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十七岁,还在读高中。
那年,他二十四岁,法律硕士研究生毕业。
陈深只记得,他和他的兄弟——风隽、叶修,还有风隽的妹妹顾念,一起喝酒。他们仨都喝醉了,他喝的最多。
他最后清醒着的记忆是,风隽大着舌头絮絮叨叨的嘱咐顾念把他送回去。
后来,有一股香味一直萦绕在他的鼻间,有一双又柔又小的手一直坚强地扶着他。
再后来,天亮了,头疼欲裂。
而他,全身赤裸地躺在床上,旁边,蜷缩着同样一丝不挂的顾念……
他永远忘不了自己那时候的心情——感觉荒唐、不敢相信、自厌与莫名而来的愤怒。
她是风隽最亲的表妹,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最重要的是,她还未成年!!
“你长这么大,不知道要离醉酒的男人远一点吗?!”
他的声音阴恻恻的传来,让本就缩成一团的她害怕的紧紧抱住自己……
“能不能,不要告诉表哥,就当没发生过……”
她的声音在轻轻发抖,听起来却异常的冷静。
“你的意思是,昨晚上让我白玩,不需要负责是吗?”
他心里莫名一股怒火,逼的他说话根本过不了脑。
她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往裹住自己的被单里又缩了缩。
“这个年代,这种事情不算什么。”
他听见她弱弱地说,声音甚至未脱稚气。她白白净净漂亮的如洋娃娃般稚嫩的小脸,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自己有多禽兽!
未成年!
未成年!!
可是,她竟然这么说!她竟敢这么说!!
这还是他认识的文静少言沉默可爱的顾念吗?
“是么?”
他气到冷笑着说:“既然不算什么,我们再来一次你也不会介意吧?”
他食指抬起她的小脸,只见她一脸惊恐慌乱。她纯净如小鹿一样的眼神,让他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
陈深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随手将自己卧室里的花瓶砸的稀巴烂,下身只裹着条浴巾,怒气冲冲的离开房间,再没回来……
顾念看着白色被单上那遗留着红色的斑斑点点,心情竟出奇的平静。
她做到了。
他终于如她的愿,永远都不会忘了她……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
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
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荫凉,
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这是顾念最喜欢的话辞,没有之一。
这些年,时光连绵飞逝。她从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那年报考大学,她真的只是随便填的。没想到,竟离他那么近。
那时候,选择专业她也是随便填的。
传媒系,她觉得很是中规中矩,不是烂大街的平凡,也没有多么如雷贯耳的不明觉厉,一如她这个人。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看上去岁月静好。不过是没什么事情值得自己热情兴奋地消耗肾上腺激素而已……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眼前的男孩她很眼熟,是外语系法语专业的学生,好像叫秦之易。半个月前她参加过一次学校组织的马拉松长跑,当时他就跑在她前面。她有些坚持不住的时候,他回头热情地激烈她:坚持坚持,再有翻过一座山的时间,就到了……
他长得不是很高,却非常瘦。单眼皮,五官没有哪里特别好看,组在一起,倒是挺和谐,加上他两颊上两个深深的酒窝,算是个帅哥了吧。
只是,目前他的眼神局促不安,似羞还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像极了当年的她……
“这位同学,你…你还记得我吗?”
他并不大的眼睛里闪放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她一个用力的弹指,变会支离破碎。
她无言,微微点了点头。
“我叫秦之易!我知道你叫顾念。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校门口的风,渐渐大了起来。有时候一点点柳絮甚至飞近她恬静的脸。她淡淡的笑着,安静地看着他的不安与期待,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她朱唇轻轻动了一下,他以为她就要说点什么。
“当然可以,我们家念念这么招人喜欢,还真是让我这男朋友又惊又喜啊!”
如期而至的白色奔驰车行云流水般稳稳当当停在他们身边,下来的男人一身西装革履,高大俊逸,狭长的双眼像狐狸一样精准地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量完眼前的“情敌”,步伐坚毅自信地走近她,右手毫不犹豫亲密地搭上了她的香肩。
她穿的是米白色的毛衣,浅色的牛仔裤,背着白色的包包。长发飘飘,看上去宛若纤尘仙子,安静的风景。
她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风隽,却不经意间瞥见车子后座正缓缓降下的玻璃,玻璃后那张冷漠疏离而深不可测的脸。
他阴鸷的眼神正牢牢盯着她,像是不悦,像是不耐,像是……
她没有任何反应。
收回了目光,她对秦之易微微一笑。
“这位是我表哥,他喜欢开玩笑。”
她些微嗔责的眼神看向风隽,后者潇洒的耸耸肩,一点没觉得尴尬抱歉。
“谢谢你上次一路鼓励我,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她冲他笑出了一个真诚的弧度,才让他不知所措的眼神稍微被平抚,有一丝兴奋与开心飞跃眉梢。
“那,能加个微信吗?”
他一脸期待。她的眼睛却闪了闪,好似犹豫了一下,才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