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楚玦还能只把沈青崖当做一个莫名其妙但是可以给自己好吃的的免费仆人,只是需要付出那么一些些身体的使用权,任他搓扁揉圆罢了。
现如今还多了半个师父,虽然沈青崖一再强调,只是教给他修行的正确方法而已,但是楚玦心里还是挺感激对方的,毕竟这也算是他做的为数不多的人事了。
楚玦对于修行一直有着很深的向往,之前还没遇到沈青崖的时候,他其实也并没有勇气去拜入哪个宗门之下,因为心里始终担心,若是一个不注意,很有可能便会暴露自己身为妖的身份,届时非但不能得偿所愿,说不定还会把小命也一块葬送出去。
还没等他千般万般谨慎的挑选,到底哪个宗门适合他修行,自己就被沈青崖拎住了脖颈,套上了束魂环,自此失去了自由。
这样也好,楚玦如今不能修行,本来也都是沈青崖的过错,如今让他来教自己倒也算是一种弥补的方式了。
于是乎,楚玦变真的正儿八经的跟着沈青崖开始修行起来,沈青崖果然说到做到,说是只教他如何入门,并不会更深入的教他一些别的东西,就十分遵守自己说过的话。
他教楚玦运气修行的方法,叫他感知这天地之间的灵气,并且把灵气化为己用一点一点地增进自己的修为。
在修行方面,楚玦还是很有天分的。
但正如沈青崖所说,他只教给楚玦方法并不交给他任何一门用于筑基的心法,因此,直到那年冬天,楚玦依旧是运行灵力,积攒修为。
下了第一场雪的第二天清早,一年未见的崔玉候再一次光临了这个庄子。
楚玦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说来也怪,沈青崖已经知道他可以变作人形,平日里也并不限制他变成人形的自由,但每晚睡觉的时候还是会命令楚玦变回狐狸的样子,趴在他的枕头边上睡觉。
对于这个要求,楚玦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反正他变回原形睡觉本来就是要更加舒服一些。
也幸好如此,所以在和崔玉候撞了个照面的时候,楚玦还是一只狐狸的样子。
他险些脱口而出一声惊呼,还好及时的刹住了车,这才堪堪的住了嘴,否则的话,这世上又要多一个人知道他是妖了。
崔玉候看见他颇为开心的样子,立刻蹲下来想要抚摸楚玦的脑袋,楚玦正要往后躲,身后就传来了沈青崖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崔玉候有些失望的收回手,站起身来依旧笑眯眯的说,“这不是时候到了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每年的这个时候才有时间和功夫,那你一个人寂寞,总得抽点空来陪陪你,省得你越活越孤僻。”
沈青崖看他一眼,“你不来,我也没什么好寂寞的。”
崔玉候笑笑:“是是是说的是,如今多了就小狐狸陪你,自然就没有先前寂寞。一年时间不见,这小家伙好像又胖了一圈,你平日里一定是伺候的仔细的紧。”
这倒是实话,楚玦默默红了脸,基本是他在沈青崖面前露出人形之后,沈青崖也依旧是和从前那样对待他,不如说还要更加好了一些。
沈青崖对于崔玉候的话,一直都是可听可不听的态度,比如如今这句,他就当做没听见似的,径直掀开门纬,走进了厅内。
崔玉候也显然也早就习惯了他这个态度,喋喋不休的说着,别的话也跟着走进了厅内。
楚玦站在原地想了想,如今崔玉候来了,估摸着还得和去年一样住上小半个月的时间,那他这小半个月便只能老老实实维持狐狸的样子了。
楚玦伸了伸爪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庭院里落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这才是今年冬天初学的第二天,犹记的上一次崔玉候出现的时候,似乎也是差不多的日子。
楚玦皱了皱眉头,感觉到对方出现的时间似乎是固定的,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他总觉得不是崔玉候口中说的那个。
于是出于好奇,楚玦也钻入了前厅里,抬眼看去,沈青崖正坐在长桌之前,崔玉候坐在他的对面,两人面前都摆着茶盏,可是面色看起来却不是多么轻松惬然的样子。
沈青崖难得冷着一张脸,崔玉候依旧是笑着的,只是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覆盖了一层假面,一般尤其的虚假。
此时此刻在二人相处的氛围之中,朋友两个字像是一层一戳过就破的谎言,这二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什么多么要好的朋友。
就算是朋友,但他们之间肯定也有着说不出的隔阂,因此在面对面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带着防备与拘束的表情。
楚玦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还没等他做好偷听什么惊天秘密的心理建设,沈青崖略带冷淡的目光已经朝他看了过来。
楚玦只好装傻,三两步跳进对方怀里,蹭了蹭他的手心,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沈青崖的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
对面的崔玉候也啧啧赞叹了两声,“我记得去年这时候他还是谁都不让碰呢,如今看着倒是对你十分亲昵。”
沈青崖挑了挑眉,他在崔玉候面前很少有锋芒毕露的样子,大部分时候都是如同他的面相一般,看起来沉稳之中带着几分淡漠,不说话的时候反倒是表情温柔居多。
而如今他怀里抱着楚玦,看向崔玉候的表情却带上了几分不自觉的尖锐。
“那是自然的,我每次好像养着他,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别说是一只很有灵性的狐狸,哪怕是个知了蟾蜍,也该知道,谁才是对他好的那个人才对。”
这一次楚玦很确定,沈青崖的话里头不仅是夹枪带棒,而且还非常的意有所指。
他这番话怎么看怎么都有指鹿为马的味道。
在山野之间生存了这么多年,楚玦还是很有危机意识的,比如此时此刻,他默默的缩进了楚玦的怀里,漆黑的眼睛滴溜溜的打转,小心的观察崔玉候的表情。
崔玉候嘴角的笑容,果然僵硬了一瞬。
他收起了笑容,表情看上去还算平淡,只是眼神之中已然有了几分凛冽的味道。
“你如今说这话什么意思,当初摆在你面前的东西是你自己偏要拒绝的,这么多年来,长老们何曾亏待过你,是你自己偏要离开,是你自己要一个人在外独自生活。”崔玉候请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什么脾气,咱俩从小一块长大,可即便对我,你也是和对那些人一样,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咱们认识那么多年了,我就算是个瞎子也能察觉出来你平时那副样子,不过都是装出来的,你的本性如何,你自己心里应当比我更清楚。”
“本性?”沈青崖冷笑一声,“若是真的遵从本性,只怕我压根没法在那个地方呆下去吧,那家伙可以想走就走,去追求他所谓的自由,我为什么就非得留下来做那些早晚操持控制的傀儡?”
崔玉候又是叹气:“可你最终不也是离开了吗?得偿所愿。”
“是,我是离开了。”沈青崖眼中多了几分轻蔑,“我离开那地方已有几十年的时间,换了无数个助手,几乎把整个修真界都走了个遍,可你不还是每年初雪都准时出现在我面前吗?你管这叫自由?那你怎么不每年都去那个人面前,看看他会不会一团火烧死你!”
崔玉候有些哑然,“……青崖,你和他之间原本就是不同的存在,他那个人是什么样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这世上有谁能管得了他,我们都拿他束手无策,你又何苦非得执着于他呢?”
沈青崖却忽然平静道:“我不是执着于他,我只是对你们这副嘴脸,感到厌恶罢了。”
崔玉候又是一阵无言。
楚玦看着这二人你来我往,完全失了去年那种和谐相处的氛围,看来去年那副样子也完全都是装出来的,先前沈青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忽然就不想忍耐下去。
最终崔玉候用苦口婆心的语气对沈青崖道:“我知道你讨厌长老们对你的监视,我也知道你讨厌无法摆脱我们,但是,你知道的,从我们出生开始,便注定是这样的命运,你和我不同。青崖,你至少比我幸运,你很强,你出生时就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你甚至还有选择的权利,而我只能听从安排,不厌其烦的出现在你面前,哪怕被你厌恶也只能如此。”
说着他站起身来看了看屋外,此时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霾,又开始飘起了断断续续的,哀怨的雪。
“无论如何,他继续的事还需要继续,现在他们还有耐心,因为代替你的人还有很多。那你我都知道,你才是最好的选择,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如果你时间已经不多了……明年我还是会来,你放心,不会赖在这儿不走的。”
说完,崔玉候大步走了出去。
室内一片安静,离开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远,楚玦不敢说话也不敢打扰,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缩在沈青崖的怀里。
忽然他感觉自己被抱的紧紧的,紧到快要喘不过来气的那种。
楚玦想要挣扎,耳边却传来了沈青崖有些沙哑的声音。
“乖,让我抱一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