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念寒和墨独清在浮萍墟修养了些时日,她当日护着墨独清,后者倒没受什么伤害,而自己由于……受伤受得多了,身体的自愈能力非常强大。
她辞别了解冷衣,这次不想带着墨独清,可解冷衣却让他们一起走,带着没有苏醒的未象镜和现象镜。
墨独清的表面沉静,一身气度隐隐有些曾经之势,颜念寒探查了他的身体,灵力微薄,身体还没恢复。
颜念寒琢磨着解冷衣活得比较久,应当知道些陈年旧事,就将在北川寺发生的事告诉他。
闻言,解冷衣默然,眸子顿然变得幽深,脸上有回忆之色,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那不是传言。”
“早就没什么飞升之人。”
一个天大的秘密仿佛就要在颜念寒炸开来。
“可是近几百年来,也有飞升的前辈啊,比如凌霄宗的社弓尊者还有……”
她声音渐渐变小,脸上陡然也变得严肃,不由自主地蹙眉,“这些都是谎言?”
那些人飞升的消息都是假的?
不可能有人编纂尊者的谣言,但是传播这么广,大家还信以为真,传闻中“飞升”的尊者也确实没有再出现在人前。
呼之欲出的真相。
这些传言就是“飞升”的尊者们散播出来的。
为什么要编造“假飞升”的传闻呢?
她将问题说了出来。
解冷衣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讥讽的表情,不屑又鄙夷,还带着沉重的哀伤。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世间的蠢人为他们的大道添砖加瓦啊。”
烛光晃动,正如颜念寒忍不住惊颤的心。
那夜,解冷衣和她谈了许久。
若是大家都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还会有人追寻成仙大道吗。
当年,那些顶尖的那一批尊者知道这个真相,百年所求,到头来竟是虚像,这叫他们如何能接受得了。
再加上异灵的出现,彻底激发了他们阴暗的心,他们将异灵视为邪修,将其赶到现如今的邪域。
异灵,这种不受控的因素,特别是当时那批尊者中极少有觉醒异灵的人。
他们这些以灵气为修炼,绝不允许有第二种修士。
于是,他们便谋划了一个局,以天下人为棋子。
创立了五大宗门,有且只能允许他们存在,利用诚玉商会收敛玄界的资源,再一个个假飞升,给大家画大饼。
如若猜得不错,那焚天岛就是他们的藏身之处!
这些一部分是解冷衣说的,一部分是颜念寒猜的,但事实应该大差不差。
对于毫无保留的解冷衣,颜念寒心情复杂,意外他的信任,把这样的事都告诉她了。
天色将明,解冷衣神色微动,冷厉之色闪过他的眸子,在看向颜念寒的时候,又柔软了几分。
“颜念寒,等会使用这个传送符,它会带你们回邪域。”
“解前辈?”颜念寒一愣,怎么感觉他有些怪。
他像是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又化为一声叹息,猛地拽住颜念寒,闪身来到墨独清他们面前。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现象镜“嗯”了一声,抿唇想和解冷衣说些什么,被解冷衣摸摸头打断。
“我意已决,你们走吧。”
颜念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神色悲痛的现象镜,解冷衣脸上的决然,她看得清楚。
“解前辈,今日一别,是不是就是……永别了。”
解冷衣凝视着她,随后背过身子,挥了挥手,“走吧。”
答案已经在不言之中,颜念寒朝他作了一揖,带着其他人走了。
他们走后没过多久。
浮萍墟发生爆炸,天空成了碎片,一点点地落下。
解冷衣立于空中,一手执剑,一手捏符,对着来者。
来者浑浊的眼珠子看着他,笑了。
“这不是我的解小侄吗,多年不见,已有玉明子当年的风采啊,我来寻几个调皮的小老鼠,不知小侄可见过?”
“浮光,你不配提我师父的名讳!”
……
颜念寒看着现象镜幻化的镜面,解冷衣的白衣被红染了个透彻。
他的身子如破布般,被那几日打碎成好几块,对方好像还不放过,挥手又是火光,彻底让解冷衣消失在天地,不留一点痕迹。
“嗯哼”现象镜捂着有些疼痛的眼睛,镜象消失。
刚刚还和自己说这话的解冷衣,现在已经……
颜念寒垂着眸子,又抬头看着邪域灰蒙蒙的天,说不清心里有什么感觉。
就有点可惜。
解前辈好像都没出去过吧。
“是不是我的原因?”
解冷衣在浮萍墟那么久,都没被找到,怎么她回来没多久,就被找上门了。
可能那日浮光尊者并未离去,一直想找机会除掉自己这个接近真相的人。
在自己使用解冷衣的玉佩时,察觉到了他的气息。
而解前辈……
现象镜:“是的,如果你不回来,解前辈就不会死。”
“我让他不要救你,可他偏要救。”
颜念寒就这么站着,她的眼睛还倒映着天空,越发得深沉和灰暗,没有一点光明。
——寒寒。
半魂剑有心想安慰几句。
现象镜走近她,踮起脚,摸了摸她的头。
“解大人说,他已经苟活了这么多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不要难过,他还让我把救活霞兆神树的法子给你。”
颜念寒接过了他手上的竹简,面无表情地转身,注视着身后不发一言的墨独清。
对方也一直看着她。
好像也挺没意思的,她靠近墨独清,伸手把他脖颈上的奴隶环给解了下来。
“你走吧,我不想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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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墨独清带到凡邪崖,看着他跳下去,入了凡界。
未象镜后面几日就醒了,见到颜念寒的时候非常高兴,又叽叽喳喳地把自己的经历一阵交代。
她从中提取了有用的消息。
未象镜回凌霄宗找她的时候,是被廖嘉言以现象镜为要挟带走了。
廖嘉言解不开现象镜的阵法,但是不知为何原因却能进出自由,他利用现象镜练成蛊石,为了给墨独清下毒,又利用了颜念寒。
这才有他让颜念寒去撩墨独清,可不是什么恶趣味。
真不知道他到底哪来的法子,颜念寒眯了眯眼,唇角勾起冷厉的弧度。
她安抚了未象镜,正准备离开,却被他握住手腕。
只见他愣愣地看着颜念寒,呢喃道:“阿寒,你你……”
连道了几声“你”,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痛呼一声,双目忽然流下血。
颜念寒目光一滞,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旁边的现象镜也赶过来,瞪大眼睛,像是在看不可置信的一幕。
未象镜的身子在一点点地变得透明。
他的胸口是显现出它的本形——一面精巧的镜子。
镜身“咔嚓咔嚓”地碎裂。
“你怎么了?”颜念寒不由得紧搂住它的身子,“未象镜!”
未象镜凝视着她了一会,忽而抬着透明的手,抚摸着颜念寒的脸庞。
他好像一瞬间明白了。
少年的脸庞笑得灿烂,温柔如阳。
“阿寒,我发现,我好喜欢你啊。”
他唯一的一次坦诚,就是他生命的落幕。
最后一声“咔嚓”,未象镜化为光点,消散于世。
她呆呆地看着空了的怀抱,喃喃道:“怎么会……”
先天灵宝,与天共存,不死不灭,为什么未象镜会碎。
“噗——”一旁同样呆傻的现象镜猛地吐了一口血,昏倒过去,幸好被颜念寒接住。
同时,在某一处的过象镜,猛地站起来,看向天边的眼睛瞪得老大。
他感受到,未象镜消失了……
怎么可能!?
一旁的绝色女子撩了撩眼皮,道:“怎么了?”
“没,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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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尊者失踪了,神梦宫现在由言珈管理,他管着管着,就把凌霄宗给血洗了一遍。
这样的突然,安域都还来不及反应。
反应过后,其余四大宗门立马发动对邪域的战争,正处于准备阶段,还没真正开始打。
于是颜念寒在一天夜晚去了神梦宫。
她和廖嘉言进行了和谐的探讨。
半魂剑的刃贴着男人的皮肤。
“廖嘉言,那个人是谁?”
廖嘉言此时有些狼狈,对颜念寒的实力暗自惊讶,面上不显,挑眉道:“哦?你不知道?”
她的剑缓缓落下。
“你送了我一份大礼,我不杀你。”
“不过你要是呆在神梦宫不走,生死就不定了。”
廖嘉言索性躺在地上,眯着眼睛,舔了舔唇角的血,“大仇得报,也无所谓了,唯一的遗憾也就是……”
他的视线紧随着面前的黑衣女子,吐出口面的话。
“就是你了。”
暧昧不清。
两人却都懂意思。
“你那日不是说,要我当男宠吗?”
“我想了想,觉得也挺好的,虽然可能只有一夜……要不要……”
颜念寒盯着他,倏然笑了,弯腰,捏住他的下巴,道:“真骚。”
这两个字让廖嘉言脸色一僵。
轻蔑的语气,放在谁身上都是屈辱,更何况高傲的廖嘉言。
他的眸子划过苦涩,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颜念寒把廖嘉言抱进了房。
几个时辰后,她走了出来,浑身散发着旖旎的气息,面色却冷淡至极。
她侧身瞥了一眼,道:“活着累吗?”
黑暗中传来男人的声音,愉悦放松,又释然。
“这是再关心我吗,放心,再来几次我都行。”
“……”
无语,颜念寒挥袖离去。
屋里的廖嘉言,脸上却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配上他的娃娃脸,刚刚好。
就像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他对着一个窗户的方向,轻声说道。
“师永安,对不起。”
那个方向的似乎有人呼吸一滞,随后有声音传来。
“我倒没想到还能得你一句道歉。”
“是啊,我也没想到。”
对不起,我把身为唯一朋友的你推下悬崖。
他的眼神渐渐涣散,没了生息,脸上还保持着浅笑。
有一点遗憾。
遗憾没能对她说出心意。
喜欢这两个字,不该存在他的人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