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枷吃之势
蔡佳涵2024-04-25 09:166,907

   抬手间,对面的小小太子,落下一子。

   “枷吃?”

   落儿轻声念叨着这个词,感受着个中深邃与狡黠。

   她凝视着棋盘,对方棋子宛如一张无形之网,将她悄然罩住。

   枷吃之势——只待对方再下一步棋,便可将她紧紧包围,如同戴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使其无法逃脱被吞噬的命运。

   面对这清晰而紧迫的局面,落儿却露出了微笑:“你若真施展这一招,”她轻声说道,透着不服输的韧劲,“我恐怕得费些心思来破解了。”

   就在她全神贯注地应对时,突然,一只微凉的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突如其来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震——

   她转过头,只见隋若蘅站在身旁,眼中是一丝关切:“落儿,天色已晚。”

   一旁田惜语也靠了过来:“是啊,我们是不是该回棋林舍休息了?”

    

   落儿缓缓抬起头,窗外天空不知何时,已被夕阳染作一片金红。

   这枷吃之局还未解开,而棋盘对面那小小太子,对她微一点头,便就消失于春三月的夕阳中。

   已三日了,这是她与他的对局,也是她与他的相伴。

   又是一日的对弈,于这孤独与变幻之中结束。

   指尖轻轻拂过桌面那个“元”字,落儿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她轻轻说了声“谢谢”。

    

   田惜语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落儿,你每天都在跟谁说话呢?”

   “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 落儿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轻轻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今天确实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隋若蘅轻轻拍了拍落儿的肩膀,安慰着她:“温方今日去找师尊理论了,若明日还是这般光景,我们就与你同段对弈。大家……都想帮你。”

   落儿感激地一笑:“多谢你们,但我没事的。”

   田惜语提议道:“我们往静思园去吧!听闻今夜,园中晚香玉盛开,棋生们都在那儿对局赏花呢!”

   隋若蘅亦点点头:“正是,这静思园融棋道与园林之景,乃京中名园之首,咱们正好逛逛呢!”

   落儿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这几日匆忙狼狈、还不及细赏美景,此时便欣然点了头,三人便收拾了棋谱与用具,并肩而行地走出棋室。

   *

   穿花拂柳而出时,落日余晖洒在她们身上。

   三个女孩的身影,镶上了一道金边。

   落儿心中突觉一阵温暖,有人并肩的心情,原似春意喜人。

   而这静思园,果是名不虚传。

   栽尽四时绚烂,收尽今古名局。

   真使人叹为观止!

   古木参天,条条石径一如棋局,而花树尽如精心布局的棋子,点缀其间。

   园中有石凳数十,更是百年间自各地寻来,天然而成纯黑纯白两色,掩映于花树间,竟契合了古今的知名棋局。

   行于其间,只觉花香拂面、垂柳依依,又有棋思无限,引人入迷。

    

   步入园中,晚香玉已含苞待放。

   棋生们三三两两,有人在谈棋,有人在共阅棋经,更有人于那静水边摆出了棋局。花丛中,棋生们手谈对局,甚是雅致。

   春茶正好,余晖照水。

   落儿不由站住,眼前之景,真如入梦一般。

   “莫怪这棋院要建于这样的高处,果是心无旁骛,更见得棋中真章。”

   她曾遍历风霜,一路逃荒的路上,人们都忙于生计,为了一口饭吃,是撕咬、挣扎、抢夺,一口馒头三两口要拼着吃完,急匆匆赶去做下一份工……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如此悠闲的画面。

   此间群英荟萃,人人聊着书画琴棋、花眠柳岸,除却那棋与花,竟似再无别物,真如世外桃源一般。

   她见过许多回的春天,也不曾见过这样的春光。一时只觉得看不够眼前美景,赏不完世间良辰……

    

   然而,落儿走近人群的一刻,周围的人却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他们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刻意的疏离。

   当落儿走到一处正在对弈的棋局旁时,那两名棋手却匆忙地收拾起棋子,仿佛她的靠近,玷污了那神圣的棋盘。

   这一举动,让落儿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田惜语目睹那二人匆匆收起未完的棋局,心中涌起一股不服。她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挑战:“敢问二位师兄,这局未见分晓,为何匆匆撤局?”

   那二人动作一滞,面面相觑,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而凝重。

    

   “哎呀,看看这是谁?” 一个声音尖锐的响起,却是一墨绿袍子的中段棋生。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田家小姐吗?两位师兄,你们可千万别小看了她,这位可是以女子之身参政议政,连亲家面子都不给呢!”

   在场之人闻得此言,不由微微侧目。

   田惜语怒火瞬间被点燃,不由大声反驳道:“我只是秉公直言,你们归家做的那些事情,还怕人说?怎么,归思敬,难道我田惜语还求你家娶我不成?”

   那归思敬闻言,不由嘿嘿一笑:“不敢不敢,哥,你可是听见了?”

   一语未了,却见一位清俊的中段棋生,自人群之后走出。

   他长身玉立,眉目间隐见一丝忧色,看向田惜语的眼神中,有着一丝心疼与纠结。

   田惜语不由低头,她咬着下唇:“归思远……!”

   那归思敬站在归思远身旁,看着此景愤愤不平:

   “父亲几番想要退亲,都被哥哥求着收回了成命。他险些被打断了腿,可你呢?踩着未来婆家的名声,摇身一变、竟成了京中的红人!”

   那叫归思远的棋生,不由摁住了归思敬:“思敬,不必再说了。”

   一句话,让田惜语向来单纯直率的眼中,不由泛起了一丝忧伤的涟漪,她眼眶泛红,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归思远走到田惜语的面前,良久,终是叹气:“你这性子,迟早是要吃亏的。”

   田惜语却冷冷道:“要你管!”

    

   那归思敬惟恐天下不乱,刻意扬起了声音:

   “哥,我也劝你,这要管也管不着啊!而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以往天家定段,都是赢家入选——

   “可唯独今年,选入的六个,全是输家!

   “再加一个民间选出的死囚,把青石盘都气裂了……” 他说到这里,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真是前所未有之局面啊!”

   周围响起了一片窃笑声:那弈云殿上,这六人确乎是一输再输、一塌糊涂。

   第一局是众目睽睽、输予了舞弊之人;第二局更是六人联手,都不敌落儿一个死囚……

   言下之意,今年入选的,要么下棋差,要么出身差,竟是史上最糟糕的一届。

   那些刻意压抑的笑声,如钝刀子一般磨在三人的心上。

   那归思远见状,不由出言阻止:“够了!今日来此是为赏花下棋,何必对她们这般为难!”

    

   此时局面尴尬,隋若蘅优雅地上前一步,轻轻一揖:

   “若蘅不才,既然诸位认定我等是输家,不妨就此对弈一番,如何?”

   园中人面面相觑,有人竟跃跃欲试。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这不是隋家庶女吗?”

   落儿转头看去时,却是一名男子,眉宇间有凌厉之气,通身穿戴都极贵气:

   “如此姿色,怎么遭了这般多的谣言?

   “都说你手段高明……若是赢了你们,会不会被请去大理寺喝茶?有太子垂青,谁敢与你们对弈呢?”

    

   一番话阴阳怪气,听得田惜语大怒,正要冲上前去,替隋若蘅理论一番,却被隋若蘅轻轻摁住。她回身看了一眼那说话的男子,轻轻读出她的手牌:

   “陆文渊……”

   “原来是陆家公子。”

   这正是兵部尚书陆鸿的独子,各样都是平平,惟有棋艺与风流,值得一提。

   与他们这些人,向来便是不对付的。

   隋若蘅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寒意,漫不经心里,却让人不由自主一震:

   “承蒙青眼,今日之事,若蘅记下了。”

   陆文渊与隋若蘅冰冷目光对视,脸上浮现一丝不自,却仍低声道:

   “不过一个庶女,能翻什么风浪!”

    

   陆文渊与归思敬一唱一和,话说得极为刺耳。

   一旁落儿见状,不由有些自责:

   若不是为了陪自己散心,田惜语和隋若蘅又何必承受这些?

   细作之事还未查清,众人对自己敌意不减,若一直与同窗相近,只怕连累了她们。

    

   这棋院中看似世外仙境,却原来斗角勾心,竟是丝毫不减。

   落儿不由将二人拉至一旁:“我还有些棋局中的疑虑未解,想自己走走,寻思片刻。不如你们先回棋林舍中等我,可好?”

   那隋若蘅与田惜语极是通透的,岂有不知落儿心意之理。

   田惜语还要再说时,隋若蘅却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一条小路,花树栽得别具一格。你若真想散心时,可往那处去。”

   落儿感激地点了点头。她知道隋若蘅这样做,是为了成全自己的考量。

   三人便沿一条幽静小路走去,只留下身后静思园,众人目光复杂,窃窃私语不绝。

   *

   微风犹带晚香,馥郁香气直入心底,洗去一天的疲惫与沉重。

   暮色渐浓,三个女孩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径上,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田惜语一手拂过路边花丛,指尖轻触着花瓣,神情显得有些恍惚。

   隋若蘅注意到她的异样,轻声问道:“惜语,你与那归家大公子……”

   田惜语黯然道:“我们田家与归家,同在户部为官多年,本应和睦共处。可归家这几年却入了沈太尉一党,放任沈氏以屯军为由,大肆侵占农田,使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那归思远对他父亲所为心知肚明,却总是摇摆不定,无法做出决断……”

    

   隋若蘅不由叹气:“这几年,东宫主和、沈家主战,朝堂之中纷争不断,又有谁能独善其身呢?我们隋家虽隶属工部,但嫡母来自江家,管的水利。

   “如今,那些原本该去修缮河道的工人,都被拨去了军中,今年若是水患再起,当不知如何是好了!”

   落儿闻及此,不由有些惊讶:“我原以为要当上棋士以后,才会涉及朝政。却没想到,这棋院中就已有了这么多讲究……”

   隋若蘅微微一笑,解释道:“你看这棋院所在,乃皇宫近旁。我们虽然以学棋为名进入这里,但实际上从入学的第一天起,就不得不在各种势力之间做出选择……”

   她轻声道:“温方为刑部尚书之子,家中与刑律息息相关;司徒子瞻家于吏部为官,多年来于人事任用上如鱼得水;郑朴看似个没甚计较的棋痴,家中却也于兵部为官……”

   落儿听来,不觉心下微惊——

   吏、户、兵、刑、工……与自己一同入棋院的,竟是朝中政要的后代们。

   *

   “刑部尚书府温公子,吏部侍郎府司徒公子,兵部郎中府郑公子到。”

   傍晚的安国公府上,帘子挡住外头夕阳,竟已早早掌了灯。

   程芝衍斜倚在柔软的榻上,烛火明亮,她脸色却异常苍白。

   纵然如此,病色仍难掩其清雅与脱俗。

   她那双深邃眼眸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清冷与淡然。

    

   安国公,这位平日里威严不可一世的公侯,此刻却俯身在榻边,亲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小心翼翼、一口一口地喂给女儿。

   他眼眸中满是担忧与温柔,似要将所有的关怀都倾注在这药汤之中。

   “自你从夏阳回来后,这几年身子一直不见好。如今又受了伤,实在不宜多见客。”安国公声音低沉,平日威严与算计都不见,惟有对独女的怜爱与关切。

   安国公是千年的狐狸,但对着自己的女儿时,却是掏心掏肺的心疼。

   他就这一个女儿,自幼原是奶团子一般,才三四岁便生得玲珑剔透。自去敌国为质,却历经了千难万险。女儿归来后,更是变得贴心不已,事事体察自己。

   安国公年轻时只知埋头政务,连妻子女儿都往敌国送去,如今年老了,他既不续弦,也不纳妾,只日日对着越发懂事的女儿,惊觉父女深情、难以割舍。

    

   程芝衍轻轻笑了笑,拿过父亲手中的药碗,一气喝了下去。

   那药,安国公略尝过,苦涩得使人发抖——

   程芝衍却如饮蜜糖,只对父亲宽慰地一笑:

   “父亲,来探望的都是棋院同门,他们一派关怀,我怎能不见呢?”、

   她轻声说着,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坚持与恳求。

   话音刚落,她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瘦弱肩膀轻轻颤抖着。

   安国公见状,连忙轻抚她的背,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什么棋院同门,还不就因为都是朝中政要之后,不见会留下话柄么?

    

   安国公正暗自腹诽,温方、司徒子瞻和郑朴三人已迈步进入厅堂。

   帘栊掀起,带入一阵微风,夹杂着近晚凉意,屋内药味为之一散。

   郑朴双眼几乎粘在了程芝衍身上,满是担忧。

   他急匆匆步入,正要奔向她,却被司徒子瞻一把拉住了。

   温方微微一笑,示意随从呈上几样珍贵药品。

   天山雪莲,镇痛止患;百年老参,补气延年。

   还有那冰玉膏,清凉如玉,只半瓶便能抚平大半疤痕。

   “师姐,在拜师礼上您受了伤,我们实在担心,所以特地前来探望。”

   温方语气中是得体的诚恳与关心,“这些补品和冰玉膏,希望能对您的伤势有所帮助。”

   程芝衍露出浅淡一笑,于这烛火之中,更是动人。

   “几位师弟有心了。”

    

   温方等人看着程芝衍,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安国公,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程芝衍心下了然,她微笑着对安国公道:

   “父亲,我与师弟们有些话要说,您先去忙您的政事吧。”

   安国公皱眉看了看几人,又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在夜色中逐渐消失,留下了一片沉默。

   程芝衍回望眼前的师弟们,此前持重的笑容,此刻不由放开。

   “好了,我父亲已经走了。你们有什么要说的,便说吧。”

   话音未落,她便忍不住咳了起来。

    

   郑朴见状,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担忧,急切上前扶住了她:

   “师姐,伤势要不要紧?”

   程芝衍微笑着摇摇头:“有劳师弟关心,我并无大碍。”

   说着,她轻轻推开郑朴的手。

   冰冷的指尖,拂过郑朴的手背。

   那冷使郑朴一颤,他本想说什么,却突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

    

   粗布包着的东西,被他小心放于那绣了繁花的桌布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是我爹特意从营地带回来的上好福寿炭,烧起来特别暖和。

   “春寒最易入肺,师姐如今有伤,最需保暖。

   “这炭火……望能对师姐伤势有所帮助。”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打量着程芝衍的反应。

   见她并未拒绝,郑朴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师姐或许不记得了,当年您从夏阳归国时,我们曾有一面之缘,我跟着我爹,在护送您归国的队伍里,我还只是个小兵……

   程芝衍不由看了一眼郑朴,她缓声道:“是二面。”

   郑朴说至一半,听得这句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师姐,您……您说什么?”

   程芝衍向来清冷的眼中,如水温柔散漫开来。

   “你来夏阳接我时,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后来夏阳设伏,你冒险来报信,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她轻声细语,讲述那惊险万分的往事,却似回忆一段美好的时光。

   而郑朴早已沉浸于这段往事中,无法自拔。

   “可那时的我,盔甲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程芝衍:

   “师姐,您……您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程芝衍微微一笑,指了指郑朴双眸——

   “你的眼睛。”

    

   她轻声道:“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不一样的。你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习惯性地向下看,然后又喜欢往旁边瞥去。可一旦遭逢剧变……”

   说着,她的指尖在郑朴的眼前轻轻晃过,留下一缕淡淡幽香。

   香气让郑朴感到一阵心醉神迷,已被师姐的温柔深深吸引。

   而程芝衍声音也在这时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让人沉醉的柔情:

   “像你救我那回,与火器相关时,你的双眼会变得……特别的亮。”

   郑朴的心中充满了幸福,几乎让他有些晕眩。

   他像置身于一个美妙梦境中,程芝衍的笑,让他如沐春风。

   然而,程芝衍的下一句话却将他从梦境中拉回现实。

    

   “但初入棋院,课业繁重。师弟们今夜拨出辰光来此,难道仅仅是为了给我送礼、回忆往昔吗?”程芝衍眼眸中闪着敏锐的光,似能看透郑朴内心的真实想法。

   一旁的司徒子瞻见状,不动声色地轻轻一推郑朴。

   这一推,仿佛将郑朴从迷梦中唤醒,他猛地回过神来。

   郑朴迫不及待地向前踏出一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恳求与期待。

   他有些急切地看着程芝衍,声音颤抖着说道:

   “师姐,师姐……求您!求您帮帮落儿!”

   郑朴神色焦急,程芝衍脸上不禁一软。

   她凝视着郑朴,缓缓开口道:“师弟,你且慢慢说来。若是我能帮忙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

    “安国公府向来是隔岸观火,从不支持哪派的。”

   隋若蘅对落儿解释着复杂的朝中局势,复又微笑道:

   “但此番意外,安国公府的态度至关重要。”

   落儿皱着眉头,脸上满是困惑:

   “程师姐既是安国公的女儿,她会冒险帮我吗?”

   隋若蘅道:“程师姐的品行,于天珩有上佳清誉。曾有数次,权贵欺压百姓,她都带头仗义执言。也因此,我们才想去找她帮忙。更何况……”

   隋若蘅说罢,看向了落儿:“我们几人的家中,早已择定了支持太子。你既是太子令下选出的人,我们自会尽全力助你!”

    

   落儿不由一惊:“……太子?”

   隋若蘅点点头:“如今朝中,沈家向来主战,太子虽不曾表态,但从他几番议政来看,谈的都是黎民休养生息,可见其姿态。”

   落儿闻言不由心有戚戚:“所以你们和太子……都不喜欢打仗?”

   隋若蘅叹息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多少人因战争流离失所,天珩苦战久矣,成就的是沈氏将门,牺牲的却是无辜百姓。”

   两人看向落儿,眼神中俱有万语千言。隋若蘅道:“太子最体恤逃荒之人,而你竟自逃荒出身。太子因棋成圣,而你以棋入门。落儿,你可知,你于太子、于我们,有多么重要!”

    

   落儿闻言,心中百感交集。她想起萧辰说过,不愿升段而成天家棋士,又想起慎王府中,慎王爷曾说不愿卷入纷争,自己如今处境,却是不自觉中已入漩涡。

   但她看向田惜语和隋若蘅时,却不曾在她们两人脸上看见一丝一毫的畏惧。

   田惜语似知道落儿心中所想,不由接道:“既已站在这样的高处,自然要担起这样的重任。有得必将有舍,我们都早有准备了。”

   隋若蘅亦点头道:“既择了此道,入棋院后,便不可能浪静风平。这就是天家棋生的命运啊。”

   一句话,不由让落儿心中也有了几分笃定。辛苦走到这一步,不是为了伤春悲秋,而是为了黎民社稷。

    

   三人此时已然踏上高地。

   晚照笼罩大地,在举国地位最高的棋院,她们三人的身影几乎融为一体。

   隋若蘅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家国之间,总是难以两全。若非如此,那永巷百年来,又怎会积攒下如此多的冤屈与不平?”

   她凝视着南边的天际,轻叹了口气,叹息于晚风中飘散,带着无尽的惆怅。

   “永巷”这两个字,如投石入了水,激起落儿心中涟漪。

   她震惊地看向隋若蘅,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若蘅,你是说……”落儿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她顺着隋若蘅的目光望去——

   余晖映照下的山脚下,有一处星罗棋布的建筑群。

   那里,是落儿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她曾在地图上仔细研究过那里的地形,每一处都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

   正是令人闻之色变的永巷!

   隋若蘅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正是永巷。弈云殿位于都城正北,而永巷则在都城正南。当初修建时便是以此为意。

   “十分红时便转灰,于权势最炽烈的顶端,一步错、步步错,便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警示和深意。

   落儿呼吸变得急促,心中涌起莫名的情愫。看在别人眼里,永巷是无尽的冤屈与哭号。而看在她的眼中,却还有一道飘于眼前的纱帘……

   耳边又传来了隋若蘅下一句——

  

  

继续阅读:第二十九章 雪顶之信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太子执白我持黑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