张致远紧紧地锁着眉头:“我明日自然就离开,今天的事情,别说出去,否则就是四王爷也保不了你。”
宋紫宁看着这个小狼崽子,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那我可谢天谢地了。”
然后蜡烛也没有熄灭,宋紫宁就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张致远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你上来睡吧。”
宋紫宁睁开眼,看了看不大的床,摆摆手:“*共处一室就不说了,共上一床,那也太出格了。”
张致远没想到她会说这些,冷笑一声:“谁要和你一张床,你把我扶到椅子上。”
宋紫宁坐在椅子上,像瘫了一般,没有丝毫动作。
只是瞅了瞅他的伤口,语气颇有一些嘲笑:“我不和残废抢床睡。”
张致远恨恨的咬牙,想起身,因为刚上了麻药和止痛药,动了一下又摔了回去。
宋紫宁冷眼看着,直接把蜡烛吹灭了。
在黑暗之中,张致远听到女子像从幽谷里面传来的声音:“别折腾了,睡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宋紫宁就从椅子上面起来了。
刚刚靠近床铺,就一只手以碎石的力度攥住了她的手腕,宋紫宁惊呼一声。
张致远睁开了眼睛,眼里的寒芒像利剑一样射向宋紫宁。
声音冷硬的像石头:“你做什么?!”
宋紫宁紧皱着眉头,声音带着痛楚:“叫你赶紧走。”
张致远这才放开了她的手,眼神仍然带着怀疑。
宋紫宁也怒极了,直接点燃了蜡烛,生动的脸在烛光下像怒放的花。
她挑起眉头:“你在担心什么?如果我想趁机杀了你,那么昨天晚上你就死了。”
她看着张致远的表情,又开口:“难道你担心我非礼你?”
宋紫宁突然间笑起来,语含嘲讽:“真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在我的房间里,还这么嚣张。”
“你觉得一个无名无姓,差点被杀死的人,能够入得了我的眼吗?”
“莫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一些!”
这一通话把张致远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且他觉得面前的女人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经过一天的修养,起码能动弹。
他从床上下来,身上穿着昨天的那身黑色衣服,有些血迹把衣服颜色染得深了一些。
他抿抿嘴,推门离开。
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甚至有点像农家小院,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他以为像宋紫宁这样美貌而又工于心计的女子,应该住的是玉宇琼楼,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
一转脸,他看到女子举着蜡烛站在屋里,朴素的衣裙,有些微怒的脸色。
昏黄的光照在她半边脸上,她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不知为何,张致远心中升起了一股陌生的情绪。
他运气轻功,没再回头,消失在苍茫的晨雾之中。
树叶微微的动了几下,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院子又恢复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