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异议!我成了《逆转裁判》
任远宁2025-01-27 18:004,766

   每逢初一、十五,作为司家之主的司城,会在那日卯时,独自进祖宗神楼,装三炷头香。

   三个月前。

   四月十五一早。

   司夫人亲自伺候了司城起身,陪着他前往府邸西北角的神楼。

  

   神楼建在一个两进院子的内院。

   夫妻俩来至院前,司夫人在外院的门口站定,司城独往内院去。

   到了神楼前,看守的家丁为他拉开门。

   待他进入后,家丁又将门合严实。

   透过门纱往里看一眼,只见司城一如既往地点了烛。

   家丁打了个呵欠,垂手在院中等待使唤。

  

   司城手握三支香,在烛上点了,烟雾缭绕升腾。

   他插上香,跪在蒲团上,开始闭目祈讼。

   忽觉耳后一阵寒凉陡升,再睁眼时,案台上的香、烛都灭了。

   明明房里一丝风不漏,香烛灭得有些蹊跷。

  

   司城有些狐疑,四围看看。

   墙上长明灯火都没晃一下。

   他心中有些不安,强按下去心绪,向祖宗牌位告罪几句,重新点燃了香烛。

   这回,两只蜡烛与三支香,就在他眼前,齐齐熄灭。

  

   与此同时,伴随着神龛上祖先排位“咯咯吱吱”地细微摇动,长明灯一个忽闪。

   “谁!”

   司城这回耐不住了,站起身。

   刚回转头,就听“嚓”一声,像是落了什么东西。

   长明灯随之熄灭。

   黑暗中,司城只觉脸上被什么轻软布料一拂,蒙住了脸。

   外间的家丁听到里间传来司城“啊——”一声唤,忙推门进来。

   只见司城瘫坐地上,手指着横梁方向。

  

   天已经微亮。

   两个家丁借着外间昏暗的光,见到横梁上竟趴着个女人。

   宽大的软丝裙踞自横梁荡下,飘在半空之中。

   还是其中一个家丁脑筋清楚,认出来横梁上的女人:“是……是少夫人。”

   “什么?”

   司城这才看清楚,上面昏昏沉沉卧着的,果然是儿媳妇秦秀中。

  

   司夫人也听见了动静,急得想进神楼去看。

   又因家规禁止女子踏入神楼,她只得在院外急呼:“怎么了这是?”

   等了片刻,就见司城缓步行出。

   他身后,家丁一左一右地钳着秦秀中,将她拖了出来。

   司夫人惊诧道:“这时候,秀中怎么会在这里?”

   司城脸色阴沉,只向家丁道:“把少奶奶带回去。”

   司夫人忙去看秦秀中,见她昏迷不醒,也是着急。 

   司城对司夫人道:“送她回房,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让她静思己过。”

   司夫人也是惴惴,应了一声,跟着送了秦秀中回房。

  

   次日,秦秀中远赴帝师赶考的丈夫司阳回来了。

   当夜,他就被秦秀中打伤,至今面上还留了疤痕。

   司城与司夫人前去查问,司城竟也被秦秀中伤了。

   然而面对司夫人时,她只是躲起来不说话。

   秦秀中陪嫁的贴身丫鬟衔蝉,留在她跟前伺候,也是平安无虞。

   眼见秦秀中似乎是招邪撞鬼,司府因此开始广募高人来驱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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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司夫人长叹一声:“这么长的时间,门槛都让那些所谓的高人踏烂了,却没有一人能瞧出问题所在。只有这位居姑娘,一看,便知道秀中是让瑞兽上了身。”

  

  

   居离尘方才一进房中,就见紫纱帷帐后一身影警觉弹起。

   她鼻尖嗅到兽息,也顿生警惕,但也当即知道了,应当如何应付。

   秦秀中榻边的衔蝉站起身,正不知所措。

   居离尘向她打个眼色,示意她别动。

  

   居离尘放缓了声气,轻声向帷帐内那人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她脚下轻移慢挪,双臂张开,从侧边往床榻迂缓前行。

   居离尘竭力保持着呼吸均匀,时刻留神观察着,帐中身影的动静。

   见对方没有异动,她终于慢慢靠近了榻边。

   随即,她动作舒徐,向帷帐那边伸出一只手,道:“你如果信得过我,就把手伸出来,让我帮你把个脉。好吗?”

   里面的身影听了她的话,半天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一只秀窄的手从帷帐里伸了出来。

  

   居离尘捏住她的手腕,略探了探。

   她平时一个人在山上,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是自己给自己诊脉看病,然后满山找草药喂给自己。

   她原本想着,刘子骥既然会看病,那她也能在旁边打哥下手。

   没想到,她竟成了看病的主力军。

   她按了脉息,对秦秀中的状况已经了然,便松了手,朝帷帐里道了声:“真乖。”

  

   出来外厅,司夫人与刘子骥都伸长了脖子,正等着她。

   一看她出来了,司夫人忙问:“看出问题了吗?”

   居离尘道:“你家少夫人,好像是被什么兽类上了身。”

   司夫人先是神色一凛,接着重重出了一口气:“终于找到真正的高人了。”

   她冲管家微一点头,管家便出去了。

   居离尘与刘子骥,则被带往一处偏厅。

   这才听司夫人跟他们细述了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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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来,你们一直知道她中邪的原因?”刘子骥道。

   司夫人微微不悦道:“中邪是外间传的,只有我们家里知道,秀中是那日去神楼,触怒了瑞兽,才被降下了惩罚。”

   “瑞兽?不是妖兽?”居离尘来了兴趣,“所以它究竟是个什么动物?”

   “那瑞兽,是我家先祖在百年前降服的,具体是什么……只有先祖本人知道,我们做后人的只知供奉。多少代人了,司家的兴旺全赖瑞兽保佑。只是那瑞兽,不喜女子阴气,所以家规从不许女子进入神楼,甚至不能靠近神楼所在的院子半步。”

   “什么瑞兽啊,怎么还性别歧视。”刘子骥不满道,“既然她知道规矩,为什么要去神楼呢?”

  

   司夫人愁眉不展:“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秀中这孩子最是乖顺,从不会行差踏错。再者说,她住的院子,是离神楼最远的一处。我们卯时便去了神楼,她比我们去得还早。算起来,怕是夜半便时分的事。你说她大半夜地,去那里做什么……”

   “听你刚才说,她还跑横梁上躺着,”刘子骥道,“那不还是中邪了?会不会本身就是你们那个……瑞兽,引诱她过去的?”

   司夫人断然道:“绝无这个可能。瑞兽从来只赐祥瑞。自从秀中出事,我们就猜想,大概是因为秀中逾矩犯错,瑞兽才对她身上施以惩戒。只是不知道,她竟是被瑞兽上了身。”

  

   刘子骥道:“既然你们一开始,就知道这事和妖兽有关,那你们跟降妖师明说不就好了?人家也好朝这个方向努力嘛。”

   司夫人果然越发不悦:“瑞兽不是妖!我们就怕招来什么不知轻重的道士和尚,来家里做些降妖捉鬼的把戏,更惹瑞兽震怒,所以……”

   刘子骥悟了:“哦~所以你们故意不给来人,说清来龙去脉,只让他们自己看。要是来的人,连问题症结都找不出来,自然也就无法解决问题了。”

   司夫人终于对刘子骥流露出一点满意,点头道:“正是。”

  

   刘子骥道:“那你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把它请下来?可是你们又不让我们用捉妖的法子,总不能我们去找瑞兽谈判求情吧?”

   司夫人有些不满地瞥了刘子骥一眼,冲着一直没说话的居离尘一抬手,道:“我想,这位居姑娘应该有法子。”

   说着她又是一扬手。

   管家亮出了一张银票。

   司夫人道:“居姑娘若是能设法让瑞兽下来,我们自会奉上白银五千两作为酬金。”

  

   居离尘原本一直在琢磨“瑞兽”二字,想得出了神。

   此时一听说这张纸代表巨款,神就回来了,眼睛一亮。

   “没问题!”

   刘子骥意外地看看她,这野人赚钱的觉悟,居然这么高。

   他也不能拖后腿,忙跟着说:“是是是,办法总比困难多。”

   “那我这就让下人去给二位安排厢房。”司夫人道,“还望二位高人,尽快解决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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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被安排入住的厢房,虽然当西晒,但好在院子里种满了茂盛的蓝花楹。

   树荫下还扎了秋千,环境也算清雅舒适。

   “居离尘行啊居离尘,”刘子骥坐在秋千上晃着,“一出来就给我们搞到这么好的住宿点,还有这么高薪的工作。”

   他转而有点难过起来:“你说我怎么到现在什么天赋点都没有,也没有地方查看个灵根啥的,一路靠你带飞,我根本就没有游戏体验嘛。”

  

   “瞧你都难过得说胡话了,”居离尘道,“我问你,五千两白银是不是很多?”

   “巨多!”刘子骥道,“普通老百姓,一家子一年也就用二十两。”

   “哇!”

   居离尘笑得嘴都合不拢。

   但她马上收敛了笑容,道:“怪不得给这么多钱,你不觉得这事怪怪的吗?”

   “哪里怪?”

  

   “那么多人看了,都说她就是个人,一点妖气异常都没有,怎么我一看,就看出来了?”

   “你厉害呗。” 刘子骥觉得主角的顺遂人生不用细想。

   居离尘却异常严肃道:“那不就说明,能瞒过那么多法眼的瑞兽,是个相当厉害的妖怪?”

  

   刘子骥开始梳理客户需求:“也是哦。所以我俩现在面对的情况是——司府不承认瑞兽是妖、也不准任何人出降妖手段、我们还要小心不能得罪瑞兽。在此基础上,我们得把这个顶顶厉害的妖怪,从秦秀中身上请下来。”

   居离尘点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怎么什么时代的甲方都这么无厘头。

   刘子骥一下觉得自己像个无辜的奔波儿灞,被九头虫派去捉唐僧师徒。

   第一桶金不好赚啊。

  

   刘子骥停下秋千,坐定道:“那这个瑞兽,究竟是个什么动物,你能看出来吗?”

   居离尘有些苦恼:“我也想知道啊,可是我看见她的本相,从气息上……感觉像是豹豹猫猫一类。”

   刘子骥摊手道:“要是知道是什么兽,没准你那本妖怪小人书还能教我们怎么解决问题。”

  

   居离尘想起刚才在司府那几个高人,道:“你说,我们能不能找刚才那几个真正的高人帮忙,邀他们一起解决这事啊?”

   “你的意思是,我们再把这个活儿外包一下?”

   刘子骥想了想,摇摇头:“不行,虽然我工作经验不多,但我看过很多官司案例。外包团队信不过的,没本事会拖累我们,或者万一太有本事,更糟。直接把人家里瑞兽给捉了、伤了、杀了,那司府不得找我们麻烦?”

  

   居离尘道:“那你说怎么办?”

   刘子骥灵光一闪:“诶,既然你说它是个猫科动物,那我们找点巧克力之类的东西给它吃,它一吃,中毒了,不就能被逼出来了?”

   一听说要下毒,居离尘不同意:“不行,这瑞兽虽然厉害,我直觉它不坏。”

   刘子骥不信:“连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直觉上了?”

   “我靠近它时,它对我并没有杀气,”居离尘道,“而且我触碰它的时候,感觉到……痛苦,它似乎有很多难言之隐。”

   刘子骥忽然想起了那日河道中的腹虫。

  

   腹虫不仅让居离尘摸它,居离尘好像还能跟它沟通。

   这一发现让刘子骥嫉妒得面颊都酸了:“你是不是有跟兽沟通的感知灵力啊?凭什么啊?”

   居离尘嘴角挂起一丝嘚瑟的笑容:“是啊。从前在迩山,光是我认识的蛇,都排到了五六六号呢。我看现在这情况,队长是谁,很明确了吧?”

   刘子骥却不接茬:“那你为什么,不当场直接和瑞兽沟通?”

   居离尘叹了口气:“这家伙警惕性很高。它目前没那么信任我,它的情绪是我自己感知出来的,它心里想什么,我可不知道。”

   刘子骥有了主意:“那,我们取得它的信任,不就能跟它沟通了?看来我刚才瞎说的谈判这招用得上。再说了,这事本来就很多疑点。你看,秦秀中那天为什么冒着大不违跑去神楼?它又为什么附在秦秀中身上伤人?等我们了解清楚情况,跟它就能把话说开了。”

  

   居离尘点头道:“有道理,反正我们也不会降妖,倒是你一张嘴叭叭地挺能说。”

   刘子骥飞速思索:“我们现在听的都是司夫人的一面之词,并不能形成完整证据链。根据我看过的刑事案例来说,多听一些证言,多聊几个证人,可能彼此之间言谈就有破绽,反而能让真相浮出水面。”

  

   说到这里,刘子骥又被自己的想法鼓舞了。

   我终于有用了。

   回到我的主场了。

   刚才误判秦秀中的病症,本来有点小失落。

   这下一看,不还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关卡?!

   令他小慌张了一阵的捉妖打怪,瞬间变成了《逆转裁判》。

   他就是要通过重重迷障找出真相的正义律师——成步堂龙一!

  

   进祠堂、中邪、无理由攻击。

   可是为什么只伤男不伤女?

   而且作为镇宅的瑞兽,它为什么要伤一家之主和家业唯一的继承人?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异议!

   目前所有指控都值得异议!

  

   居离尘见刘子骥一个人又在那儿燃起来了,看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就知道他又开始犯癔症了。

   这兔子短短几天已经越来越癫。

   又卑又亢,乍悲乍喜。

   一时像对一切情势了如指掌,一时遇到小小苦楚又挫败不堪。

   不光常常口出胡言,说些奇怪的话,嘴里还总是念念叨叨地自说自话。

   说话时,那脸上的神色也是变来换去。

   要不是他本身就是妖,居离尘都要怀疑,他也被什么附身了。

  

   但想想也情有可原。

   居离尘看着一边荡秋千,一边嘴里叽叽咕咕的刘子骥,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悲悯:

   好可怜,才修炼出来,就碰上桃源村的事。

   好不容易做了人,什么都没干就开始衰老,换谁都会发疯的。

  

   先前那个甄道士,卖的不老药虽然是假的。

   但听旁边人说来,这世间好像确有长生药。

   还有个什么鲲山,专研长生丹药。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听说有巨款,就满口答应的原因。

   如果能解决司府这事,血赚一笔,就能供二人继续四方游历。

   最好是直接去找那鲲山,兴许连桃源村的问题也能解决。

  

   她同情地看着痴傻的刘子骥,摇摇头

   最终决定自己担大旗,她抬脚就往外走去。

   刘子骥忙起身问道:“你干什么去?”

   “找司城。”

  

继续阅读:14.这一世,有钱人终于拿银子砸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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