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一起走的还有我那个相亲对象李升和陈璐。
明明是阳春六月，我却感觉自己后背无端生出一股凉意。
他们可真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啊。
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一股湿意。
我爸爸去世后，我妈在找一个老伴，我是没意见的。
再结婚都可以，人老了难免会孤单，这都没问题。
问题是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背着我和许云轩。
为什么要让我和那男人儿子相亲。
一切一切盘旋在我脑中。
最后我想起电视剧里面那些老人被骗的场景。
虽说我妈看起来很精明，但年纪大了保不准啊。
我抬手拨打了110。
很快他们就出警，我也一起去了警察局。
我永远都无法忘记，我出现时我妈的眼神。
到警局后，警察盘问一番，这种家庭纠纷，警察很难判案。
后来我想那种骗老年人，应该都是为了得到什么吧。
我瞬间想到了那个换了门锁的家。
拜托警察去查一下，这一查果然出事了。
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那房子过户给了李升。
一瞬间，我感觉我的血液直冲天灵盖。
那房子也有我爸的份，凭什么他说给就给？
这个女人就是这么冷漠，是我对他抱有的幻想太多了。
他甚至可以把我爸留下来的房子给别人，她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7
从警局出来，我清醒了不少。
这么多年我一直期待的母爱，现在终于失望了。
走在路上我慢慢消化刚刚我妈说的话。
李升比我还大两岁，是她的儿子。
据我爸说，他和我妈刚结婚的时候，公司派他出国两年。
那时候我妈还是很温柔的一个人。
我爸回来以后就变了，我爸觉得对不起她，这些年一直在弥补她。
呵，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我替我爸感到不值。
今天不是周日，我回家时许云轩正坐在沙发上。
我转过身换鞋，不想让他看出来我的异样。
“今天怎么回来了。”
“嗯，回来看看你。”他站起身，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回房间了。
第二天周末，我回了趟家，当然是敲门的。
本来我妈没开门，后来我说要把我的东西都搬走，她才开的门。
我们家这个房子附带个阁楼，我爸去世后，他的东西都搬到楼上了。
还有我们小时候的玩具。
我以这个为借口说要收拾我和许云轩小时候的东西，把我爸的遗物带走了。
本想着以后就这样相安无事，互不来往，我就当从来没有这个妈妈。
以后她也有自己的家庭。
回家后我开始整理我爸的遗物，我爸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的差不多。
我看着手里泛黄的日记本，这个本子我一直都没见过，至少在我爸去世前。
翻开日记本，里面的内容更是让我大吃一惊。
我爸刚结婚那两年一直在国外，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知道。
但他还是发现了端倪。
我妈向他提了离婚，他没同意。
以为是他们俩分开太久感情淡了，只要他回去就好了。
后来他回国，我妈对他的态度大转变很冷漠。
后来他出去办事，看见我妈和一个男人一起亲昵的吃饭。
他生气愤怒但是没提离婚，这么多年一直这样和我妈过。
看完我爸日记后，我久久不能平复。
我妈早就出轨了。
他不爱我爸，也不爱我们。
她爱那个男人，也爱……她为那男人生的孩子。
没错，李升是她为那个男人生的孩子。
有了这个意识后，我突然很反胃。
她明明知道我和李升是兄妹，还让我们相亲。
如果不是许云轩，我不敢想象我现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8
最后我没忍住，去厕所吐了又吐。
我从未想过，我妈就算不爱我，也不至于害我呀。
那一夜我如坠冰窟，许云轩不在家，我也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但我爸我房子我得拿回来。
第二天我请了假，准备回去找我妈谈谈。
哪知我们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李升，妈妈的乖儿子，以后这就是你家了，妈妈这么多年没和你住在一起，你别觉得生疏，这房子已经转到你名下了，以后安心在这住着。”
呵，李升是她儿子，那我和许云轩呢！
这是我爸爸留下来的房子，再怎么样也不能到他们手里。
没敲门，我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喘不上气来。
出了小区，我直接去律师事务所，咨询这个事情。
律师告诉我，如果确定是我妈婚内出轨的话，是有机会打赢这场官司的。
之后几天我都在收集证据，奈何时间过了太久了，之前我爸也没留下照片，很难证明我妈是婚内出轨。
可能老天也看我们可怜吧。
那天我正上班，接到陈璐电话，说要找我聊聊。
虽然陈璐一开始到我家，我对她很不满。
抛开那些，我对她印象还算是不错。
文文静静的一小姑娘。
我们约在我公司楼下的咖啡馆。
我先到的，顾及到她是孕妇，我给她点了杯牛奶。
她快四个月了，肚子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就是面色不太好。
小姑娘坐在我对面，看起来很紧张，嘴唇都被她抿白了。
“你找我要说什么就说吧，我还有事。”
“对不起。”陈璐眼圈通红，蓄满泪水。
我皱眉没说话，等着她继续说。
“我当时就是听信了李升的话，才去的你们家，是他们让我那样说的。”她说着就开始抽噎。
“我怀的不是你弟弟的孩子。”
我知道，我弟弟什么样的人我还是了解的。
“我怀的是李升的孩子，他说孩子生下来我们就结婚，现在……现在结不了了。”说着她突然抬起头，眼里满是恨意。
“为什么？”我盯着她的肚子，一阵疑惑。
后面她边说边哭，断断续续中，我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她和李升刚在一起时，甜甜蜜蜜的，后面李升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喝了酒就开始打她，她想分手，结果发现自己怀了孕。
她本想把孩子打了，和李升再也不联系。
没想到这件事被我妈知道，她舍不得自己孙子，承诺只要陈璐把孩子生下来就给她五十万。
她想到自己家里那对重男轻女的父母，咬咬牙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拿了五十万，以后离开这个城市好好生活。
没想到，前几天李升喝醉了，把她打了，孩子也没了。
这下我妈彻底翻脸不认人，把她撵了出来。
她刚流产，也没钱住院，身体很不好，这件事之后，她觉得很对不起我和许云轩。
9
她也是个善良的姑娘。
如果不是有个那样的家庭，她一定不会做这种事情。
我安慰她两句，给她转了五千块钱，让她先去医院养好身体。
走之前她还在不断向我道歉。
还告诉我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李升好赌。
已经欠了两百来万。
高中毕业，他就开始混社会，没考上大学。
吃喝住都靠我妈养着。
他爸李其行也是，十几年都没工作过，全靠我妈支援。
原来，我妈舍不得花在我和许云轩身上的钱都花在他们身上了啊。
下午我又去咨询律师，顺便帮陈璐起诉李升。
这是陈璐的愿望。
这个事情是有确凿证据的，陈璐也能证明，应该很快李升就会受到法律制裁。
距离开庭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我都在收集我妈婚内出轨的证据，然而收效甚微。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又来了。
那是一张购房清单，还有每个月的转账记录。
转账记录是从我爸妈结婚后半年就开始了。
我笼统算了一下，这么多年我妈给李其行的转账少说也有三百万。
别说他们现在住的祥新街房子还是我妈给买的。
我看着这些，浑身气的发抖。
最近一次转账记录我妈直接给他转了一百万。
我估计这些年，我妈也算是掏光了老底。
她在我爸去世后就一直没工作，前段时间和我要钱估计确实没钱了。
法院先审理的是，李升把陈璐孩子打掉一事。
开庭前一天我想联系一下陈璐，让她别紧张，如实说就行。
结果那天我怎么打电话，她就是不接。
开庭前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果然，到法院时，碰见正往外走的陈璐。
她看见我，就像是陌生人一样，低着头要走过去。
我抓住她胳膊，被她大力甩开，跑走了。
后来问了认识的法官，他才说陈璐临时撤销了对李升的诉告。
不知道这中间经历了什么，让她有这么大的转变。
我约她见了一面。
见面后她一直哭，一直道歉。
但事情已经如此了，道歉有什么用。
后来她告诉我是我妈给她十万块钱。
她在这无依无靠，又是农村出来的，十万块钱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数目了。
我不怪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10
那之后，我更努力收集证据。
蹲在他们小区楼下，试图发现一点证据。
正好赶上许云轩学校放暑假，我打发他出去和同学旅游，下半年他就要开始准备考研了。
我不想因为这些事影响他。
他也没反对，出去和同学旅行了。
—麻将馆，俗称街头八卦来源地。
为了能获得一点线索，我学了下打麻将。
麻将馆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刚进去，烟味呛人。
我找到一桌空位的，正好我到了补上。
打了一圈，和大爷大妈也算是混熟了。
开始聊八卦，我不住在这片，对他们聊的八卦也不感兴趣。
新手牌运还算不错，但打了两圈觉得没啥意思。
刚想离开，就听见坐在我对面的大妈。
“碰，诶你们看，那女的又来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家庭，三天两头就往这跑。”
他抬下巴对着麻将馆的玻璃窗，我下意识看过去。
是我妈和李其行。
“是吧，也就老李有这命，一辈子不用工作，靠女人养着。”
“我看啊，这老李也不只这一个女的，我看之前这女的不来，还有别人呢。”
说着他们开始笑。
“也不知道这女的老公怎么想的，被带了绿帽子也知道。”
打完最后一圈，我和他们说了声不打了。
出去后，我打了个电话，说有人聚众赌博。
但没离开，直到他们听见警笛声，我才跟在刚刚坐在我对面那个阿姨后面。
跟着她跑了一阵。才把她叫住。
“阿姨，我有点事想问你。”
那阿姨明显愣了一下，看后面没人才停下来。
“咋了姑娘。”
“就是刚刚你们聊的那两个人，我最近在写小说找灵感。想以他们的故事为原型写个故事。”
“诶姑娘，他们那可不是什么好故事，那女的有老公，还出来养老李，这能是什么好故事啊，听说，连李升，就是老李儿子都是那女的生的。”
“是吗？那这女的肯定很爱老李吧。”
“什么爱不爱的，我看就是……诶不说了，我得赶紧走了。”
我晕乎乎地点头。
李升是我妈生的。
只要确定这个就好了。
后来，我带了一箱子礼品去找这个阿姨。
她也是个热心肠，在我说明来意后，她答应帮我出庭作证。
我联系律师，法院的传票已经送到我妈家里。
想来她已经知道了。
出庭那天，我收拾的很精致，我想让我爸爸看着他女儿已经长大了。
他留下来的东西，我会为他守护着的。
庭审很顺利，我这边证据充足，但是我爸死后，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是她的配偶。
所以拿回房子有点困难。
只能等第二次庭审。
在这期间，我妈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让我撤诉，我直接挂了电话。
开庭那天，我这边又提交了新证据，是我爸爸这么多年赚的钱，都被我妈拿出去给别人了。
以及在我大学以后，她就没再管过我和许云轩。
终于这次我赢了，法院把房子判给了我。
但是房子早就被李升拿去做了抵押。
我妈也被蒙在鼓里。
我拿了法院判决第一时间就让他们把银行钱还上，带着他们去过了户。
这下我心里总算安心了一些。
而我妈，估计还银行的钱是她最后的积蓄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纠结的神情。
拿到房子，我立刻找阿姨帮我把房子清理了一遍。
不然啊，我嫌脏。
我可不想他们的肮脏事玷污了我爸爸。
许云轩回来后，这些事已经基本尘埃落定。
我在手机上给发给我短信，一直帮助我的陌生人发了条信息。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帮我，但还是想感谢一下他。
如果不是她，我可能还是一个对母爱有所期望的人。
我正给那个人发短信，就听见许云轩叫我。
11
“姐，给你发短信的人是我。”
我猛地抬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11岁，你读高中，爸爸出差，她以为我也不在家，把那男人和他儿子领回家，那天应该是她儿子过生日，买了蛋糕就在咱们家餐厅庆祝，那时候我就在房间里，但凡他们关注一下就能发现我了，可是他们没有。”
难以想象11岁的许云轩知道这件事是怎么熬过来这么多年的。
我眼底泛着心疼，抱住他。
“爸爸也知道，就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还是她抱有幻想，我以为她是想做个好母亲的，才拉着你回去的，对不起许云轩，是我太蠢了。”
“知道就好，现在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以后我和许云轩好好生活。
年末，许云轩开始备考研，我们搬回爸爸的房子里。
住在那里很有家的感觉。
过年那天，我接到我妈的电话，她问我和许云轩在哪过年。
我觉得很嘲讽，我爸去世那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过年时给我们打电话。
我们俩没什么话说，许云轩示意我快点挂了。
我刚要挂，就听见那头说。
“许云橙，借我二十万块钱，等过一阵子李升有了就给你。”
原来这才是她打电话的目的，连这个时候他都还在为李升做打算。
最后我还是拒绝她了。
这么多年我和许云轩都没能让她正眼瞧过，也没能换来她一句道歉。
这个年是我爸爸走后，我和许云轩过的最舒服的一次。
年后我去上班，许云轩上课加备考，他学习很好，大学获奖很多，我相信他一定能考上研究生的。
初春，万物复苏，每年这个时候我都想着要不要给我妈买两盆花。
今年我买了一盆花，放在家里。
路上遇见我们家楼下阿姨聊天，聊了两句。
城市里八卦在中年女人之间流通最快。
我妈在过完年后把那她和李其行的房子拿去银行抵押了。
李升赌博欠债被找上门，没有办法，我妈掏空老底也没能还上钱。
李升被追债的人打了个半死。
李其行看我妈没有钱，又找上以前的那些女人。
重新操起老本行。
把我妈气个半死，但也没办法，生活需要钱。
连我妈年过半百，我爸连重物都没让她提过。
现在也只能出去给人刷盘子赚钱给李升还债。
过了一个月，我上楼时，看见我妈在门口站着。
面上还是一成不变的冷漠。
只是看起来苍老了很多。
12
她叫住我，“许云橙，你哥哥在医院都要被打死了，你怎么能这么冷血，二十万都拿不出来是吗！”
“我爸只有我和许云轩两个孩子。”
我冷血吗，要说冷血，我妈敢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吧。
“我没钱，还有前段时间我给你的五万块钱就和你要了，就算是给你的养老钱，以后，我们就当是陌生人吧。”
“我就说你和你弟弟都是白眼儿狼，一个比一个冷血，也就是李升把我当妈妈。”
“那你去找他好了。”
说完，我推开她，开门进屋。
她本身就是一个骄傲的人，估计以后也不会来找我了。
可我竟奇迹般地没觉得难受。
后来，我去商场给许云轩买衣服时看见她，正站在上场门上场门口发传单。
说爽快嘛，其实没有多爽快。
我爸在世时，一直都说以和为贵，一家人和和美美才最重要。
所以看见那场景，我还是有点难受的。
月中，陈璐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去了别的城市生活，问我还好吧。
当初我妈给他的那十万块钱，都被她爸妈抢走，给她弟弟娶媳妇了。
她也用那十万块钱买断了他们的亲情。
我们啊，都是原生家庭不幸福的人，所以以后才要更幸福！
再听见我妈的消息时，已经是一年以后了，许云轩考上了a大计算机系研究生。
为他摆宴席时，几位姥姥家亲戚也来了。
劝说我把我妈接回来，说李其行跟别的女人跑了。
李升进了监狱，留下一屁股债都得我妈还。
我听着有些动容，有些心软。
许云轩把那些人都撵走，让我不要忘了以前她是怎么对我们的。
我狠下心，没管我妈。
至于她后来怎么样了。
我也无从而知了，毕竟我也有了自己的小家。
公公婆婆很喜欢我，我也过的很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