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秋的心也沉了下去。
国际杀手，王家的手笔，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还要不计后果。
龙月继续说道：“一个排名如此靠前的国际杀手，出现在我们境内，并且参与绑架普通民众，这件事，性质极其恶劣，已经不是简单的家族恩怨了。”
“换句话说，王家这次，越界了。”
“他们以为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你们，再把屠夫送出境，但他们没算到，你会赢。”
“这件事已经压不住了，震动了整个京都，慕容家第一个跳出来，以破坏规则、勾结境外势力为由，对王家的多项产业发起了全面狙击，墙倒众人推，现在想从王家身上咬块肉下来的，可不止慕容家一个。”
“镇武司内部也已成立专案组，对王家发出严正警告，并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内部调查，虽然王家势力盘根错节，我们不可能直接把他们怎么样，但敲打和放血是免不了的。”
“始作俑者王霄，已经被王家内部处理，名义上是闭门思过，实际上是无限期软禁，彻底断绝了他继承家业的可能吗，为了平息众怒，王家必须丢出一个弃子，不过这个弃子，你应该也很熟悉。”
任秋闻言，想到了一个人。
“王坤？”
龙月点头：“对！整个王家，因为这次愚蠢的行动，声誉扫地，元气大伤。”
一口气说完。
龙月端起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着的一杯水，喝了一口。
任秋沉默地消化着这些信息。
他赢了，但赢得侥幸。
他赌对了屠夫的自大，赌对了那一瞬间的机会。
王家遭受重创，王霄被废，王坤被拉出来当弃子，从结果上看，他似乎是大获全胜。
但他心里没有半点喜悦。
一个被逼到墙角的疯狗，和一个被斩断前途的废物，只会更疯狂，更不择手段。
王家这次吃了大亏，绝对是不死不休。
“我的情况，说完了。”
龙月放下水杯，发出一声轻响，打断了任秋的思绪。
“现在说一说你吧，有什么发现吗？”
任秋抬起眼皮，沙哑地问出了那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在说之前，我想知道孙二柱怎么样了？”
龙月看着任秋，许久之后，她叹了口气。
“他和你一样，也在这里，就在隔壁病房。”
“现场的第一批医疗人员赶到时，你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深度昏迷，是他，把你从那个屠宰场里拖出来的。”
“我们的人检查过，绑住他的镣铐是特制的合金，没有钥匙，凭蛮力根本挣不开。工厂里也没有合适的切割工具。”
龙月的叙述很冷静，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任秋的心口。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任秋打着石膏的胳膊上，然后才继续开口。
“为了解开那副镣铐，他用厂房里一根废弃的角铁，把自己的左手……砸断了。”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任秋的瞳孔猛然收缩，整个胸腔都在发痛。
他看到了一幅画面。
血腥的废弃工厂里，自己倒在血泊中。
而那个总是憨笑着叫他秋哥的壮硕汉子，正红着眼睛。
用一块粗糙的钢铁，一次又一次地，砸向自己的手腕。
“手……”
“还能……接上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他死死盯着龙月的脸，不敢错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他怕，怕听到那个最绝望的答案。
“放心。”
龙月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送医及时，最好的外科医生连夜给他做了再植手术，手术很成功。”
任秋紧绷的身体瞬间一松。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地靠回床头。
还好，还好……
但龙月的话还没说完。
“不过……神经和血管的损伤太严重了，医生说，就算恢复得再好，那只手也绝对不可能回到以前的状态，力量、灵活性，都会大打折扣。”
二愣子……
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二愣子！
任秋闭上眼睛，牙关紧咬，腮帮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剧烈地抽动。
他宁愿自己多挨几刀，也不想孙二柱为了自己，付出这样的代价。
这份情，太重了。
龙月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没有出言安慰。
对任秋这样的人来说，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只会增加他的负担。
她等了足足一分钟，才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清冷。
“关于那个被你击毙的屠夫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任秋重新睁开眼，这一次，他将整个过程简略说了一遍。
当然，关于小葫芦的部分，他只字未提。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说完，龙月便转身离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走廊里渐行渐远。
病房里又恢复了死寂。
任秋没有在医院多待。
两天后，在确认身体机能没有大碍后。
他便被秘密转移到了位于海城的一处安全屋。
夜深人静。
任秋盘腿坐在卧室的地毯上，利用小葫芦中的青气恢复。
……
在他静养的第三天，一个加密电话打了进来。
看到来电通讯，没想到是周颖打过来的。
电话接通的瞬间，任秋的心不由自主提了起来。
他已经准备好迎接嫂子带着哭腔的责备和担忧。
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异常平静。
“我听龙月说了，你没事就好。”
这反常的平静让任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
最后只化为一句干涩的道歉。
“嫂子，对不起，又让你……”
“别说对不起。”
周莹直接打断了他。
“以前，我总劝你小心，劝你凡事退一步。我觉得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你退一步，他们就会进十步，直到把你逼到悬崖边上。”
“所以，我不劝你了。”
“我只希望你，做完你想做的事，然后回家。”
“秋叶斋的账本，还等你回来对呢。”
任秋握着手机，久久没有说话。
他能想象得到，电话那头的嫂子，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这番话。
她不是不担心，而是选择将所有的担忧和恐惧都自己咽下去。
用另一种方式，来支持他。
“好。”
挂掉电话，任秋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眼神变得无比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