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倦卧室。
等屋外已无动静,涂酒酒慢慢坐起身来。
小王爷乌黑如葡萄般的眼睛在她眼前晃。
她今晚过去逮人的时候,这孩子似乎正从外面回来不久,坐在桌旁大口喝水,眼神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凶狠。
见到她,他十分惊喜,“你果然来了!”
“我要借你一用,可能会伤害到你。”她把来意跟他说明。
他迟疑了一下,用一种很古怪的神色看着她,但还是答应了。
她带他离开前,他突然说,我们明天能私下见一面吗?
这孩子对她是单纯的依靠还是什么?他想见面,是关于案子的情况吗?
可惜,当时实在太紧迫,她没来得及问,苏澜风是聪明人,一旦反应过来……她不敢在小王爷屋里耽搁太久!
她一直在等那个给她药,给她信的人,可是打出嫁那天后,那个人便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找过她。他/她还在三千镇吗,是隐藏起来,还是出事了?
对方是敌是友,若是敌,为何要帮她,若是友,为何不直接把一切告诉她?情势越来越危急,她必须设法自救。
这场婚嫁,若苏羽凰不出现,又或是王妃不死,将一直循环下去。在这里,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甚至,没有自我。
她说难过,苏倦以为她演戏。
但命运既把她推到波澜中去,她便慨然赴会,梦总是美的,她记得每次出嫁的心情,是在三千幻梦中生,还是在残忍真相中死?过去的自己,她一无所知,但她若无法从血肉淋漓中将自我重塑,她便将什么也不是。美好也好,丑恶也罢,接受也好,推翻也罢,她必须找回自己。
她虽不知从前身份,但福雅说,她担不起魔道,她很明显是魔族。且身份特殊。
两天后,她该怎么办?
她到门外找了个弟子,让他准备一桶热水沐浴。接着又从屋中那堆“嫁妆”里翻出一套红色衣裙,她喜欢这种亮晶晶的颜色,明艳,炽烈,至死不休。
*
天阙门偏院。
苏倦站起来,“日后,你不需再惧怕听雪的药了。”
轩辕琴低道:“我答应了少仙主……你还是对我这么好。”
他自嘲地掀掀唇,抬手擦擦唇角的血,没说什么。
轩辕琴一瞬心头漫过丝复杂,她留意到他的手,拇指和食指之间包着一条红色发带,她记得在涂酒酒发上见过,她便从怀中掏出手帕,上前解了发带。
“瞧你胡乱包扎的。”她笑斥,撩起火苗,将发带付之一炬,以帕子替他重新裹好。
苏倦看了眼地上烧断的发带,今晚那股子熟悉的烦躁感又随之而来。
此时,忽然下起雨来。
轩辕琴想去搀扶他,“到我屋里坐一下。”
他咬牙缓缓起来,“不碍事,下雨了,你快回去吧。”
“不行!你这样我放心不下。”轩辕琴说着,却被他轻轻一掌,挥开小屋的门,他袖手一拂,将她“送”了进去。
屋内,轩辕琴看着院中青年的背影,终究没有追出来。她知道,现在不能给予他太多。
苏倦见她进屋,方才眼中的深邃统统不见,取而代之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掂量表情。
轩辕琴那点心思,他能不知?
戛然而止,不错。
*
苏倦走出门口,却再也支撑不住,雨水越下越急,今日消耗太大,他也不能以灵力来驱雨,他一声不吭,任凭雨淋,行走之间蓦然怔住,前方一个红衣女子,手捂腹部撑着伞等候着,见他出来,她很快将手从伤处移开,像不曾受伤一样。
“这么快。”她笑。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他丢给她一句,突然又把手藏到后面。
但涂酒酒看到了。
她突然握住他左手,又把伞塞到他右边,他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来接。
虎口上是一条素白手绢,涂酒酒闷闷不乐道:“苏羽凰,我的发带呢?”
苏倦咽了口唾沫,瞬间衡阳化,“哦,不小心,弄丢了。”
涂酒酒嘟嘴:“我就只有这根发带了,你赔我。”
她恼怒地看着他,唇色因伤不如平时水润潋滟,甚至有份苍白,但他居然想咬上一口,属实……有点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