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点了点头,当他发现刘妍在他身边动机不纯时,便一直悄然等待着她动手。可是她很谨慎,小动作不断,其他方面一直表现的完美无缺,简直无可挑剔。
“所以,当年刘志伟的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张虎森真的故意杀人了?”
比起法理,吴笛显然对事实更感兴趣。
陈深缓缓合起手中的笔帽,不停轻轻敲击着桌面。他虽然没有说话,可是这个动作让吴笛看出了端倪。
“怕是你也怀疑当年的张虎森并不干净吧?”
陈深面无表情,眼帘低垂着,半天才突然深色严峻的看向她。
“张虎森当年确实是正当防卫,但是我一直怀疑他属于防卫挑拨。”
所谓防卫挑拨,就是当事人故意用挑衅性或者侮辱性的动作或语言等,激起对方的怒气导致对方先动手,自己再以正当防卫为由故事伤害或者故意杀人。这种情况下的当事人原则上就是故意杀人,与正当防卫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当年那个案子与党奇案不同,当时没有监控,人证也没有注意到张虎森有任何挑衅行为,即便警方或者我本人有所怀疑,也并没有任何证据。既然没有证据,我只能默认他是无辜的,官司该怎么打就怎么打。所以不管刘妍怎么记恨我,我只能说,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现代刑法与刑事诉讼法的本质就是“宁放过,不杀错”,即便放过一千个罪犯,也不能冤枉一个无辜,所以刑事诉讼本身就遵守着一个基本原则:疑罪从无。如果所有人都认定一个人犯了罪,可是没有找到相应的证据,那么即便法官也知道这个人并非无辜,也只能做无罪判决。所以现代刑法与程序法对侦查制度本身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果法庭当庭释放了一个真正的罪犯,那么错的不应该是法官或者辩护人,而是刑侦手段与技巧没有达到应有的要求,警方找到的证据没有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将犯罪嫌疑人牢牢锁死在里面。谁都希望正义在每一个案件里都能得到伸张,可是事实往往会让人失望,“完美”这个词,在诉讼领域本身就不存在。
吴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在法庭上,控辩审三方本来就各自有自己的责任,没有道理要求辩护人既要保护当事人的权利,又要负责伸张正义,否则要公安局和检察院有什么用?
“所以刘妍该怎么处理?”
风隽虽然是律所执行合伙人,但是刘妍毕竟是他的助理,怎么处理还得他来定夺。
陈深面无表情道:“不用处理,她自己会离开的。”
“但你不是说她有精神疾病?她陷害你的好事没有成真还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风隽面色严峻,如果刘妍精神状态不稳定的话,那么她现在便是个危险人物,陈深一个人倒还有防备能力,可是现在顾念和他在一起,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不然呢?等她回来,就地伏杀?”
吴笛好笑的看着风隽,难不成他为了保护妹妹能牺牲到那个程度?
“放心,我已经让陈烨派人暗中保护念念,不过……”
陈深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风隽紧张不已。
“不过啥?难道你哥都不靠谱?”
“靠谱倒是真靠谱,只是忙完这个案子,我必须请假一段时间。”
“请假?”
风隽、叶修和吴笛同时惊诧出声,这个律所的名气可全都靠陈深撑着的,他是整个刑事辩护团队的负责人,其他刑事律师没有一个出类拔萃到可以挑大梁,陈深一走,整个律所垮掉一半啊……
“陈深,胜负乃兵家常事,只是输了一个官司而已,没人会对你的能力表示怀疑的,你不用恼羞成怒到这个程度吧?”
风隽见鬼的表情写在脸上,完全不敢想象陈深会因为一个案子败诉撂挑子不干了!他不干了他要怎么办啊!
陈深见他一脸紧张,深呼一口气无奈的低吼道:“你听清楚我说什么了吗?请假!只是请假!一年到头全年无休,我卖给你了?”
“请多久?”
“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半年,不一定。”
风隽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立刻又被高高提起,半年?他干脆辞职好了!
“能告诉我你请这么久的假是想干嘛吗?”
风隽面色僵硬,话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一样……
“不会是想带着顾念环游世界吧?”事不关己,吴笛笑着揶揄他。
陈深突然眉头舒展,“这个想法不错!那就再请半年吧……”
“别玩我行吗?你要请一年假我这律所还开不开了?老实交代你要干嘛,否则不准假!”风隽气急败坏道。
“老爷子病重,陈烨要回盛京,我能看着他一个人入狼窝?”
“某人是律师界混的不如意,终于要回去继承家业了?”
苏岩说话凉嗖嗖的,毒舌的功夫跟打官司一样天才。
谁知陈深不怒反笑道:“是啊,我走了之后还得麻烦吴教授好好带着我团队中那群徒子徒孙,尤其是王律师,青年才俊、前途无量,还对你一往情深。”
这个回击真是巧妙,苏岩低咒了一声“Fuck”,立刻起身推门离开……
吴笛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笑意更浓。
“我说正经的,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一切都要拜托你了,吴笛。”
陈深看着她的眼光真挚真诚,这个团队是他一手创立的,饱含着他这几年所有的心血和热情,就这么离开,他真的没法放心。还好吴笛来了律所,她又是刑事诉讼方面的专家,多少可以免掉他一些后顾之忧。
“你最近还真是什么都要拜托我。”
吴笛若有所指的盯着陈深,她指的是顾念,陈深心知肚明。只是风隽不清楚他和顾念闹别扭的事,吴笛才没有明说。
陈深干笑了几声,生怕她在风隽面前露馅……
“一定请你吃饭……”
他低低的保证道,吴笛却挑了挑眉,心中早有别的盘算。请吃饭倒是没有必要的,恐怕以后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算是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