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参一下就从薛青身上蹦了下来,它跳着扒拉着逍云的腿。
逍云冷冷道:“别挠了,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救你姐姐,待你姐姐活了,我再跟你算你的账。”
玄参颓丧地“哦”了一声,缩回了薛青脚边。
居离尘兴高采烈道:“真不愧是逍云!我就知道你出马一定没问题。”
“你跟她交换了什么?”薛青的眼神中不无担忧。
“没必要说,时机到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逍云将九转仙草收好:“我们回去吧。”
霍白羽向逍云道:“救人要紧,我送你们出去,以免路途上耽搁时间。”
“那就劳烦了。”逍云谢道。
转瞬,霍白羽将他们送到星移幻阵外,道:“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薛青向她道:“多谢。”
他又叫住霍白羽,道:“尸解妖未身死便想修炼成妖,不是易事。”
他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霍白羽:“这个太阴炼形丹你拿着,对你修炼有助益。”
霍白羽有些吃惊望着薛青:“你我素昧平生,这太阴炼形丹贵重,我不能……”
居离尘笑道:“他给你,你就拿着吧,他人特别好!”
薛青道:“你送我们进去,又陪我们出来,实在是劳烦了。一点薄礼不足挂齿。”
刘子骥眼馋地看着,有点哀怨地想着:
怎么谁都送了,就是不给他送。
他见此时旁人都没留意,便向逍云小声道:“你刚才,是不是觉得人多口杂,所以不想透露跟那个班龙夫人交换了什么?”
逍云柳眉一竖:“不能说就是不能说,什么人多人少。”
“悄悄告诉我也不行?”刘子骥有点耍无赖。
“不行。”逍云才不吃这套。
上山时的四人,现在变成了四人一狗。
虽说里头有三个鲲山的镇厄人,但玄参并不害怕居离尘和刘子骥。
它警惕地看着逍云,想着刚才她的警告,有意和她保持着距离。
刘子骥和居离尘也看出它的恐惧。
可是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混沌因为一件不明不白的案子,都成了【晦空】的阶下囚。
玄参是有预谋杀人,且是连杀三人并窃取命时,很可能等待他的,不止是【晦空】那么简单的惩处。
极有可能,是【岁烬洞府】的炼化。
逍云像是没有注意到玄参的举动。
她只是安静地走着,然后冷不丁发问道:“所以玄参,你说你夺命时,是为了你姐姐,那为什么要选这三个人呢?”
薛青闻言,下意识将玄参抱了起来,护在怀中。
嘴上却说:“你只管跟云姑娘讲。”
玄参见逍云还没下山就向他发难,已是浑身发抖,耳朵往后趴拉着,一双眼瞪着逍云。
薛青抚摸着它的头,道:“你只管说,这事就算云姑娘不问你,我也需要你跟我讲清楚。”
玄参身上筛糠,但还是在薛青的安抚下,勇敢地开了口。
“好,我说,就算不是为了给姐姐命时,我也想杀他们!那三个人,每一个都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刘子骥道,“你一个妖,还想制裁人啊?”
玄参愤愤不平道:“难道只有人能制裁妖?班龙夫人说得没错,人从来没有真正对我们一视同仁过。你们这些降妖的,只要发现妖害了人,就会立刻出手对付我们。可是人害了我们,谁又能替我们做主?为什么我们不能反抗?!”
薛青听得心头发酸,安慰似的拍了拍玄参的背。
居离尘有些责怪地看了刘子骥一眼:“你这人,说话就是让人和妖不爱听。”
逍云并不以这番话为忤,只问道:“那你倒是说来听听,他们怎么个罪有应得法。”
玄参深吸了口气,道:“那个宋寡妇,你们别看她好像是个普通女人。实则她是个很可怕的人!她在嫁到杞县之前,是个帮人做活香刑架的!”
“活香刑架?”
“那是什么?”
居离尘与刘子骥都没听说过这东西。
薛青却怫然变色了:“活香型架,就是把雄麝钉在架子上,用银钩探香囊,去剜取麝香。取香之后,又百般将养那麝吊命。这样才能一直取到活麝香,是以取了个活香刑架的名头。”
玄参的牙齿打颤:“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为,那女人要做玉露回春丸。她做这个药丸,据说吃了可以让人回春返童。不光是她自己吃,她还用这个赚钱。有许多大户人家的妻妾,都会找她买这东西,以求年岁增长而容颜不老。后来,那一带麝妖发现此事,就想去找她算账,结果它们只找到了一些吃过玉露回春丸的人,就让降妖的捉了。反倒是让宋寡妇那个罪魁祸首跑掉了,还来到了杞县,安稳嫁人度日。”
刘子骥听得面上微有些怒意,居离尘却已是怒不可遏。
她大喝道:“还有没有天理了!且不说麝妖伤人,是事出有因。既然麝妖都伏法了,凭什么始作俑者跑了?”
玄参似被鼓舞,音调更高了:“这还不是最过分的!那个开拳馆的高大戎,听闻熊胆平肝熄风,日常喜好将胆汁混入烈酒之中,说是喝了可以增强阳气、延年益寿。于是,他就在峨山的一处小山坳里,建了一处熊牢!他抓了许多黑熊关了起来,日夜用淬了麻沸散的铜针,去刺那些黑熊的胆囊,外面接了竹筒滴取胆汁!为了激得那些熊起怒意,他竟然还让拳馆里那些练家子,去和被缚住又受了伤的黑熊搏斗,实则就是他们单方面去揍那些熊!这么多年来,被他这样虐待致死的黑熊数以百计!”
薛青目中皆是哀怨:“你知道他长期服用过量熊胆汁,必然肝阳暴亢,大怒则形气绝。所以你用了这样的法子。”
玄参小小圆圆的黑眼睛里,满是仇恨:“对!我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当时本也有黑熊精找上那山洞熊牢,可是……”
“让我猜猜,”刘子骥道,“熊精才来得及救出同类,还没来得及报仇,就被降妖的抓了?”
“是!”玄参道,“所以我一直想帮他们完成未竟的事!”
刘子骥突然对眼前的小狗有了一丝敬佩,他严肃地问玄参道:“既然如此,那个令秀才,想必也是道貌岸然之辈了。”
“岂止道貌岸然!”玄参尖叫着,“他就是个恶鬼!他因为自己有哮喘,所以听了一个丹箓师的话,在家中设了丹房,专门炼治伏肺邪的丹药!你们可知那丹药用什么炼?是用活生生的穿山甲炼的!他们把穿山甲绑在鼎上慢慢蒸烤,待穿山甲的甲片微微翘起,立刻就穿甲取血,美其名曰采地龙真血补先天元气!每隔一段时间,这些穿山甲既要忍受蒸烤的灼热疼痛,又要被利器刺身,一个个简直生不如死,可那个令秀才的青铜炉子里,直到现在还会用剩余的鳞片燃香!”
刘子骥听得很生气:“太可恶了!不是我说话难听,这些稀有动物的命,真要理论起来,在法律上比人还金贵呢!他们还涉及虐杀,真是……真是……”
居离尘痛心道:“他后来不用穿山甲连丹药,而是又去了葆艾堂开平喘药,想来也是因为,有穿山甲精找上他了?”
玄参连连摇头:“不不不,它们找上的,是那个丹箓师。结果那个丹箓师好大的本事,早早就预料到这事,他自己提前跑了不说,还顺带通知了降妖的……”
居离尘怒道:“来降妖的,可是鲲山的镇厄人?”
“那倒不是,”玄参又是一阵摇头,“要真是鲲山的,那我看到你们,一定是要咬你们的。鲲山的镇厄人,等闲不会出动。你们即便出面降妖,也不是山下的人去请,就能请得动的。”
逍云微一点头:“你倒是了解。”
薛青竭力保持平静,望着怀中不停发抖的小家伙,道:“你究竟是从何得知这些事?为何从来不与我说?或许我能找到其他法子,去惩处他们。”
“我……我……”玄参迟疑着,眼里蓄了泪,半天说不出个好歹。
“它怕害了你。”逍云像是已经知道了一切。
玄参没有想到,逍云竟然戳中了它的心事,惊讶道:“你怎么……”
逍云向薛青道:“你上次说,你每月初五到十五,都不在杞县。我后来想想,它应该是怕你在外挂心,是以峨山发生的事,多半都不跟你说。至于死伤在峨山的妖,他自然也不会让你知道,免得连累你牵扯进来,更怕你仗着本领高强,做出什么上山寻仇的事……”
薛青豁然开朗,抱着玄参的手也发了紧:“你的意思是……杀掉那些寻仇的妖,包庇下这些恶人的,是……”
“没错,”逍云的声音异常平静,“峨山葳蕤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