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骥一瞬间也有点慌神,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他竭力镇定,对居离尘道:“没事的!我跟你讲,有时候关卡设置是这样,我们到下一关之后,没办法立刻就回到上一个地图。得等我们后续解锁一些东西之后,才可以再回去。我估摸着,等我们找到让桃源村恢复正常的办法,你就能回去了。”
说罢还是有点不安,想观察居离尘的脸色。
他不知道居离尘能否接受这个解说。
居离尘没说话,低着头。
刘子骥以为居离尘被这突然的变故弄颓了。
不能够吧,这人不是全身正能量嘛?
他赶忙爬起来,抹了抹鼻血,说:“居道长啊,你听我说。”
居离尘缓缓抬起头:“暂时回不去是一回事,你知道我就带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吗?”
刘子骥这才想起一大堆被落在河道上的行李。
他瞳孔地震,小声道:“你不会就带了件换洗衣服吧?”
居离尘颤颤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的小包袱。
打开来给刘子骥一看,里面只有一本书,封面写着:《时墟妖枢》。
居离尘几乎想要掐刘子骥的脖子:“我的武器!”
刘子骥也慌了,连忙找补:“没事儿!你背上不还有个月牙铲吗!”
她听罢,努力定定神,手上使力捉住了月牙铲。
另一只手摸着腰间的匕首,道:“也罢,好在我身上还有几样家伙。”
她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周遭的人车城景。
“这里看上去……好像暂时也用不上武器。”
眼见刘子骥一脸自责,她决定做个大度的人。
她拍了拍刘子骥的肩头,道:“算了,你也不知道这回出来就回不去了,行嚢是我自己放下的,也不能都怪你。”
她又看向刘子骥的竹篓,笑着宽慰他:“至少你把吃食都背出来了。”
刚说完,就见刘子骥神色更慌张了。
居离尘心下顿感不好。
忙去看竹篓时,只见竹篓里几乎空了,只有一些桃子还待在筐底。
难怪这刘子骥一路走得这么轻松。
原来他嫌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了。
“刘子骥!”居离尘疑似失去所有力气,“……你真是个实打实的倒霉家伙……”
刘子骥知道闯祸,赶紧狗腿道:“居道长……噢不,离尘啊,你听我说,咱们现在虽然失去了一些物质上的东西,但是还有一腔闯荡的热血对不对?”
居离尘有点无语地看着他:“你说咱们俩凑一起,是不是就是会倒霉啊?”
刘子骥不能允许她动摇世界观,连忙否认:“不可能!我们都顺利走出来了,马上就要开始冒险了。冒险成功你就能救村民、拿遗产了,对不对!任务不能忘啊。”
居离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你等等。”
她往树林深处走了几步,深深地运了几口气。
“心若止水,波澜不兴;气若游龙,周流不息。
天地合一,万物共生;万法归宗,大道无形。”
狠狠地念了九十九遍净心咒,总算让急躁的心情平静了些。
或许刘子骥说得没错,找到救村子的办法就能再回去。
换言之,没找到方法,回去也没用。
师父常说她性子急要多修炼。
说不定刘子骥这只笨妖,就是为陶冶她性情而来的。
事已至此,她远远看向那气派非凡的城门楼,决定先进城探探再说。
再从树林里出来,居离尘已经神色如常:“算啦,总不能为没了的东西,跟活人过不去。”
刘子骥刚才看她一言不发进了林子,还以为她预备拆伙。
见状知道团队没散,不觉松了一大口气,他现在可离不开她。
只不过,这人也不知该说大度,还是心大,这么快就调整过来了。
换成刘子骥,不知道得生气内耗多久。
居离尘又问刘子骥道:“这地方你认得吗?”
刘子骥连忙回身看看城门,见抬头写“紫泽城”。
听都没听过。
但是眼下他得赶快转移居离尘的注意力。
他忙说:“这一看就是个大城市,里面肯定有武器铺和吃饭的地方。”
话虽如此,就算有客栈铁铺,也得有钱才行。
这事瞒不了。
他只得告诉居离尘:“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搞钱。”
“搞钱?”居离尘有些费解地看着他。
坏了,刘子骥想。
居离尘从前住在山里,说白了几乎就是个野人,对钱肯定没概念。
刘子骥解释道:“咱们现在在外面,是不能像你以前那样以物易物的,吃饭住宿都得要钱……”
“我自然知道钱是什么,只是你这做妖精的竟然也知道吗?”居离尘纳闷道,“师父曾经说过,除了我们山上以外,到哪里没钱都寸步难行。我原本也是想,那些果子糕饼,我们就算吃不完,卖了还能换点钱。可现在那点东西我们自己都不够吃……”
刘子骥本来还想科普一番钱银知识,弥补一下错误,展现一下价值。
这下可好,错误更大了。
谁能想到居离尘还有贩卖农产品的意识。
居离尘微微叹口气,冲刘子骥道:“竹篓给我。”
刘子骥讨好道:“没事我背就行。”
居离尘已经一把从他身上拿下竹篓:“我怕你嫌累,仅剩的几个桃子都给我扔了。”
她背好竹篓道:“所以你会搞钱吗?”
“就……先进去看看吧,我要是会搞钱,也不至于沦落到这里了。”刘子骥臊眉耷眼道。
紫泽城内,八街九陌,人头攒动。
街宽路长,青石平阔,车马粼粼华盖过。
沿街建筑高矮错落,商铺林立,红漆金字熠熠生辉。
路边茶肆炉火旺,文人墨客笑谈畅。
远处酒楼,张灯结彩,丝竹之声不绝耳。
居离尘看得瞠目,自不必说。
刘子骥也禁不住在心中暗道:这游戏制作还挺良心啊。
两人一路边看边走。
忽见一横街上,有一大群人正围拢在一处。
居离尘问:“那里怎么这么多人?”
刘子骥一看,就认定这是个重要剧情点。
于是二话不说,拉起居离尘,就往人堆里凑。
好容易拨开人群挤进去一看。
原来是一个白须道士。
只见他支了个摊位,旁边挂着一白幡子,正在宣传:
生有不老方,死有还魂丹
小儿服了,百病全消
老人吃了,健若苍松
男的补阳,女的补阴
……
居离尘一听,和周围的看客一样来了兴趣,道:“不老方和还魂丹!”
她转头看向刘子骥:“这不是刚好能解你的麻烦吗?”
居离尘从未见过白须白眉的老人。
一看这道士老成这样还活着,可不是信了个十足十。
“你看,他这么老,他的药一定灵。”
刘子骥道:“这么大年纪的老头,外面的世界多的是,你要乐意,也可以活这么大。”
刘子骥信不了一点。
他刚遇上早衰症,一出来就碰上卖不老仙丹的。
这么容易就解决问题,肯定是陷阱关。
于是他又道:“什么传销假药,这你都信。你可千万小心,老了别被卖保健品的盯上。”
白须道士耳朵倒好,一听不乐意了。
他一打量身着斜襟短褂的刘子骥,道:“你这小道,凭什么说我老儿卖假药?”
一旁一大姑闻言,立刻向众人道:“别听他们胡说,我亲戚是丰泽郡的,吃过甄道长的药。当时我就在边上看着,原本那人都要归西了,吃了药,一下就坐起来了。”
居离尘惊讶道:“外面的道长这么厉害吗?”
刘子骥无语凝噎:“你这反诈意识得提上来才行。”
刚说完,却见一位妇人已经拨开了人群,往甄道士的面前一跪,哭道:“求道长救救我儿。”
刘子骥一看那少年,就知道这不是个健康人。
只见少年身形瘦削,不过被母亲拖着多走了两步,他母亲倒还面色如常,他却喘息不止,头脸上都是细密汗珠。
甄道士只是眼尾一扫那少年。
并未把脉,也不细问,便捻须道:“一百两一丸,包治包灵。”
妇人从怀中掏出许多散碎钱银,颤声道:“家中拢共就这么些钱,还请甄道长发发慈悲。”
甄道士摇头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请恕小老儿爱莫能助。我这回云游四方,拢共也就带了十枚丸药出来。眼下就剩最后三枚了,这么多人等着买,就是有钱,我还得考虑考虑卖谁呢。”
一听只剩三枚丸药了,人群中立刻此起彼伏地响起声音:“没钱就别买了,给我!我爹都快咽气了!”
“我先来的,应该给我!”
“我出二百两,给我!”
刘子骥听这话术耳熟,这不就是:家人们,最后三单库存了,先到先得,赶紧抢。
居离尘却看得很是揪心,道:“你看,那少年才是最需要丹药的,这姓甄的一个修道之人,未免也太狠心。”
正说着,却听人群中一人道:“你是说,你会炼令人延年益寿的丹药?难道尊驾是鲲山炁宗的人?”
刘子骥回头一看,吓得一缩脖。
只见那说话之人,半个眼球几乎都在眼眶外突着。
虽穿着一身华贵的月白锦袍,看着却像个厉鬼罗刹。
围观的人都怕了他,给他让开了路。
那甄道士镇定抚须道:“这位仁兄倒是有眼光。”
另一边,一个一直在围观的书生却笑道:“鲲山只有末流的镇厄人,才会下山来。你既然下了山,那就说明位阶不及修长生术,又怎么会有资格,拿什么不老药出来叫卖?”
甄道士立刻改口道:“我、我何时说过我是鲲山的了?”
“不是鲲山的,普通丹箓道人,又哪里来的长生不老的炼丹秘法?”书生马上接口质问道。
“难道天下间,只有它鲲山识得长生术,别人都识不得?小老儿医术高明可谓神农再世……”
“医术高明?”突眼人道,“那你能看出,我身上有什么毛病吗?”
刘子骥悄声对居离尘说:“这么多拆台的,这老头今天有难了。”
居离尘却冲他做个噤声的手势,道:“别废话。”
看热闹可太有意思了。
早知道外面有这么多好戏看,她早该出来走走。
那甄道士,原也会些医道。
眼看被架上台,免不得装模作样地,把了把突眼人的脉。
原想随意说两句,可他手一搭上突眼人的脉,脸色立刻大变,汗珠子就涔涔地下来了。
他嘴里咕哝:“怎么……没有脉息……”
突眼人笑问道:“噢?看来你把不出我的脉象。不过,我却可以看明白你身上的毛病。”
突眼人忽然目露精光,他瞪视甄道士,道:“阁下左面股骨曾裂过,右边胳膊肘曾脱位,如今到了阴天下雨还会疼痛难忍,对否?”
甄道士虽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人群哗然。
大家眼睁睁看着,这突眼人连碰都没碰甄道士,只是两眼一扫,竟然能看穿他经年旧患。
这不是神医是什么?
刚才的书生道:“阁下可是肉眼洞穿肉身的目空道人?”
刘子骥默默道:以为多厉害,结果就是个人形X光机的设定。
正想拉居离尘吐槽,一伸手却拉了个空。
再一看,居离尘已经站在那突眼人面前了:“这么神奇?来你扫扫我。”
刘子骥忙她拉回来:“回来吧你,你身上又没有二维码,扫什么扫。”
甄道士一看情况不妙,想赶紧趁彻底垮台之前,自行收摊遁走。
不料一张黄纸自天上飞出,正中他面门。
刚才那个同样质问他的那个书生,此刻口中念决,金字符文就在黄符上一笔一划显现出来。
甄道士忽然就停住了落跑的脚步。
他回转身向众人两手一摊,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我这丹药是面粉加了红糖搓的,我就是搓个十斤八斤,也要不了几文钱。”
居离尘咋舌道:“呀,我小时候撒谎,师父也是这样用一道符贴着我,我就说真话了……”
“嚯!”刘子骥道,“斯内普的吐真剂!”
看客们一听,登时鼓噪,哪里肯依。
那甄道士像见了鬼一样。
只见他瞪大了眼睛,面部扭曲,恨不能咬着舌头,不让自己往下说。
但他完全不能自控,又一指刚才说见证过他丹药救人的大姑:“这女人是收了我的钱,才来帮我说胡话的,就为了让你们相信。”
那女人一听,忙叫道:“谁要你的钱。”
说完生怕被连累,连滚带爬地逃了。
“唉,其实吃保健品也就是图个心安,”刘子骥摇摇头,“他用面粉搓红糖,没给用一些有害物质,已经算良心了。”
“良心什么?”居离尘气愤极了,“要是有人真等着这药救命,吃下去却不见好,岂不是要伤心死了。”
人群中有几个已经真金白银买了他药的人,一听都不依了,吵嚷着让退钱。
“你虽今日才到紫泽城,谁知道你之前云游四方赚了多少昧良心的钱!”
“真想看看他安的是颗什么黑心!”
不知谁这样喊了这么一句。
“这倒容易。”
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声,自人群中飘来。
不知为何,在如此喧哗的人群中,人人都将她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一个青衣人。
只是她头戴斗笠,斗笠上又垂了黑纱,没人能看真切她的样子。
谁也没看清楚她如何出的手。
只听得那甄道士惨叫了一声,捂着心口就倒了下去。
再一转眼,所有人都见到青衣人手上捏着一颗滚热冒烟,正往下滴滴答答落血珠子的心脏。
这血红心脏,在她葱白样的手上“突突”跃动,更显诡谲。
众人尖叫不已,纷纷避让不及。
刚才那个虚弱少年一看这场面,吓得捂着胸口跌坐在了地上。
刘子骥看着这个场面,也是瞠目结舌:“我去!怎么还有AO18+画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