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总是拿她当麻袋,总是将她扛来扛去的。
“周孝宁,我想回家。”
她依恋地在他心口蹭了蹭。
然而周孝宁紧紧皱着眉,“你头上才刚缝针,再去医院观察观察。”
顿了顿,才又补充:“行吗?”
他本该是冷硬的男人,但这一刻,却出奇的软和,好似为她化成了绕指柔。
许清秋吸了吸鼻子,笑着点头:“好。”
她听他的,是为了让他安心。
正如他刚刚也听了她的。
……
周孝宁抱着许清秋回医院,这一路上都没让她下来过,她怕自己太重,想自己走。
但之前才说过,愿意听她的,只要她别哭的男人,却一脸的坚决冷硬,无论她怎样讲都没用。
许清秋哭笑不得,“我伤得是头,又不是腿。”
他眉心打了个死结,“你……乖。”
他想了好半晌才憋出这么一个字。
许清秋再次失笑,眉眼弯弯,“好啊,我乖。”
他们半路上遇见牛棚那些老人家。
许清秋囧了囧,而那些老头老太太纷纷用暧昧的眼神调侃她,叫她脸颊都红透了,心里是真有几分不自在。
等二人回到医院后,萧云献手中依然捧着一本书,不过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看见许清秋时,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他心里又颇莫名其妙。
为什么看见这两个人回来,他竟然诡异地安心了几分?
安心?
那岂不是代表他之前在担心?
可笑!他有什么好担心的,许清秋又不是他的谁。
他眉心拧了拧,那清冷俊逸的面容散发生人勿进的气息。
不过,等周孝宁将许清秋安顿好后,他不禁又瞥了许清秋一眼,见她腼腆地低着头,脸颊还微微发红。
萧云献再次锁紧了眉头。
“护士。”
“啊,同志?咋了?有啥事吗?”一名护士正好路过。
萧云献清冷地指了指许清秋:“我看这位同志似乎发烧了,您帮她量量。”
许清秋:“?”
不,我没有!别瞎说!
我这不是发烧,我明明是……
她水汪汪地看向周孝宁,窘迫地捂住自己的脸颊,这明明就是害羞的好不好!
毕竟刚刚被他抱回来,一路上招摇过市,被很多人看见,甚至有人冲她俩指指点点。
她这明明是在难为情!
而周孝宁听见了这话,倏地,一步踏出。
两张病床本就紧挨着,他站在中间的过道上,高大的体魄完全挡住病床上正在悄悄脸红的许清秋。
而他自己神色中已满是警惕。
这个萧云献……
他深邃地眯了一下眼。
……
与此同时,省城医院。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就算正值七零年代,但省城的医疗条件远比公社那边好很多。
雪白的担任病床上,一个年轻女人翻了翻手中的报纸。
她长相美艳,近似盛气凌人,那双眼睛偶尔会闪过一抹精明锐利的光彩,给人略微强势的感觉。
但或许是因为之前得了场肺炎,她气色不大好,可就算虚弱,却依然的很有威势。
“孟知青,孟姐!!”
砰地一声,突然有人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对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一看见床上的女人,就赶紧转身关上了房门。
而病床上的孟丽华,也正好合上了报纸。
她眉眼一沉,压抑又不悦地看向来人。
“你干什么,慌慌张张,冒冒失失。”
见她不悦,孙志清定了定神,可紧接着,又心慌意乱了起来。
“孟姐,我……我,我杀人了!”
孟丽华一愣。
“你说什么?”
她那张美艳的面容上划过一丝错愕。
孙志清冲过来,扑在病床边,六神无主地说道:“我……我,我杀人了,我杀了许清秋!孟姐,怎么办?怎么办?”
他已经完全吓坏了。
他家里条件不好,自打下乡插队当知青,别的知青有家里接济,而他,却只能靠他自己。
每当其他人拿出城里的饼干,高粱饴,水果糖,还有其他好东西时,他都只有悄悄羡慕的份儿。
后来,他帮孟丽华做事,这才算是好过了一点儿,甚至能有余力寄一些东西回老家。
可是之前,丁玉兰母女想了一个馊主意,说通他帮忙配合,他心想孟丽华这边一直催催催,确实得加快进度,于是他同意了。
可是他没想到……
孙志清将脸埋进了掌心,他沙哑无神地说:“孟姐……怎么办,我不想坐牢,我不想被枪毙啊!我还年轻,我才二十五岁……”
孟丽华猛地攥了下手心,细微地眯了眯眼,但眼底却迸发惊人的光亮。
“你先别慌,你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许清秋她真的死了?”
孙志清提起昨日的经过,最后才说:“本来我已经把她拖进山里埋了,可后来不知怎的,我看见牛棚那边,那些老不死的背着许清秋的尸体往外跑……”
“孟姐,你救救我,你一定得救救我,我就只能靠你了!”
孙志清一把攥紧了孟丽华的手,几乎给孟丽华跪下。
“撒手!”
孟丽华不悦,挣了一下,却没能将他彻底甩开,他力气太大,攥得她手疼。
孙志清几近崩溃:“那可是一条人命……我是为了帮你,我是为了帮你啊!你不能不管我!”
他生怕孟丽华翻脸不认人。
孟丽华拧紧了眉,心里凉薄冷笑,但面上却一派淡然,反倒是安抚着孙志清。
“你放心,你既然是帮我办事的,我肯定会保住你。现在,撒手!别再攥着我,拉拉扯扯像什么模样!”
孙志清一听这话,顿时安心,也像脱了力似的,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而孟丽华倒是勾了勾唇角。
死得好!
这样倒是一了百了,彻底根绝了后患。
不过……
周孝宁应该会很伤心吧?
一想周孝宁,她眼底顿时生出几分迷恋来,甚至还拢了拢一头漆黑的秀发。
左右她这场肺炎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种时候,正适合趁虚而入。
……
另一边。
许清秋在医院住了几天,周孝宁一直衣不解带地守着她,几乎是寸步不离的。
直至被许清秋发现——
“你是不是一直没换衣服?”
周孝宁愣了愣。
“你身上都快臭了!”
她睁圆了一双清丽明亮的眼睛。
而周孝宁狠狠一僵,噌地一下,那张俊美的面容上涌起一抹红。
可……
他警惕地看向隔壁病床的萧云献。
假若人的眼光可以做刀子,那么别怀疑,就在这一刻,萧云献肯定已经被某人的眼刀砍死了千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