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珊珊一直沉默不语，紧盯着原珊珊消失的地方，狠狠地闭了下眼睛，任由一滴眼泪从她眼角划过。
众人突然就感受到了李珊珊内心的悲痛，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都不自觉的安静了下来，不由自主的看向楚尧。
楚尧则一直看着李珊珊，骤然长叹道：“你明知道谢家二少是为了自己的性命才跟你在一起，可是你一直执迷不悟，以至于两人纠缠至今也无什么好结果。”
此话刚说完，李珊珊的气质骤变。
若说原先的李珊珊不过是静默的牡丹，现在的李珊珊就像到了花期，盛放而耀眼的人间富贵花，娇艳绚烂，傲然夺目，不将任何人放入眼中。
她眸光清冷的环视众人，却没有从人群中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过了一会儿才道：“他呢？”
楚尧伸出手指向其中的一间房，李珊珊微微颔首算是谢过，接着就步履蹁跹的走向那房间。
众人都莫名其妙的望着这一切，想要问楚尧，楚尧直接竖起一指头告诉他们安静，然后跟在李珊珊身后，看到了那个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白发苍苍的谢忱。
当光线从敞开的门扉散落进去的时候，谢忱还觉得刺眼，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想要挡挡，然而才抬到一半，就看见了正在缓缓走近的李珊珊，那一瞬间，他的眉头很快的蹙了一下，眼底也闪过一丝不耐。
但是很快，这些情绪都如潮水般褪去，他又变得温和，语气里仿佛充满了怀念，道：“莉莉。”边喊，边朝她伸出手，那模样，似乎是想要让她再走近一点。
李珊珊却停下了步子，没有再向前走一步，只是保持着距离，看着这个她爱了千年的男人，心底满是茫然，她道：“谢忱，你爱过我吗？”
谢忱心底顿时升起一股不耐烦，却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唇角的笑容越发的温润，道：“我自然是爱你的，莉莉，不然我当初怎么会愿意跟你在一起？”
“因为除了我，再没有人愿意救你。”也许是因为时间，也许是因为谢忱那眼底的不耐烦，一直自欺欺人的柳莉终于看见了谢忱的淡漠和自私，她道：“那个时候，你在战场上奄奄一息被我带回，所有人都说你救不活了，可是我不相信，我非要让我爹救你，后来你真的活了下来，我好高兴。”
谢忱眼底满是冷漠，听着柳莉这恍如告白的话神情没有丝毫的波动，但语气却依然温和道：“我也很高兴，能与你长相厮守。”
柳莉不是个傻子，即使千年之前看不明白，千年之后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可她没有说破，只是继续道：“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世上最好看的人，因此你能好好的活着，我就很满足，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医生说你的身体亏损太严重，很多器官都开始衰竭，由于那时的治疗设备不齐全，你可能活不过一年，当时我觉得天都要塌了，所以我费尽心思的想要找人来救你，直到我通过那天师知道百花门的老班主。”
谢忱毫无诚意的点了点头，道：“莉莉你的确是费心了。”
柳莉继续道：“是的，我一直以为是我费心了，可是实际上，是你费心了，毕竟天师和老班主都是你带到了我的面前。”
谢忱猛地坐起，想要说些什么，一张口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烈的咳嗽起来，边咳边道：“你在说什么，我那时候根本连床都下不了。”
“是啊！所以我从来没有怀疑到你的身上，直到你开始有意识的接近原珊珊，调动起我的愤怒，我才知道，你想要通过原珊珊的手杀了我。”
柳莉再一次的丢出巨型炸弹，将在场所有人都给炸蒙了。
谢忱脸色也变了，他道：“莉莉，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胡说八道了什么，我这么爱你，怎么会谋害你的性命呢？”
“因为你不爱我。”柳莉终于能够坦然的诉说这一切，她道：“你不爱我，但是却要依靠我得到老班主的心脏，所以你只能对我虚以为蛇，然后等得到老班主的心脏后，再挑起我和原珊珊之间的矛盾，让我们互相残杀，最后，不管活下来的是哪一个，你都可以用天师所准备的轮回阵，带你和原珊珊的魂魄进入轮回，而我，就会被你永远遗留在那里。”
她神情淡漠，语气自然，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谢忱却是神情巨变，他从来没想到一直那般愚蠢的柳莉，竟然能够将事实的真相推测的八九不离十，但现在他也不能承认，因为一旦承认了，柳莉就再也不会管他的死活，他就只能待在这里，直至老死，他绝不愿意是这样的结局，所以必须要稳住柳莉。
然而不等他想出办法，柳莉的身体里突然冒出一颗颗白色圆点，那是灵魂溃散的迹象。
谢忱看的瞳孔扩大，再也躺不住了，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下来。
柳莉却一直站在原地看着狼狈的谢忱，道：“谢忱，我不后悔曾经那么爱你，你真的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好看的男孩。”
话语一顿，她的眼前，似乎又浮现了当初谢忱的模样。
战火四起的山丘上，谢忱倚在已经被烧成残木的树干上，微微垂首，凉风吹开了挡在他眼前的发丝，露出了那张连日月都无法堪比的容貌，一瞬间，她的眼里都塞满了谢忱，令她控制不住的想要朝他狂奔。
可是，那个她一意孤行都想要共度余生的男孩，在时间的长河里，选择了另外一个人。
而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因此，她想要在最后的时间里，给与自己仅有的尊严。
柳莉深吸了一口气，道：“谢忱，希望你也能遇到你一生中最爱的那个女孩，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她缓缓的闭上眼，任由最后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砸入地面。
“柳莉！”
刹那间，魂体溃散，化为数千万白光从李珊珊的身体里，飘散于空中。
而失去控制的李珊珊，闭眼超后倒去，李逄眼明手快的从后面一个纵步冲到李珊珊身后，将她一把抱住。
众人都望着那恍若繁星的光点，大部分都在缓慢的消散，但还有一部分都没入谢忱的身体里，令他本已老朽的模样，慢慢地变得年轻。
待到他一找回力气，立刻翻身下床，边骂边要起阵。
然而已经破碎的镜面，再怎么重合都无法找回原先的模样，更别说是缺了很多块的镜子。
谢忱再也无法维持面上的温和，怒骂道：“柳莉你这个蠢女人！我不过是利用你，你为什么？为什么！”
他眼眶慢慢泛红，泪光闪烁，依然一遍接着一遍的尝试轮回阵法。
众人看到这里，皆觉得一阵凄凉，不管最开始柳莉和谢忱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他们都因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除了一阵唏嘘，所有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林导发话道：“走吧。”
所有人才鱼贯而出，楚尧和殷九尘走的比较慢，被谢忱一把抓住，殷九尘眉头微蹙刚抬起手，就被楚尧拦下了拳头。
谢忱双眼充血，泪水蓄目道：“你是天师，你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
楚尧很老实道：“我没有。”
“楚尧！”谢忱手指骨用劲攥紧楚尧手臂，咬牙切齿道：“你破坏了我的计划，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还能送你们安全离开这里，只要你告诉我，要怎么救柳莉。”
楚尧望着谢忱固执的模样，忽然觉得有点眼熟，粗略的想了下，眼角忽然瞥到殷九尘，他蓦地看向殷九尘，想到了在他说分开时，殷九尘的模样，一时之间竟对谢忱的情绪产生了共鸣。
楚尧叹了声气道：“谢忱，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人类的魂魄无法修复，更别说柳莉是直接碾碎了自己的魂魄，修补了你残缺的魂魄，所以，柳莉现在可以说是魂飞魄散，怎么还会有丝毫生机。”
“我不信！”谢忱执着道：“你是不是因为我诓骗了你，所以心怀怨恨，不愿意帮我！没关系，我可以跟那你道歉，道多少次都可以，只要你能，救救她。”
楚尧感觉很为难，殷九尘更是不耐烦谢忱这么纠缠着楚尧，探手过去就要掰开谢忱的手指。
谢忱却猛地跪了下来，他双膝磕在坚硬的石板地上，宛如钢铁凿进，那一瞬间他是将他的尊严都一起砸进去了，“求你了，楚尧，求求你了！”
刹那间，楚尧眼前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西装笔挺的人，正拿着一盒骨灰，卑微的跪倒在一个身穿道袍的白胡子老道跟前，那个老道也是满脸无奈，看着那个西装笔挺的人，一直在摇头。
那西装笔挺的人，没有再坚持，而是缓缓的站了起来，也就在这时，楚尧才看清那人的西装裤上深深地一块，并不是颜色问题，而是因为已被鲜血染红，所以那一处才会看起来比别处的颜色要深。
楚尧望着这一幕，只觉得呼吸一窒，脑袋都犯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