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英纵的眼眶底下有着深深的黑眼圈,看他的样子像是一宿没睡。
而且他的鞋子上,裤腿上,沾满了泥,就连那头清爽的碎短发,也被风给吹乱了。他那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像是出了趟院门,连续奔波了许久。
而此刻,注视着丁玉兰,梁英纵眼底有着嘲讽,也有着冷笑。
但当看向许清秋时,他又好似长吁了一口气,像是安心了,终于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似的。
“你瞎说什么?!”
这会儿,丁玉兰瞳孔一缩,她心情空前地紧张。而周白露则是满面茫然,不懂梁英纵怎么就提起了她那个早就已经过世的爹?
“梁英纵,你住嘴!你少在那儿含沙射影!”
心虚的丁玉兰不禁呵斥着梁英纵,可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梁英纵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那件事……早在梁英纵提起周家二叔的时候,丁玉兰心中就已有了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可她不明白,当初那件事,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甚至就连周白露,都并不知情……那么梁英纵,他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而这个时候,周孝宁已经一步上前。
“我二叔他……?”
周孝宁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当即神色一凛,他深沉锐利地看向了梁英纵。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突然想起,那是他当兵的第二年,因表现优越,被上头选拔,前往边境执行任务。
直至任务结束后,他才得知二叔的死讯。可当时二叔已经下葬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彻底和丁玉兰母女断绝了关系。
梁英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周二叔当年不是病死的。村子里的大家伙都以为,他当年是因病过世……但就在之前,我听说当年给周二叔看病的那个老大夫从外地回来了,我亲自去问过……”
“梁英纵,你住口!”
丁玉兰瞳孔一缩,冲着梁英纵嚷嚷了起来。
然而梁英纵并没有如她所言安静住口,反而异常流利地接着往下说。
“当年周二叔起初是因为高烧感冒才生病,但丁玉兰舍不得钱,就没带周二叔去医院,后来周二叔的病情越来越重,硬是熬成了肺炎。”
“那大夫曾劝过丁玉兰,想让丁玉兰送二叔去省城那边看大夫,但这个女人,她不但舍不得钱,还认为左右周二叔已经病成了这样,所以……”
“她竟然连周二叔的粮食都给断了!将病得下不来地的周二叔关在屋子里,竟然将周二叔给活活饿死了!!”
梁英纵这话一出,连许清秋都一脸吃惊。
而周白露更是不敢置信,她茫然地看向丁玉兰:“娘?”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她娘是尖酸了些,刻薄了些,可是……那可是她爹,那可是她娘的丈夫啊!!
丁玉兰心口怦怦直跳,她一脸怨毒地瞪着梁英纵。
“你们别听他胡说,这全都是污蔑!什么饿死了周老二?我可是他媳妇,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好啊,梁英纵!!”
“到底是多大的愁,多大的恨,你竟然这样冤枉我?亏我还是看着你长大的呢!咱们乡里乡亲的,你竟然存心害我啊!”
丁玉兰竟然嚷了起来。然而她此刻脸色煞白,满面惊慌,明眼人只要一看就能知道她在心虚,可见梁英纵并非无的放矢。
周孝宁神色一寒:“丁、玉、兰!!”
他咬着牙,攥紧了拳头,那一身暴怒的气焰,好似猛虎出闸,那暴戾的气势威慑全场,震得人心头都跟着狠狠地颤了颤。
丁玉兰心中一紧,她腿肚子发软,险些没跪在地上。
“周……周孝宁?你信二婶,你信二婶一回行不行?”
“二婶知道错了,二婶知道不该打许清秋那个小贱人的主意,可我好歹是你的二婶啊!我……”
“你住口!”
周孝宁已经攥紧了双拳,他看丁玉兰的眼神,是那样憎恶,像恨不得立即就将其活撕了!像恨不得直接出手弄死她!
二婶?她到底是哪来的脸,她怎么能配得上那一声“二婶”!?
像这样的人,此前……早在丁玉兰初次找许清秋麻烦时,周孝宁其实就曾想过,他到底要不要……
可他想到已经过世的二叔,所以才留了些余地,直至他忍无可忍。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她竟然敢做出 那种事!
若他早知二叔的死乃是丁玉兰一手造成,他怕是早已亲自动手弄死了这个恶毒的女人!!
“老大?”
路西吓得不轻,一步上前,赶紧拽了拽周孝宁的胳膊:“老大,冷静,冷静点!”
钟毅也在一旁劝道:“老大,这事儿既然已经捅出来了,那就该交给当地的公安同志们,走司法途径来为这丁玉兰判刑!”
都知道周孝宁从小就命苦,爹娘死得早,在二房寄人篱下,周家二叔算是为数不多的一个对他好的人,可惜二叔活着时太过老实,又是一个怕媳妇的,被丁玉兰拿捏得死死的。
可就算这样,二叔活着时,依然顶着丁玉兰的叫骂,将他自己的粮食节省下来给周孝宁吃,再加上乡亲们的接济,还有大队长的照顾,周孝宁这才平安长大。
不然他怕是早就饿死了!
而有这个前置条件在先,如今被他知道周二叔的死竟是丁玉兰造成的,将心比心,这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那都得难以忍受。
“老大!!”
路西都快哭了,他生怕周孝宁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到时候恐怕不但得葬送了本该锦绣的前程,甚至没准得因为犯下人命案子而去坐牢。
真要是那样……路西简直都不敢想下去。
就在这时,许清秋来到周孝宁身旁,她的手很小,很软,却也很温暖。
她握住了周孝宁的手。
刚刚那事不但周孝宁吃惊,就连许清秋自己都受了不小的冲击,毕竟这事情上一世并未曝光,着实是出乎她意料。
但不论如何,此刻还是安抚周孝宁咬紧。
“周孝宁,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