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定平还带着深深的寒意,但是城中主路长安街却人潮涌动,喧闹无比。尽管天气寒冷却依然阻止不了人们的热情。男人们脸上挂着兴奋,年轻女子脸上却是淡淡的红晕。他们眼睛里放射的却是同样好奇与急切的光芒,脚步匆匆唯恐落后地向城西跑去。
街上最繁华地段的茶楼聚雅轩二楼窗口,有一个相貌俊秀的年轻白衣公子,微微探出头来,一只手端着杯子,胳膊搭在窗边,随意地问道:“他们这是去做什么?”
白衣公子对面坐着的灰衣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答道:“那个名气很大的变戏法的人来了,在西门那里表演,好像叫任之初。”
“人之初?”白衣公子嗤笑一声,“他的字不会正好叫本善吧。”
定平城白虎门。
人声鼎沸。一个长相可以称之为妩媚的青衣男子拿着铜锣站在一个约三尺高的平台之上,衣袂飘飘,眼波流转,看的台下的女子个个面色绯红,心花怒放。他拿着铜锣敲了三下,台下噪杂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
“各位定平的朋友,在下任之初。”说着露齿一笑,那漂亮的笑容竟引得台下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而他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轻轻地摆摆手示意安静,接着道:“很荣幸能够再次来到定平为大家表演,接下来就由我和我的搭档小四儿给大伙表演一段刺激的!”说罢,便对站在一旁的小四儿招了一下手,小四儿马上拿着一根绳子过来,将任之初捆在了台上的一根柱子上,一圈圈捆的结结实实的。
任之初对着台下朗声道:“大家伙儿只管睁大了眼睛瞧好了!”话音未落,便听到“噗”的一声,鲜血四溅,一直竹箭竟直直地插到他的心口之中,任之初瞪大了眼睛,头一歪便再也不动了。小四儿冷冷地站在一旁,手中赫然拿着一把弓箭。
台下的人被这一幕吓得呆住了,更是有很多姑娘吓得花容失色,失声尖叫起来,更甚者一下子跌坐在地,脸色发白,张大了嘴巴却什么都喊不出来。
正当有人腿脚发软的准备去报官的时候,却听见有人惊呼一声:“他没死!”众人忙抬头去看,却见任之初已经抬起了头,脸上挂着极为灿烂的笑容,小四儿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走到任之初跟前将竹箭拔了出来。
任之初大声问道:“刚才的表演精彩吗?”
台下的观众又是一愣,随即欢呼起来!表演很成功!实在是太逼真太惊人太有震慑力了!男人们大声欢呼着,有些姑娘已经喜极而泣!
任之初又道:“接下来,我会挑战十支竹箭!如果你觉得精彩,就大声欢呼吧!”说完给了小四儿一个眼神,小四儿收到信号,马上摆好了架势,在他腰间挂着的竹筒里,有十支看起来很普通的竹箭。
“开始吧。”任之初对小四儿点点头,小四儿搭上箭,拉满了弓。“嗖!”第一支竹箭破空而出,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随着箭支越来越多,台下的欢呼声也越来越高,殊不知这样沸腾的欢呼,却将一声怪异的闷哼掩盖了下去。
十支箭射完了,人们大声呼喊着任之初的名字,却不见他有任何动静。这时候小四儿的脸色突然变了,不对劲!他明明只射出去了十支箭,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任之初的身上有十一支箭?他脸色苍白地奔上前来,只见一支跟他们的特制竹箭几乎没有分别的竹箭深深地刺入了任之初的心脏,而任之初已然没了声息!
“不可能!小四儿不可置信地低呼一声,顿时瘫坐在地。
……
靖边王府。
靖王爷也是安国的开国功臣,靖边王府的牌匾还是安国太祖皇帝亲笔题的。靖王是世袭爵位,传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代了。如今的靖王爷可是与花惹父亲齐王齐名的名将,曾在安国边境击退了好几次外来入侵者,甚至有一次仅以八千人击退了两万外敌,成为建国以来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争典范。
今天是靖边王府的好日子,靖王爷五十岁寿辰,再过些时日,靖王位将会传给他的小儿子,十八岁的小爵爷方竞航。方竞航虽然有自己的爵位,但是最后还是要继承王位的。靖王爷自己的说法是他并不习惯京城的生活,所以退位之后会继续回去边关去,可是事实怎么样大臣们都心知肚明。相比齐王,他因为娶了大公主而能在京城里生活这么多年,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
傍晚,整个靖边王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除了门外迎宾的管家,靖王爷还亲自站在门内迎接来客。
靖王爷虽说已经五十岁了,可是却精神矍铄,双目有神,就连皱纹都很少,不见丝毫的老态。只见他头戴紫金镂空镶玉发冠,双鬓的几缕白发整洁利落地向上梳起,神采奕奕。身着深紫麒麟长袍,黑色束腰,外披一件同色镶金外袍,脚蹬一双黑面白底的皂靴,威严之中带着干练,挺拔之中彰显豪气。今天的他显然心情很好,与来宾寒暄着,不时抚掌大笑,修剪得宜的胡须微微颤动,眉眼之间尽是明朗。
来宾们被迎到了王府东边的花园之中。此时花园里已经被布置成了会客处,处处挂满了琉璃灯笼,随着夜风微微的晃动着,照的整个花园里如同白昼。靠近墙边搭了一个大大的戏台子,台上横幅写着“永乐堂”三个大字,这是安国最著名的戏班子。台下五米左右便是宾客的桌椅。而靖王爷的桌椅则摆在与戏台相面对的不远处的琼华楼二楼晾台上。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靖王爷来到了琼华楼上,众宾客都起身回头行礼,靖王爷微笑着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然后声音洪亮道:“多谢各位今日前来,请大家不要客气,吃好喝好的同时,也好好欣赏一下永乐堂的戏!大家不必顾忌什么,只管尽兴!”“谢靖王爷!”众人道谢之后重新坐下,侍女们便开始穿梭上菜了。
靖王爷坐在红木八仙椅上,他的三个儿子则坐在他的身后的桌边,他右手边的椅子上,坐着的正是杨汝之,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睛却望着楼下宾客席最后一排角落的一个桌子上。那张桌子只坐了三个人,其中两个便是那日在聚雅轩品茶的白衣公子和灰衣人。另外还有一个女子,长相不算娇美,可眼角的一点朱砂痣却让她的脸瞬间生动起来。
“咚咚郎当才。一阵锣鼓声之后,好戏开锣了!第一个出场的便是永乐堂的台柱子,名叫文凤勉,虽然他是男人,唱的却是旦角,平日里看着也就是身材消瘦眉清目秀,可一旦扮起妆来,那真叫一个花容月貌妩媚妖娆,身段如同春风摆柳,声音如同黄莺出谷温婉缠绵,让人一见便不可自拔,一听便飘然沉溺。今儿他的戏是《别姬》。文凤勉一上场,台下观众大声喝彩。只见他纤腰侧扭水袖一甩,“几番梦里遇君王,思而不见盼断肠。妩媚凄婉的声音倾泻出来,已然勾跑了许多宾客的魂魄,只觉得如同云里雾里,台上的人儿更是天仙下凡一般。
白衣公子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对一旁的灰衣人说:“这出戏是什么别姬?楚霸王别虞姬?”灰衣人愣了愣:“谁是楚霸王?虞姬又是何人?”
白衣公子道:“这出戏不是楚霸王乌江自刎之前杀了虞姬么?”
灰衣人摇头道:“这出戏说的是王别周姬,是贼人闯了周姬帐子欲行不轨,周姬要自杀,被王及时赶来拦下并抓了贼人,大欢喜结局。”
白衣公子不由翻了个白眼,这还能叫别姬吗?还有没有比这个更无聊的剧情?嗑完了瓜子拍拍手道:“也对,寿宴上自然要欢喜结局。对了,听说今晚永乐堂的压轴戏是专门为靖王爷新排的?”
灰衣人点头:“是,叫《贺寿》,也是这个文凤勉主唱。”
坐在一旁的那个女子笑道:“蓝锐你真是什么都知道。”
灰衣人面无表情道:“否则相爷怎么会派属下跟随我们公子。”
那白衣公子新抓了一把瓜子,正要吃,听到蓝锐的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似乎觉察到琼华楼上的目光,扭过头去,果然看到那青衣人正在看他,再次叹了口气,冲那人呲了呲牙表示微笑。楼上那人顿时大笑起来。
靖王爷见状,笑问道:“汝之何事如此开怀?”杨汝之指了一下白衣公子,笑道:“还不是我家那调皮丫头!”
靖王爷顺着看下去,却见是一个翩翩公子,正笑着对他举了举杯,一愣,随即认了出来,也哈哈大笑起来:“汝之啊,这小晴儿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扮起男装来还真像模像样!”
杨汝之叹道:“是呀,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非要去做捕快,当初怎么劝都劝不住,撒娇耍赖非要去!”
靖王爷笑道:“是啊,安国唯一的女捕快,将我安国诸多儿郎都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