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韵堂外,天色阴沉得可怕。
厚云低垂,盛不住即将爆发的不安与压抑。
晨风带丝冷意,掠过堂前青石地面,卷起缕缕尘埃——
又无声地落下,是不堪承载的沉重。
何师尊正为初段生们讲解定式,三个月了,他的授课由浅入深,从一开始的日日叹气“孺子难教”,到如今棋局精深,是他对这几个孩子的日益认可。
只是今日来上课的棋生们,俱都各怀心事,以至于心不在焉,一个两个都目光游离。
洛梓的神色,更是惴惴。
她自五哥的温柔小筑中归来,还不足一日,便得知一个噩耗。
太子于生辰之日后,于朝堂中上奏让权——
他自请将棋院选拔之权让出,给了沈家名不见经传的后辈。
“还有三日,这交权一事,便要进行。” 温方说出消息时,声音沉重,“我的父亲,还得了信报,沈氏一党于棋院中安插了耳目,不日便要闹出些事来。”
“那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军机图一事无解,如今又不知对手会如何出招,他们几人都是心事重重。
昨夜,几人一夜未眠,都在商量对策。
直到天将明时,几人约好,待今日的课上完,便去棋舍中搜寻,看是否有新的发现。
而更让洛梓心头沉重的,是她踏入棋韵堂前,一个人牵住了她的衣角。
是萧辰。
她想让慎王府择清关系,三个月来,一直刻意回避萧辰。
但此刻,他不再等她开口说各样借口,只坚定牵住她的衣袖道:
“待你们课毕,我会在棋韵堂外的转角处等你。”
她想要拒绝时,萧辰又添了一句:“我已尽知变故,我们需得尽快!”
尽快,尽快。
可阳光透不入那窗棂,沉沉墨香亦显闷窒。
光阴被阴云拖着,过得太慢、太慢。
几人脑海中都是那行动的计划,思绪纷飞,又被这棋局困锁。
那陈尔萱更是魂不守舍。平日里百伶百俐、阴阳怪气,此刻竟像是个木头,她眼神空洞,呆看着棋盘,魂魄似早已离体。
洛梓看着那棋盘中的局面,脑海中闪过一直施压的沈家、正邪莫测的程芝衍、还有这棋院中的幕后势力……
“三间低夹定式!” 何师尊敲击着墙上的棋盘,解说着那局中的定式:
“黑方以三间低夹之策,对白子施展威压,意在执掌角地之实,并伺机而动,威胁白子之安危。”
布局的关键阶段,白子于棋盘一角占据了小目或星位,形成战略性的先手。
而黑方不甘示弱,于相邻的三路低位果断挂角,试图打破白子的布局。
何师尊示范的落子声,在静谧的棋韵堂内回荡,也似扬起那棋局中的硝烟。
何师尊说得口干舌燥,只因如此关键的定式,对棋手的布局与中盘发展都极为有用——作为围棋布局阶段的一种重要手段,能有效限制对方于角部之发展,若不能应对得宜,将先机尽失。
可堂中这几个不争气的学生,却一个个都神情恍惚。或是眉头深锁,或是窃窃私语,还有那郑朴,更是在纸上写画着不知什么东西——
没有一个在看他的布局。
“此时白子当如何应对?”
一语问出,堂内却鸦雀无声。
何师尊扫视了一圈堂内的学生们,心中的不满逐渐升起。
他提高了音量,再次询问道:“白子该如何应对?可有人能解答?”
回应他的、仍是一片死寂。
在这片沉寂之中,何师尊的眉头紧皱,他扬起声音,终于不耐道:
“洛梓!你来说说看!”
洛梓被突然点名,思绪被勉强拉回到现实。
棋盘上,呈三方夹击之势。
恰如三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白子在此局势下,需谨慎行事。先保棋子脉络相连,竭力拓展己方领地,同时寻找敌人的破绽,伺机反击。”
她剖析局面,声音越发响亮,竟似也鼓舞了棋韵堂中其他几人。
同窗们俱都抬头,看着那棋局,若有所思。
反击……对!
既已入局中,无论对手是谁,他们几人都必将携手,以图反击。
这答案,和棋韵堂中一时振奋的气氛,让何师尊勉强满了意。
三个月来,他看着洛梓这学生,一天比一天争气。
曾以为是施了什么诡计才进的棋院,但如今看来,洛梓天资之高,竟是他生平罕见。心中对她当然仍有猜忌、仍有怀疑,可这般宝贵天赋与才华看在眼里,何师尊不能不爱才。
他点了点头:“先坐下吧。午后与高段生们的对弈,便着重练习这一定式。你们几个,可不要又丢人现眼!”
*
可何师尊还是失算了。他不仅丢人,还丢大了。
午后,高段生们鱼贯而入,端坐棋韵堂中。
程芝衍依然是最后才到。苍白面容上,仍是那温婉的笑,一如这三个月来的每一日,她于人群中如此显眼。
只是初段生们看着她,心绪复杂无比。
三个月了,他们没有在程芝衍身上找到任何破绽。
虽然,所有人都心知:无论那针来自于谁,程芝衍都是为洛梓取血之人……
但程师姐待人和善,对洛梓更是呵护备至。
她还日日托人从安国公府中,给洛梓备了各样生活所需,简直无可指摘。
时间越久,他们越是渐渐松了戒备与怀疑。
在这些人中,惟有陈尔萱,每当程芝衍入座时,她都面无血色。
袖中双手,曾被青石碎片划破,此时伤痕早已不见。但她看向程芝衍的眼神中,仍有深深的忌惮。
那是她们之间不可说的秘密。
程芝衍却视这些复杂、忌惮、猜疑的眼神,均如无物。
她只对另一侧的洛梓温柔一笑。
棋盘之前,程芝衍如往日一般,款款坐下,微微颔首。
“还请赐教。”
洛梓一夜未睡,此刻眼中犹有血丝。她强打起精神,勉力应对。
只是今日的程芝衍,手下竟毫不留情,每一步都走得锐利而果断。
棋局中,程芝衍布局缜密,攻势如潮。
而洛梓,虽然竭力抵抗,但昨夜未眠的疲惫渐渐侵蚀意志。
程芝衍身上那独有的淡淡幽香,让洛梓在这紧张的棋局中,竟越发感到困倦。
在棋盘的一角,程芝衍巧妙地布下了一个“双飞燕”的定式,逼迫洛梓在防守与进攻之间做出选择。
洛梓眉头紧锁,最终舍弃了过往攻势,选择了一个看似稳妥的守势。
还未落子,她便知道自己选错了。
但手却不受控般,只往那死地里走——
程芝衍轻盈落下一子,完成了“征吃”布局,洛梓一大片棋子顿时陷入困境。
程芝衍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承让了。”
洛梓无奈地摇了摇头,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一旁初段生们,面对高段生的凌厉攻势,一个个亦如秋风中一片片落叶,毫无还手之力,相继惨败下来。
棋子与棋盘碰撞的沉窒声响,每一声,都像是对他们闷声嘲讽。
更尴尬的是,教授高段生的章师尊,平日里都高高挂起,今日竟不知怎么的心血来潮,到临近傍晚时,竟亲临棋韵堂中观战。
何师尊是个暴烈脾气,章师尊则恰恰相反:永远脸上带笑。
此刻,他的笑却让何师尊觉得格外刺眼。
眼见初段生们输得花样百出,章师尊眼眸中映着棋盘战局,原本颇为严肃的审视,此刻因局势一边倒,已不由带了几分玩味。
他抚须长叹,目光转向何师尊,呵呵笑了一声——
这笑,怎么看怎么含义不尽,怎么听怎么意味深长!
何师尊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他瞪视着自己的学生们,厉声斥责:
“一群不成器的!
“瞧瞧你们的师兄师姐们,功底何其扎实!他们让了那么多子,你们还是输得一塌糊涂!”
章师尊闻言,又是轻声笑了起来,话语中甚至带了几分宽慰:
“何师,你也不必太过动气。依我看,这些孩子们么,悟性还是不错的。方才有几手棋,可是颇具锐气呢。只是……”
章师尊抚须片刻,沉吟道,“我看他们应对之间,似对棋谱还不够熟悉,倘若能多花些心思去记忆、去理解,定能融会贯通,棋艺也会有所提升。”
何师尊却不为所动,他冷哼一声,傲然道:
“我的学生,自有我来教导,倒还不劳章师费心。”
章师尊听后,只微笑不语。他转身,带着高段生们缓缓离去,留下何师尊与初段生们在原地,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何师尊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铁青面容,比窗外阴云还要黑。
他指节愤怒一敲那墙上的棋盘,力度之大,几乎要将那一处星位捶碎!
砰砰作响之声于棋韵堂内回荡,令人心惊胆战。
“丢人现眼!”何师尊怒吼着,“给你们讲棋谱时,一个个都心不在焉、魂游太虚!现下倒好,还让那章老头子来给你们指点!”
他猛地翻起案边那几本厚厚的棋谱,狠狠扔向棋韵堂中七名弟子。
棋谱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弧线,重重落在地上。
七人默然,没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今夜,谁都别想休息!”
何师尊瞪了弟子们一眼,厉声说道,“这些棋谱,每人一本拿回去!每一页、每一局,都给我抄上一遍!
“我要你们牢牢记住,每一手棋的走势和变化。
“明日我要亲自检查,再有差池,定不轻饶!”
何师尊怒气与号令中,是威严和不容置疑。
几人闻言,都是大惊:
明明约好了今夜去查访真相,竟要被困在生舍中抄棋谱么?
郑朴沉不住气,此时急急抗议道:“师尊,但我们今夜……”
“轰”的一声,棋韵堂的门,竟被何师尊甩上了。
*
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整座天珩棋院都浸于茫茫水幕之中。
入夏雷声轰鸣,电光划破漆黑夜空。
何师尊坐在棋韵堂外的椅子上,纵有屋檐,仍防不住那溅入的雨滴,他半身被打湿,却似毫无知觉。
他手中紧紧握着戒尺,直盯着棋韵堂的门口,只冷冷守着。
透过那雨水打湿的窗子,只见棋韵堂内,灯光摇曳。
洛梓和其他几人围坐在一起,眉头紧锁,正抄写着棋谱中的定式。
棋韵堂中,想着与萧辰的约定,洛梓心中焦灼至极。
厚厚的几本棋谱中,竟有上百个棋局!
当中的定式、手法,更是数不胜数,至少近千!
那古书中的记谱方式,无非两种:一种以汉字于局中棋子上标出数字,却极为繁杂,到得百位以后,简直难以计数。
另一类时期近些,则取自围棋大家徐铉的“十九道坐标之法”。
隋若蘅心疼洛梓一脸茫然,替她讲解道:
“徐大师替围棋盘上的十九道线分别冠以名称。
“这些名称为:一天、二地、三才、四时、五行、六宫、七斗、八方、九州、十日、十一冬、十二月、十三闰、十四雉、十五望、十六相、十七星、十八松、十九客。标记时,便以此为基准。”
然而,哪怕是这后一种记谱法的书,洛梓亦是抄得举步维艰。
原因无他,谢元虽已教她认了不少字,却都是当今字体。
而眼下要抄的棋谱,尽为古书。
古谱当中字体自然多为古时写法,除了天是什么,地是什么,她可连蒙带猜,其余什么雉、又什么望,笔画既多,字也复杂。
她努力抄写,厚厚书页,却似座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陈尔萱在堂内,算是外人。何师尊又守在堂前,几人全然无法交流查案一事,此时都困在这数百页棋谱中,焦灼异常。
而他们所不知的是,陈尔萱的心中,此刻亦是覆去翻来,乱作一团。
*
三个月前那一夜,程芝衍如一阵冷风般出现,银白月光下,苍白的她如同幽灵,将陈尔萱挟持至那损毁棋盘的一隅。
待得确证了四下无人,一片静谧中,程芝衍松开了抵于陈尔萱脖子上的簪子。
簪子尖端冷意消失,陈尔萱却丝毫不敢松下那口气。
“我与你一样,俱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
程芝衍声音低婉而幽怨,在夜空中回荡。
“事发突然,为防有变,才出此下策带你来这,还请见谅。”
程芝衍致歉之余,轻轻抚摸手中的那根凤簪。
金色尾羽中的那根银针,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我受沈后胁迫。她与你家联手,让你母亲安排你于拜师礼时,戴上这根凤簪子。而上头这根银针,” 她略为停顿,语气沉重,方继续说道:
“想来你已发现,这看似银针,却其实由稀有之玄金所造。”
“是皇后指使我,取你头上银针,换掉棋院之针,再为洛梓取血。”
一阵阴风吹过,程芝衍声音中,带了一丝悔恨:
“他们骗我说,那针上有麻醉之物,能让洛梓受针后,神志恍惚,于这拜师礼上失态。”
程芝衍坦诚后的眼眸中,闪过痛苦:“我原只当这是沈家的小小惩戒,不想……竟酿成如此大祸!”
陈尔萱半信半疑:“你……真不知情?”
程芝衍拂起袖子,那玉臂上头是缠裹着的绷带。
她咬着下唇,似承受着巨大痛苦。程芝衍一用力,竟撕开了那绷带——
只见那下头,是被炸至模糊的血肉,新疤叠旧创,触目更惊心。
“我若知情,又怎会被炸至如此地步?沈后不曾告知我此事,若我当时离得近些,早已死在这青石台上,死无对证了……”
程芝衍眼眸中竟有了泪光,平日的清冷,此刻已被哀伤取代。
她环顾四周满地碎石与残骸,喃喃自语:“谁又能想到,这玄金之针遇血后,竟然会引发如此剧烈的爆炸……”
程芝衍垂下眼帘,低声道:“青石台中藏匿的火药,是郭师兄在无意中发现的。他出身军旅,对火药颇有研究。他知郑朴对此也颇为熟悉,担心事情败露后我会受到牵连,才替我涉险、将火药运走。”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激与愧疚,似诉说着她无法弥补的过错。
恳切中,一番话讲得是肝肠寸断。
月光下,程芝衍平复着心情,神情显得异常脆弱。
“这些日子以来,我名为养伤,实则心中愧悔,不敢面对……”
陈尔萱半信半,她警惕地盯着程芝衍:“那你如今到这里,是想做什么?”
程芝衍道:“我错了。我本以为,洛梓不过是太子的一枚棋子,哪怕略有损毁,也终能补救。却不想……”
她欲言又止:“这些日子里,我又发现了一些事情……是我轻视了洛梓对太子的重要。太子所在意的人……我亦……” 她神色几变,终于闭上双眼,“我亦不得不在意。”
陈尔萱见状,不由想起此前听来的种种传言:宫中秘传,安国公府的小姐,与太子旧有婚约……怎么会……
程芝衍似看出陈尔萱心中所想,低声道:
“世家大族里,夫婿若有所悦之人,做妻子的难道还拦得住么?既是无法改变,倒不如收为己用,将来相互扶持,一同辅佐殿下。”
陈尔萱迟疑半晌,这程芝衍,竟还想效仿娥皇女英么?
半晌,只听程芝衍幽幽道:“事已至此,我想补救一二。
“你可愿与我一道?”
*
暴雨击打着窗棂。
棋韵堂中,陈尔萱抬眼看了看洛梓。
三个月过去了,洛梓在棋院中突飞猛进,而她却也不曾示弱。
她已知自己不可能胜过洛梓,但至少跟自己相比,她并不想输。
那一夜,程芝衍话语又响起在她耳边:
“你戴金簪入拜师礼,引青石之怒,此事若是败露,不说天珩律法,便是太子,也定无法饶你。”
陈尔萱的手下有些颤抖。
“你们家能将你推出,显见已将你当作弃子。而沈后把你们陈家,又置于何地?你再依附于沈后,已是极难上位。
“如今棋院中的初段生,七有其六,俱是太子一党。
“大势所趋,你又何必孤立于同窗之外?”
陈尔萱看着互相帮忙记忆棋谱的另外六人,心中天平渐渐倾斜。
“你若能对洛梓施以援手,定能对太子示好。日后我再为你美言几句,大事必成。沈后残忍,而太子仁慈。我早立意弃暗投明,你就随我入了太子一党,日后扳倒沈家,亦能为陈家挣得一片富贵。”
扳倒沈家?太子仁慈?
她在恍惚中,似乎觉得程芝衍所言确有道理。
舞弊案里,沈家保不住那些人;青石案里,又把她推出来当替罪羊……
“那……” 陈尔萱仿佛听见昨夜的自己,茫然发问,“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程芝衍那柔婉的声音,在耳边重复着:
“我要送洛梓一桩扬名的美事。”
“欲先扬之,必先抑之。你可要好好配合。”
外头狂风怒吼,雨水如注,砸在窗棂上发出嘈杂声响。
烛火在摇曳中已燃至尽头,堂中昏暗,为这场风雨增添了几分诡秘。
何师尊锐利目光如刀,扫过堂中脸色惨白的弟子们——
只见一个个都蔫头耷脑,手中的笔却不敢有片刻停歇。
他微微点头,终于大发慈悲。何师尊长袖一挥:
“每人选一本棋谱,带回生舍誊抄!”
众弟子听到这句话,如同囚鸟得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喜色。
何师尊的声音又响起:“我认得你们每个人的字迹,别想偷懒找书童代替。
“明日我要考你们棋谱的内容,若有一步说错,那就再抄十遍!”
“是!”
几人应了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争先恐后地走向桌案,挑选各自的棋谱。
洛梓眼中亦是一亮,她快步走上前,随手抽出一本棋谱。
她并未细看,也来不及辨识上头的古文字,便急匆匆地往外走去,只怕晚一步,何师尊又改了主意,要把她叫回去。
而站在一旁的陈尔萱看得一清二楚,洛梓手中紧握的,乃古谱《烂柯》。
她心中一动,亦跟了上去。
*
雨中,洛梓撑着一把素白纸伞,急匆匆赶到与萧辰约定的转角处。
她心中充满了焦急:他们约定了去寻访线索,而她却已迟了这样久。
这个转角,隐蔽而幽静。
风裹雨丝,几分清冷,轻轻拂过洛梓的脸颊,让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雨滴密集地敲打着伞面,似敲在心上,与周边淅沥雨声交融。
洛梓环顾四周,只见有风、有雨,有春花被疾风扫落,有嫩叶被急雨冲掉……
却唯独不见萧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