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血染心头
蔡佳涵2024-12-08 16:374,205

   如火赤色。

   朱红烟雾腾空而起,乃是危险之意。

   陆文渊回头,脸色凝重:“看来慎王处进展并不顺利。

   “为防你落入沈氏之手、使夏阳奸计得逞,还请您随我离开。”

   他手指轻触窗边那看似普通的帘钩,只轻轻一按,机括轻响。

   帘钩旁侧,一堵墙缓缓打开,露出了一道隐藏的绞链。

    

   “轰隆——”

   石屋轰鸣,一时间地动山摇。

   陆文渊飞快转动手中绞盘。

   每次旋转,都带来石屋内部变动。

   洛梓脚下地面开始微微倾斜,四壁也在移位。

   失重感袭来,洛梓不由自主地扶住了身旁的墙壁。

    

   陆文渊道:“这是提前布下的机关,通往逃生之所。还请姑娘扶稳。”

   随着其动作,石屋震动愈发剧烈,整个山体都在为之颤抖。

   可就在这时,洛梓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他不明所以,却听洛梓冷冷道:

   “我不走。”

    

   石屋摇摇欲坠,陆文渊有些惊愕:

   “洛梓,生死在此一线,可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

   “若再拖延,恐怕我们都难逃被处决之运。”

    

   洛梓却格外镇定,她的双眸中透出无畏:

   “是吗?但若我能洗清冤屈,证明自己的清白,又何须仓皇逃窜?”

   陆文渊看向洛梓,难以置信:

   “人证物证俱在,你有何妙法能自证清白?”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沉稳而有力的声音:

   “物证已有,只待揭晓。”

    

   谢戈身影映入眼帘。

   他端坐于轮椅之上,面容平静如水,眼中是不容小觑的坚毅。

   谢戈从容不迫地一纵手中长鞭。

   鞭身如灵蛇蜿蜒,紧缚着动弹不得的一个人——

   竟是徐奇。

   他身上带伤,脸上满是惊愕与不甘。

    

   “我见他燃起赤红示警之烟,心中生疑,所以一路跟来。”

   谢戈沉声道,环顾着这崖边石屋。

   “竟别有洞天。”

   陆文渊看见徐奇与谢戈,脸色一变,他勉力撑出笑脸。

   “六殿下竟然纡尊来此,不知何意?”

    

   “新寻证据呈上,慎王已作详尽核查。

   “太尉一案疑点重重,故而决定暂缓对洛梓之处置。”

   言罢,他缓缓抬起手,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

   “个中关键,便是洛梓被你们带走之前,提供的这一证物。”

   陆文渊目光不由转向谢戈手中——

   那是一根金色的系带,上头却染有一片深色污渍。

    

   徐奇脸色微变:“这是洛梓姑娘临走交给慎王世子之物?”

   他想起来,当时洛梓将此物交予萧辰,还曾对他附耳轻言了数句。

   “对,我告诉阿辰,”洛梓说着,神色坚定,“这是拨缨之前,我不慎被东宫食盒冲撞,酱汁溅落其上,留下的独特印记。”

   “我请他将此物交给六殿下,好生查验。”

   徐奇疑惑道:“这系带,究竟有何玄机?”

   谢戈举着那根系带,上头的颜色,已然发黑,如沉沉梦魇。

   “查验结果已出,” 谢戈声音低沉,目光如炬——

   “这上头,根本不是什么酱汁。

   “而是人血。”

    

   洛梓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确定。

   她缓缓点头,声音沉痛:“果然如此。若是酱汁,不应变色。而两日光景,污渍处颜色转深。我的猜测,没有错……”

   她转向徐奇与陆文渊,目光如剑,直刺人心:

   “此前,我总以为太尉丧生于鹿苑之中,因此一直在追寻他进入鹿苑的缘由。我随同窗们探寻他进入鹿苑的路径,却除了那根锈箭与血衣,一无所获。乃至于,因为此事,我一直被诱导,往夏阳旧怨的迷雾中去寻。”

    

   “待后来,我发现了太尉头颅的断口,乃为利刃所割。

   “我又以为,当时鹿苑之中,还潜藏着凶手。

   “但六殿下的人,早已寻遍猎场内外,无一处有血迹,无一处藏刀兵。”

   洛梓的声音逐渐升高,“而凶手若真想栽赃于我,需确定太尉在我射程之内,还要确定群狼扑上前时,无人搭救。

   “但当时鹿苑之中,六殿下已闻讯赶去。若是他提前赶到,那鞭子上有驱狼之物,岂非有可能将太尉救走?”

    

   “而我本就无意于杀死太尉。那要确保太尉死在鹿苑之中,又要确保他死在我射程之内,便只有一种方式——

   “就是太尉在进入鹿苑之前,就已经死了。

   “他的尸身之上,被放了反光之物。

   “群狼与我们搏斗之时,但凡有树影摇动,反光之物便会带来亮光,我于高度紧张之际,远望之时,会本能向闪动之物射去。”

    

   “当晚百官休息的御营外有重兵把守,出入皆有观猎台上的百官为证。

   “虽有人声称见到太尉离开,但连我在内,我们当时所见,乃是从御营中、太尉营帐侧门所出的人影,因身穿官袍、步履不稳,我们都自然而然将其想为沈太尉。

   “但并没有任何一人,真的与其正面相逢。

   “那便只有一种解释:

   “早在那个时候,太尉就已死了,而他真正死亡之地,乃是御营。”

    

   陆文渊冷冷道:“天方夜谭!若真如此,当夜出入鹿苑俱有查验,太尉身量不小,谁能将其尸身运进其中而不被发现?”

   洛梓直视他的眼睛:“因为你们运入的,早已不是太尉完整的身躯!”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颤抖,却依旧坚定无比:

   “我始终疑惑,若太尉必死无疑,那头颅上的断口究竟为何存在?凶手为何要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除非,那断口是出于无奈之举,即便有破绽,但在群狼的撕咬之下,又有谁会注意到这一细微之处?

   “若非我自幼与狼群为伴,几乎也错过了这一关键线索。”

    

   “荒谬!” 陆文渊反驳道,“当时御营之中,守卫森严;太尉营中还有许多宫人服侍,谁能下手分尸?”

   “服侍他的宫人,就是分尸之人。”

   洛梓冷冷道,“她们之死,恐怕亦是服毒寻死。试问,若真是剧毒之物,怎会恰巧有一人幸存,又恰是目睹了太尉收下锈箭之人?

   “只因这一切都是精心策划:她们在太尉死后,将其分尸,再将尸块藏于食盒之中,悄然运入鹿苑。而她们则服毒身亡,留下一人,给出误导性的口供。”

   她话语一顿,紧紧盯着眼前的陆文渊:“这也是为何,那些来自东宫的食盒,是朱红色的。而食盒中溅出的,绝非什么酱汁——

   “而是太尉尸块上流淌的鲜血!”

    

   洛梓言及此,声音微微颤抖。

   “而在太尉进入鹿苑前的密林后不久,从密林中走出的那人,就是伪装成沈太尉的凶手。”

   她缓缓转身,一步步向那人逼近,语气中是复杂的情感。

   “徐统领,是您么?”

   “还是说,我该称呼您一声——

   “顾公子。”

    

   徐奇神情剧变,洛梓定定看着他。

   他神色渐渐变得惨白,似被她的话语击中了要害。

   洛梓眼中有了一丝忧伤:“中秋之夜,您与太子殿下共赴甘霖巷,与我们欢聚一堂。那晚,张婶的竹香蒸鱼,您还记得吗?

   “您曾说,那味道让您想起了幼时母亲所做的菜肴。您还提及,您母亲所用的毛竹,而举国之中,产毛竹的低湿之地,只有一处——乃是泗水。

   “徐统领,徐奇只是您的化名,您真正的名字——

   “乃是顾轩,对吗?

    

   “王诣大人回溯往昔之时,曾言及顾嘉之子遭逢难民劫持,欲以之祭天,祈求上苍息怒;

   “我乃出自民间。灾年之时,为祈上苍垂怜,所选祭天之童,必身强体健,方能承载万民之愿。

   “倘若此子真如陆公子所述,身患失血症疾,且时常发作,那么在难民之手的日子中,其病状必早为人知,又如何能被选作祭品,架于沸水之上,以祭苍天?

   “是以,天牢中那个被囚禁多年的孩子,是你们多年前就找好的替身。

   “我猜想,是那孩子活不过十岁,你们与其家中做了某种交易,他虽然被囚禁天牢,可是被良医续命,竟能撑至弱冠之年。因而以此为报,换来了真正的顾轩自由——”

   徐奇始终不语,似是默认。而洛梓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眼前人。

   “如此说来,您才是顾嘉留下的那位后人。”

    

   “——可是您并不是幕后之人。”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谢戈,后者对她点了点头。她沉声道:

   “太尉之死,需对群狼之计极为熟悉,亦需在拨缨宴中将太尉灌醉,还需能指使陆公子您在御营中提前接应,还要能使徐统领——顾家后人——为其所用。

   “那恐怕,只有一个人能满足所有条件。

   “计划了整个阴谋,交杀死太尉的幕后之人,不在夏阳,而在天珩。

   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泗水之难中,死去的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骨肉?”

   *

   “我记得那日,天际阴云密布,似不祥之兆。”

   陆鸿眼中渐起阴霾。他气若游丝,如那天明时将灭的烛火,却仍絮絮说着。

   “我在营帐中等着,却听人说,那孩子要不行了。我跑到那军营,将那孩子抱入怀中,才发现她已奄奄一息。

   “沈辞骗了我,所谓军中续命的药,根本无补于事。

   “这孩子的病早入膏肓,如今救治不及,已命在旦夕、回天无力。

   “就在这时,前线战报传来,敌军主帅已渡河而至,大军压境,屯兵泗水河畔。成璟提出,要以我方将领为质,换回那个孩子。

   “沈辞领了一群人,企图从我手中夺走那孩子。

    

   “可那孩子,她小手紧紧缠绕着我的衣襟,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

   “我也不知何故,分明大局为重、大节在前,可那孩子垂死的小手,那样拉着我,我竟无法挣脱,也不愿松开:

   “这孩子已是如此境况,再随军到那战场之上,哪还有一线生机?

   “沈辞在旁一番苦劝,要我放手。他说这孩子已是油尽灯枯,还不如让她积些功德,为天珩赢了这一仗,救了万千百姓,日后投生也算不枉。

   “我心中无比不忍,但事已至此,终是无奈应允。

   “可那孩子实在不愿放手,我便对沈辞恳求道:‘若真要为大局牺牲,我愿亲手将她抱至战场,这孩子最后一程,有我相伴,不至孤单。’

   “沈辞虽是不愿,却也只得勉强允了我的所求。

    

   “我抱着那孩子,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看她咳着、喘着,每一次呼吸,都似耗尽那小小身躯中的所有力气。

   “她的眼眸半开半合,却始终定定看着我,口中又说不出话来。

   “我与那孩子虽只有几日的缘分,此时竟也心如刀绞。

   “那时,风雨已来。天珩于泥泞之中行军。

   “不多时,车马停下,只听外头除了风雨声外,竟只有一片沉静。

   “直至许久后,我听见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有一名女子在痛呼,要沈辞还她孩子。

    

   “我不敢置信,抱着孩子走出马车时,才发现对方主帅身旁,竟是我以为此生不复得见的身影。即便那人身着重甲,可那声音,我曾经无数次梦魂牵系,又怎么可能认错!

   “那是我的秋漪!

   “她竟还在人世!而她说,那是她的孩子!

   “我低头看向怀中女童,心中惊疑不已——

   “难道秋漪与那成璟有私,还生下了孩子?

   “沈辞看着秋漪,却只冷声喝问起来。

    

   “我不知她如何自天珩假死逃生,但战场重逢,她已是成璟身旁的军师。

   “秋漪看向我,又看向我怀中的孩子,也就在此时,那孩子像是回光返照,竟清醒了过来,孩子的手伸向秋漪的方向,似要她来抱抱自己。

   “隔着重甲,我难以辨认秋漪的面目神情。

   “可是她扑向我的一刻,天边竟有一声炸雷——

   “我再回神时,身边的沈辞竟然已发出了一箭!

   “那一箭,穿透了喉间机关薄弱处,正中了秋漪的咽喉要害。

    

   “此计为我所施,一切如我所料,却竟杀死我最爱的人!

   “我当时心神俱裂,直欲扑向沈辞与他拼命。

   “他却对我说,秋漪是罪人。

   “他历数她于战场内外,害死了天珩多少人,质问我如何还能对她心软。

   “家国两难全,我眼睁睁看着秋漪倒下,而无数天珩将士向前扑去,与夏阳军展开了厮杀。

   “是近战……是我煞费苦心、筹谋已久的近战。

    

   “敌军中,那成璟见秋漪中箭,大吼了一声,挥鞭直冲向我们。

   “事出紧急,沈辞身旁的副将为了护主,一箭射出。

   “那一箭亦穿透了成璟重甲,直击要害。

   “只是他中箭时,因格挡了一下,竟未至咽喉。

   “可那箭仍射至其颈间,鲜血自甲胄中滴落。

   “他当时便倒在马下,却冷笑看向我,对我说——

  

  

继续阅读:第九十七章 惟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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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执白我持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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