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小院内,随行大夫为云浅问诊脉后,便恭敬回道:
“汉王妃胎像比较稳,毫无大碍。”
云浅问悬着的心也放了下去。
“有劳大夫!”
“外面什么声音?”云浅问听到外面有吵闹的声音。
渡娘道:
“您刚才摔倒的事情,很快就被那嘴碎的女工传遍了,陈府上下都战战兢兢的立在院外呢。”
“让他们都散了吧,这事谁也不得告诉汉王。”
“是!”
大夫出去后,房中只剩下云浅问和陈弃儿。
陈弃儿小小年纪,眼中散发出的坚韧和刚毅让云浅问有些恍惚。
“弃儿,陪我到院中走走,好不好。”
院中,云浅问边为陈弃儿梳着头,边问:
“弃儿,他们欺负你时,你怨吗?”
“怨,恨不得他们一个个去死。”陈弃儿咬牙切齿道,眼中射出冰冷的寒意。
“那你想如何?”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现在还小,等我长大后,有力量可以和他们抗衡了,我一定要报仇的。”
“汉王妃,汉王来了!”渡娘刚打发陈府人走后,便听说汉王已经到门口了。
这事还是惊动了汉王。
陈弃儿立刻起身,小心躲在云浅问身旁。
纵然弃丫头胆子再正,听到汉王的名号也不由得一颤。
而陈府的人听说汉王来了,一个个吓得心惊胆战。
汉王的残暴手段,拿出任何一件来都足矣吓破他们的胆。
陈辉领头上前,陈友谅进来时,陈府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势所震慑,纷纷跪迎。
“汉王妃呢?”他散发出的声音几乎可以冰冻三尺。
“在,在西小院!”陈辉紧张道。
西小院?陈友谅眉头一紧,目光瞬间射出寒冷的光芒,陈辉立刻低下头。
“汉王!”云浅问挺着并不明显的小腹走了过来,乍一看,根本不像有身孕的,她身后跟着一个干净利落的小女孩儿。
陈府上下压根就没看出这女孩是谁。
云浅问上前正欲行跪拜礼。
“摔到哪了?”
陈友谅扶住她,原本冰冷的气息瞬间秒化,灼灼的眼眸尽是关切。
“汉王无需担心,妾身无碍。”她安慰着他。
陈友谅眉头一皱,语气中带着责备:
“无碍?怎么也不小心些?”
“妾身以后一定会小心的。”云浅问小心看着陈友谅,确实在他身边要安全许多。
“现在就跟本王回去。”陈友谅霸道的命令着,眼中却尽是担心与浮躁。
“是!”云浅问点头应道。
这时候的她言行举动不似之前那样随意,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当着陈府众多人之面,她要狠狠给足他当王的面子。
她要让陈府欺负他的人都看看,现在他是王者。
她原本是要报着惩治当年欺负陈友谅的人来的,可刚才那一下真的将她吓住了,什么也没有腹中胎儿重要。
“汉王,妾身想要带走一个人。”她征求的看着他。
陈友谅眉头轻抬,还是点了头,语气极为宠溺:
“爱妃想带何人?”
云浅问将陈弃儿拉到陈友谅面前,嘱咐道:
“见过汉王。”
陈弃儿上前行了个大大跪拜礼:
“陈弃儿见过汉王!”
在她抬头的瞬间,陈友谅愣住了,这小丫头怎的如此眼熟。
不止是长相,还有周身的气质,这活脱脱的和当年的云浅问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刚才说,叫什么名字?”陈友谅难得的兴趣。
“陈弃儿。”
“弃儿?怎么取这么个讨人嫌的名字?”陈友谅眉头微抬。
“因为,我生下来就是讨人嫌的。”陈弃儿面不改色回道。
“弃丫头,不得胡说!”这时陈二老爷忽然从人群中挺身而出,一脸严厉。
陈弃儿看到陈二老爷时,眼中尽是冷漠之意。
陈友谅这时手掌微微发陈弃儿忽然胸口受到一股压力,唇角溢出血,紧接着眼前一黑,便倒地不起。
“丫头。”云浅问慌张的要去扶她。
陈友谅拉住云浅问,吩咐道:
“不用慌,本王带了御用军医来,给这丫头瞧瞧。”
西小院内,陈府众人站在院外,陈府通房丫头所生之女是从不受待见的,平时病了,都是硬抗,无人理。
这可倒好,陈府上下都立在院中看她情况。
陈友谅的御用军医是有些威望的,被称华佗在世,没有他看不出的症状,治不好的疾患。
可是这次他把脉之后,便面露难色道:
“汉王,这丫头并无大碍,除了营养不良引起的面黄肌瘦外,一切发育正常,可是,有一点老夫不明白。”
陈友谅静默不语。
老军医继续道:
“汉王为何要发力伤她?”
一旁的云浅问震惊的看着陈友谅,同样不解。
“军医,无需多问,你出去便说,这丫头有心疾,需要亲生父母的心头血来医治。”
“是!”军医果然不在多问,径直走了出去。
“汉王,这是何意?”云浅问抬头不明所以的看着陈友谅。
陈友谅未答,大指轻轻抚过她的脸,温声问道:
“有没有想为夫。”
云浅问未答,陈友谅不依不饶追问道:
“我问你话呢?”
“我不想答,你要不要猜下。”没有了旁人,云浅问开始肆无忌惮,脸上也露出了俏皮之色。
“傻丫头,才一天不到,就忘了为夫了?”陈友谅一副委屈讨糖吃的样子。
云浅问现在不想与他一起私语,互诉衷肠,她直入话题:
“友谅,你是不是觉得这小丫头不是二老爷陈光的骨肉,所以因此来试探?”
陈友谅点头。
“那她会是谁的女儿?”她又问。
“无论是谁的女儿,都不会是陈光那窝囊废的女儿,因为这丫头比那窝囊废有骨气,言谈举止倒是像……”
他说着看了她一眼,
“当年的你。”
云浅问听了心里一振,不可置信的望向床上女孩。
“休得胡说,我们不是有善儿了吗?善儿才是我们的女儿。”
“你觉得那孩子像我们的女儿吗?像你还是像我?”
“像……”云浅问忽然被问住。
善儿那趾高气昂嚣张跋扈的样子谁也不像,善儿那平平的五官谁也不像。
陈友谅是很狂,却不嚣张。
她是仗着陈友谅的宠爱挺直了腰板,却不跋扈。
陈友谅俊美无双,她的容貌也不差的,他们站在一起那是神仙般的绝配,可是生出个女儿来却是天壤之别。
陈友谅又道:
“这丫头和你一样,有着一双异于常人的蓝眸,也有着和你一样的倔脾气,当年,我们在凤阳时,我第一次见你时,你也是这般模样。”
“别说了,我不信!”云浅问转过身子捂住双耳,她不是不信,而是根本不想信。
她的女儿应该是在汉王府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而不是在这里受尽欺辱,吃尽苦头的小丫头。
陈友谅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于是走到床边,看着抿唇昏睡的女孩,他确定,这女孩是他的女儿,没错。
这时候外面一阵尖锐的声音传来:
“什么?心头血?不过就是个下贱坯子,我们老爷凭什么拿心头血救她。”
陈友谅听言,原本平和的面色忽然收紧,深邃的眼眸骤然冰冷。
周身散发出一股嗜血的气息。
“汉王!”云浅问看他这样子,便知道他又想杀人了。
陈友谅在面对云浅问时又切换成一副平和的样子。
他起身上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和道:
“浅儿,切勿过激,好好养胎,为本王在生一个健健康康可以继承大统的小子。”
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议事厅内,陈友谅一身黑衣,高高的坐在堂上,手中把玩着一支色泽透亮的碧色簪子,那簪子虽说看上去有些普通,可到了他的手中却显得熠熠生辉。
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时不时的蔑视着堂下陈氏一族所有人,包括他的母亲周氏。
曾经被他们人人可欺的狂傲少年,如今就高高在上的拿捏着他们的生死。
就连陈辉这样的笑面杀手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那女孩你们当真不救?”他口中吐出的话似乎能将整个厅堂凝结住。
这时候作为陈弃儿父亲的陈光上前,挺直了腰板,咬牙道:
“汉王,那根本就是个卑贱的丫头,根本不值得一救。”
“你是怕死?”陈友谅冰冷的眸中尽是嘲讽之意。?
这时候的陈光就算丢脸,也得承认,他就是怕死。
别说毫无血缘关系,就算是亲生儿子,他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也是,你是陈家二当家,死了这大当家少了个帮手不是,那就用她母亲的心头血。”
陈友谅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令陈光身后的家眷忽然身子一抖,紧接着那家眷整个人跪倒再地,哆嗦的语句不通顺了:
“汉王,饶命啊,那女孩根本不是我们的女儿。”
一句话,大厅内空气瞬间凝固。
陈友谅的眼眸低了下去,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家眷,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家眷闭上眼睛,然后豁出去了一样:
“她,她是我拣来的。”
这时候陈友谅早已经不愿意浪费时间,冷道:
“定边,滴血认亲!”
“是,主上!”
这时候的张定边下堂走向周氏,从周氏身边将善儿抻了过来。
那样子就像抻小鸡子似的,毫不客气。
“祖母救我!”善儿哭喊着叫周氏,这时候的周氏却无动于衷了。
随后两个黑羽军按住女眷,毫不留情的割破了她的手指。
陈善儿见此,小脸儿吓得苍白,她对着交椅上的陈友谅哭求着:
“父王,不要,善儿怕疼。”
陈友谅无动于衷,此时,他对地上的孩子厌恶透了。
善儿的小手被无情割破,与陈光女眷两人的血再盆中无论如何都不相融。
“再验!”
“你们做什么。”陈光肥重的身子被黑羽军轻巧的按住,他们轻而易举的采到他的血。
这时候令人不可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善儿与陈光的血居然相融了。
陈光吓得瘫痪在地。
这时候陈友谅走下台,如同地狱走出来的修神罗刹,所有人不敢上前,陈光吓得往后退。
陈友谅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紧接着一脚踩在他的头上,陈光本来比较清晰的脸被他踩得扁平。
所有人都不敢上前阻拦,求情。
陈友谅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地上的人,吐字如冰:
“什么时候做的手脚?”
“汉,汉王妃满月当日,周,周氏帮的忙!”
这时候的周氏脸煞白,却不上前争辩,认命的闭上眼。
“谁的主意?”
陈光手颤抖的指向陈辉:
“大……大哥,他与周氏有染……”
话没说完,陈友谅手中的簪子似乎不经意的掉在了地上,上面连带着一截血淋淋的舌头。
陈光两眼一白,撅了过去。
而陈辉这时候拔腿往外跑,然后一股强烈的吸力将他扯了过来,他整个人叠在陈光身上,后背被陈友谅的脚轻轻控制着,众人看似只是脚轻轻放在上面而已。
只有陈辉自己知道,这样足矣震裂他的五脏六腑。
“你,终于来报仇了。”陈辉认命的闭上双眼,嘴却不停,似乎预料到一般:
“当年,你高傲的发毒誓,有朝一日,必然将我们踩在脚底下,如今你做到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陈友谅冷笑:
“杀了你,剐了你,也难消本王心头之恨。”
“你想如何!”陈辉蓦然睁开眼,脸色一片死灰。
“本王让你感受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陈友谅宣判的声音犹如地狱出来索命的魔鬼。
不,他可能比魔鬼要善良些,他不会要他的命,他的目的是让他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