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仔坐在铁椅子上,看着铁栅栏对面一直板着脸的警察,讨好地笑了笑。他扭了扭手腕想把手铐调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结果不动还好,一动更痛得厉害。
“能不能把手铐松一点。”虾仔讨好地向前伸出胳膊,“再这样我手就要断了。”
“举着砖头袭警,还想我给你松手铐?”吴子豪板着脸喝问,“老实交代,这几天你干了什么?”
“我真不知道她是警察。”虾仔想从吴子豪脸上看出什么,“我那几天啥也没干啊。”
虾仔原名叫做马小明,二十二岁,因为身高不到一米六,只有九十多斤,走路还有点弓腰驼背,所以被人叫做虾仔,时间久了也就没几个人记得他的本名。虾仔其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流浪汉,他就是江城本地人,他乡下家里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爷爷。
虾仔不愿意留在乡下,年迈的爷爷也没多少钱给他,他在江城游荡的时候,就在废楼里搭了一个窝。一年前,他在废楼里认识了阿峰,和对方一起出去捡过几次工地上的废铁。在一个收获颇丰的夜晚,他和阿峰喝了酒,随后睡到了一起。虾仔也并没有多喜欢阿峰,他只是把这个当做某种新奇的体验,就像他偶尔会去粉友那边蹭一点粉,也是出于类似的缘由。
到底什么时候染上的病,在哪里染上的病,虾仔也说不清楚,不过他倒不是特别担心,他一直有定期去领药。他觉得只要吃了药就问题不大,至于其他的,他也没想那么多,总之能开心一天算一天。
“那端午节前后几天呢?”吴子豪发现虾仔的手铐只是压得比较紧,没有伤到手腕,给他挪了挪位置,“老实点,就给你松开。”
“端午节前我回村里帮忙了呀。”虾仔一脸理所当然。江城每年各村都有划龙舟比赛,虾仔乡下那个村也不例外。他虽然因为身体孱弱,没资格上船,但端午前后几天,送水送饭,打扫收拾既能填饱肚子,还能领到红包,对他来说也算是不错的差事。
端午前的龙舟活动,经常进行到深夜,要当天往返,对于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的虾仔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于冯六宝那边,虾仔说他最近一个星期都没有去过,根本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子豪一直盯着虾仔的表情,从对方的语气和表情来看,似乎没什么破绽。张洪文也说杀害阿峰的凶手不像虾仔,但吴子豪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什么都没干,那你拿砖头啥意思?”
虾仔眼睛一转:“我当时没看清,以为是有人来找我麻烦。”
吴子豪发现虾仔又低头瞟一下自己的裤裆,他记得刚才对方也有好几次类似的行为,他皱着眉头把对方从铁椅子拎了起来:“咋?裤裆里藏着东西啊?”
虾仔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这让吴子豪愈发肯定对方有问题,他让同事拉着虾仔的手铐,伸手就向对方裤裆摸去,虾仔扭着腰嚷嚷:“大哥,轻点,痒。”
吴子豪隔着裤子摸了一圈,没察觉到什么硬物,他还是不死心,干脆把虾仔身上那条脏兮兮的牛仔裤给扒了下来。
这是一条身经百战的裤子,上面的污迹星星点点,各种颜色都有,就连刚才肖潇手上的血迹都蹭了不少在上面。吴子豪把裤袋和裤腰都翻了过来,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他把裤子丢一边,让虾仔站了起来。
虾仔双手捂着裆部站了起来,吴子豪皱着眉头让他把手举起来,然后拉开内裤看了一眼,内裤里也没有发现藏着什么东西。
“难道猜错了?”吴子豪又拉起对方的T恤抖了抖,那是一件没有口袋的圆领T恤,根本没地方藏东西。
吴子豪捡起旁边的牛仔裤递了过去,虾仔接过去就往腿上套。大约戴着手铐,他觉得对方的姿势有点别扭,右手无名指和小指总是屈曲着。就在虾仔扣裤腰钮扣时,吴子豪想到了他忽略的地方。他猛地伸手摁住对方始终半屈曲的右手,虾仔用力地挣扎想把手收回去,但根本没法对抗他的力量。
“松手!”虾仔紧紧地捏着拳头不肯让吴子豪检查。他一点一点把那个拳头掰开,只见对方手心里藏着一个只有半个烟头大小的纸团。那是一个白色的纸团,折得整整齐齐,还用胶布紧紧地缠了两层。看到纸团的瞬间,吴子豪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他捏着虾仔的手在监控下展示了一下,然后让同事拿个透明物证袋,把纸团装了进去。
他左手拎着物证袋,右手猛地拍在虾仔的肩膀上。“说说这是哪里来的?”
虾仔看着物证袋,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肖潇跟李芸在疾控中心登记完,就让李芸把她放在废楼旁边的小巷,她的摩托车还停在那里。李芸看着肖潇关上副驾驶的车门,又问了一遍:“真没事?”
“一点都不疼了。”肖潇举起右手,做了个抓握动作,然后挥挥手让李芸先回去局里。
她决定自己骑着摩托车去慢性病医院领阻断剂,这个医院在江城东北边,和废楼的方向不一样。
肖潇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赶到医院门口,眼看已经过了五点,她把摩托车往医院门口值班室边上一靠,就冲进了门诊楼。
领药的流程并不复杂,但从药房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医院下班时间。肖潇手里捏着装药的小塑料袋,发现应该靠在墙边的摩托车不见了。
她愕然地四处打量,“不会这么点背吧,这也能丢?”
“小妹妹,找不到车?这里可不是停摩托车的地方啊。”一个声音传来,肖潇扭头一看,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秃顶大叔穿着一件保安服站在她的身后。
“你看到我的车了吗?”肖潇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刚才拿药赶时间,我没锁车就走了。”
保安来回打量了一下肖潇,刚才他看到肖潇停车时就想叫住她,结果肖潇走太快。他领着肖潇绕过保安室,靠着围墙走到画了线的摩托车停车区,指着摩托车说道:“我给你推过来了。”
“实在不好意思。麻烦您了。”肖潇松了口气,朝保安鞠了一个躬。
“注意安全哈!”保安和她挥了挥手,直到肖潇汇入下班的车流再也望不见之后,才转身回到门卫室。
保安坐回狭窄的门卫室,调整了一下桌子下面的风扇方向,又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如果女儿不死,大约也这么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