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依然如约去了苏岩家,依然没有提起复习的事情,我索性带了本书躺在那张贵妃椅上认认真真阅读起来,时不时与忙着打游戏的苏岩交流两句。
连着一个星期,每天如此。苏家俨然成了我第二个自习室,那张贵妃椅自然而然成了我的专属座位,有一次我刚到他家,苏岩正躺在贵妃椅上,见我进门后自发自动起身去沙发,而我很有默契也毫不谦让的躺了过去。
又过了一个星期,苏岩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明显苏立威从张姨那里得知了我每天什么都没教苏岩只一个人默默看书的事实,有一天辗转问我苏岩的学习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进步,我回应说进步非常大,对方理所当然的急了,以为我是拿钱不办事的骗子,而我也在他把我当成手下那些笨蛋一样教训之前道出我自己的想法——
“我认为学习,尤其像复习司法考试这样需要高强度的学习,一定需要一个驱动力,普通学生的驱动力就是通过司法考试才能做法官检察官和律师,而苏岩和他们不一样,因为他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任何期待。他知道不管他的成绩烂到什么程度,你最后都能帮他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通过司法考试,为什么要比其他人优秀,他甚至厌恶让自己变得卓越与出挑,虽然我还不清楚他这种心理是怎么形成的……”但是我清楚一定与身为他父亲的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当然我没有那么嚣张的说出这句话。
我见苏立威皱起的眉头和拧起的面部神经开始舒展,知道他开始认同我的观点,便继续道:“所以我认为在他不想学习的现在硬生生强迫他跟着我学,是最不明智的行为,这会让他产生厌学和敌视心理,不利于后期复习计划的展开。而我现在每天陪着他看似不务正业,实际上我只是想通过陪伴的方式从心灵上走近他,让他对我的排斥感降到最低,只有他能听的进我的话的时候,才是我引劝他开始复习计划的时候,而这个过程,不可以操之过急。”
“可是司法考试是不等人的!”苏立威重重的提醒我。
“现在才一月份,距离今年的司法考试还有八个多月,学校的学弟学妹们都还没有开始复习,我认为完全来得及。”我回答他的声音依旧淡定。
我哥是个怪人,我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用“不卑不亢”这个词来形容我有点不太恰当,因为我觉得不卑不亢是后天教养与刻意塑造的结果,而我天生不知道何为“卑亢”。如果非要深入解释的话,我这个人不会以职业和年龄来区分一个人,所以我从小不会怕老师、警察,不会因年龄比我大气场比我足的人产生压迫感,甚至不会因为一个人年龄大必然产生敬畏之心,因为我知道年龄与人品不成正比。当然,这不表示公交和地铁上我不会让座,性格和素质是两码事。
所以现在面对苏立威满身威严之气,我依然镇定自若坚持自己,纵然发现他表情依旧有些难看。
“你不是不知道苏岩的情况,以他的成绩,我认为八个月时间不一定足够!”
这位父亲回答的斩钉截铁,而我也隐约有些明白苏岩从心底反抗他的原因——太过自我、霸道、不可一世。也许他真的很爱自己的孩子,可是他没有真正细心关注过他,就连我这个刚见他一面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儿子不像想象中那么废物,而他却笃定苏岩用八个月复习不一定通过司法考试。
“市长先生,去年我同时辅导过七个学弟学妹甚至学长的司法考试,他们之中最低分数为379分,我认为大量事实证明了我辅导方式的科学与正确性。我相信您放弃专业的司考辅导班而选择我来做苏岩的辅导老师,一定从哪里得知了我辅导方式的独特与有效性,所以恳请您相信我的判断,也不要打乱我的复习计划,可以吗?”
我面带僵硬的微笑,一口气说完所有的话。我讨厌别人以粗鲁的表达方式质疑我的能力,但因为他有质疑的资格,所以得到我的假笑回应,而不是冷漠相对。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为苏岩报专业司法考试辅导班,我猜去年他一定为他报过,而且价格一定不菲,可苏岩用分数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让他对辅导班彻底失去信心。
果然,听了我的话,苏立威便没再多说什么,沉默着肯定了我的方式,没再催促我赶紧上课。而我心里清楚,这种沉默不会持续多久,为了避免提前被开除,我认为我需要做点什么以安抚人心。
我陪着苏岩在他家宅了整整二十天,第二十一天,我从家里带来一本司法考试民法精讲辅导书,又大又厚,进门就扔到躺在沙发的苏岩身上,咚的一声差点把他砸懵了。
“你爸前两天抱怨我不好好教你读书,今天我把书带来了,你自己象征性读两页吧。”
说完我扔掉手中的书包躺回躺椅,拿起昨天留在原地的书仔细读起来,一副对他不管不顾放任自流的态度。
“喂,你真是辅导老师吗?确定不是来骗钱的?”苏岩一手举着如同两块砖头大小的民法书,面朝着我靠在沙发靠背上,一脸怀疑问到。
“当然不是。”我更加理所当然了,“我觉得你这么聪明,又经历过一次司法考试,复习完全不需要开始的那么早,可是你爸给我的工资是按月结的,既然有钱赚何乐不为呢?你就当帮帮我呗?”我冲他笑了笑,商量的口吻道。
苏岩脸上的表情真是复杂又精彩,不可置信的挑挑眉道:“你让我帮你骗我爸钱?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出我聪明不需要早点开始复习?”
我一脸无辜:“那你是想现在开始念书吗?我是没有意见的啊……”而他打断我的话迅速摇头,狭长的眼睛迅速眯起,见鬼一般低低回道:“谁要念厚成这鬼模样的书……”说完厌恶似的一个抛物线,把那本书往我的方向扔过来,不过显然他自有分寸,那两块砖头稳稳的落在我脚边的地毯上,没有碰到我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