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离尘靠近城门时,发现情况已经变了。
之前的结界波幕消失,这意味着,城池如今可以自由进出。
居离尘看着城墙边的白骨,已经塌进了地里。
取而代之的,是已经密密麻麻长出的草芽。
没错了。
谷娘子已经炼成,她不再需要土地精气。
居离尘推了推城门,暗忖:这门也太结实了,怎么不动?
她退后几步,操起【无涯】。
她稍一运气,就感与从前不同。
只觉得丹田真气涌动,略一思忖,她就明白过来。
原来逍云让他们日日在【天道笔锋】抱着药罐子,学的根本不止是如何炼就符胆。
他们每日只知道闻着药气,不知道逍云完全是给他们指了个修炼亘息的绝佳法子。
她凝神调动体内流动不止的真气,顿时感觉到体内流息轻松为她所用。
只见她青衫猎猎,踏罡步斗,将真气灌注臂膀,手持【无涯】冲着城门而去。
【无涯】的月刃激起丈许碧波,竟直接劈进包铁城门,将那三尺厚的柏木生生震出了裂痕。
接下来几铲,携风雷之势破空。
城门洞开,激得城楼上的铜钟也轰然作响。
居离尘长驱直入城内,但见城里跟她梦中所见,迥然不同。
城内楼台砖瓦虽未变,却似乎荒败了许久,宛如死城。
她倒提了【无涯】,足尖一点,上了翘角飞檐。
她在屋脊上奔走,脚下轻巧,尽量不发出声音惊动了敌人,试图从高处寻到柳益的踪迹。
然而满城幽黑,她借着月光看去,仍是毫无头绪。
在屋檐上跑了半宿,她想到之前三人没能进城勘察,不如趁此机会,一一跳进屋院,查看一下如今城中居民的状况,以备跟逍云汇报。
才跳下地,就见一个院子里,直挺挺躺着一个人。
她差一点惊呼出声。
好在她心里暗暗喝止自己:闭嘴吧!难道你也要跟那大叫驴有样学样?!
悄悄凑近那人一看,估计应该是这家夜里守门的老家人。
那老头直挺挺躺在地上,并不动弹。
不过和逍云他们一样,他也是眼睛圆睁,目中无瞳,还有气息。
整个屋院,除了老家人,其他人的模样也都如出一辙。
居离尘不由得想起了桃源村内的情况。
难道他们也是陷入了什么魇境阵法?
随即她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这些人与桃源村内的村民们不一样,他们还有呼吸,看上去明显只是深陷梦境。
而桃源村则是陷入了停滞,所有人的命时都暂停了,只有她和刘子骥还在继续往前走。
说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过桃源村。
今时不同往日,是不是应该找机会,再去紫泽城外的大树那儿看一看?
万一呢。
想着想着,又提醒自己赶紧集中注意力,眼下之困未解,还谈什么以后。
她挨家挨户地探访着,连梦里去过的那家客栈也去了。
的确,店里有个店小二,在柜台后面躺着。
不过,他和居离尘在梦中见他时的模样不同。
他如今看上去老了许多。
她一路过来,见到的所有人都神色不同。
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在哭。
有的人脸上是她看不懂的表情,既喜且嗔,面泛红粉。
但居离尘却发现,这个店小二的表情有些不一样。
店小二的眼皮微微抖动着。
居离尘为了确认,蹲在他旁边,眼珠不错地盯着他,果然又看他的眼睛眨了一眨。
这次居离尘肯定了,店小二不光眼睛眨了眨,他的黑眼珠还翻转出来了一瞬。
居离尘忙摇动着他:“喂!你能醒来吗?!”
她还不知道,店小二是在梦里恢复了自己的神识,立刻就在梦中经历了逍云他们见到的崩塌之象。
店小二的瞳仁,猛然间又翻了回去。
继而,他整个人像是被按进了水里一般,溺水似的手脚乱抓乱踢。
嘴里发出“呃呃”的倒气声。
接着他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仰头“啊——”地一声长唤。
居离尘倒是看出他是魇住了,恐他有性命之虞,忙将他推起,用手扶他的背,试图渡些真气给他。
那店小二不断地扭动着身子。
居离尘感觉到他的关窍全都紧闭,经脉中有什么力,正在抵抗着她的真气。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就见店小二的一只脚神经质地抽搐起来。
最后踢蹬了几下,他忽然牙关一闭,不动了。
居离尘吞了口唾沫,小心地探手去摸他的脉搏,已然绝了气。
她不知道他在梦里,究竟遇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让他如此痛苦。
但她知道,店小二面对的,或许也就是刘子骥和逍云会面对的。
如果不能及时找到柳益……
居离尘“嚯拉”一下站起身,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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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野人那个脑子……”刘子骥搓着手,心中惴惴,“你确定她能找到破阵之法?”
逍云楞了他一眼:“她脑子怎么了?我看她脑子好得很。你既自称与她形影不离的双生子,怎么会这么不信任她?”
“我不是不信任她,我是了解她。”刘子骥强辩道,“倒是你,干嘛这么为她说话。”
“因为我也了解她。”逍云神色平静,只轻轻吐出这句话。
摇橹船划过酒庐时,那几个当炉的胡姬看见了刘子骥与居离尘,纷纷叫喊着冲他们伸出手。
伴随着她们的喊叫,她们的手臂,如软绵绵的橡皮一般往他们这头无尽地延伸着。
刘子骥见状,“哇”一声抱住了旁边的逍云。
原本胡姬的橡皮手臂只是漫无目的地伸展,听了刘子骥的叫声,忽就托起了摇橹船。
摇橹船被她们捧着,眼瞧着就要被一锅端。
逍云气急败坏地抓起刘子骥,往天空中一扔,自己接着跳出摇橹船。
但她的动作终究还是因为先救了刘子骥,而慢了半拍。
她的腿被其中一只橡皮手一拽,立刻感觉像被滚铁烙了一般灼热剧痛,疼得她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刘子骥以为自己一定是要摔死的了,不想却落在了软趴趴的云上。
逍云跳了上来,道:“你不叫会死?柳益的【魇境】发现我们了!”
逍云话音刚落,原本承接着二人的云,立刻化作雨水,倾盆而下。
两人脱力下坠。
逍云试着抛出【纵天绫】,长绫却只是如普通布料一般垂下,并不能托人。
底下原本是丝绸商人的货车,一卷卷丝绸漂浮起来,流光的绸面竟真成了无数条凌空的河流。
这些河流倏然间又晃晃荡荡,组合成了无数个波斯商人的模样。
他们张着嘴,没有牙齿的嘴咧到了耳根子,冲着朝他们跌落的逍云和刘子骥“啊啊呀呀”地叫起来。
模样古怪又可怖。
刘子骥看得头皮发麻,脚下踢蹬,大叫:“来生再见了!逍云!”
“来生还见你,我命也太不好了!”逍云也忍不住叫道。
她用【纵天绫】往刘子骥腰间一捆,往自己脚下一扯,接着将刘子骥的背当做梯子一踏,借力往高处腾了一些。
刘子骥眼看自己就要被她蹬进那群怪物商人堆里,忍不住骂道:“来生不见就算了,今生也太不讲义气了吧!”
正骂着,就感觉腰上一紧。
逍云方才借力找到了一处高檐,站稳脚跟后,正把刘子骥也拉了回去。
刘子骥还没来得及道谢,就感觉那屋檐山体滑坡一般融化下去。
二人周围毫无凭借之物,刘子骥感觉到那冰凉的丝绸商人正在围拢二人。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忽然感觉什么东西,从胯间托起了他。
刘子骥闭着眼哭道:“逍云谢谢你,但是妈妈说不能摸那里。”
却听逍云“咦”了一声,喜道:“【无法】!”
刘子骥从未听逍云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他睁眼低头一看,也惊喜叫道:“【无法】!”
原来那【无法】在危急关头,竟自动现身化形,横倒着用扫帚柄,将二人稳稳托住。
刘子骥喜极而泣:“我……我在骑着扫帚飞诶~!”
逍云【无法】,道:“你当初还嫌弃【无法】,我说什么来着?【锻神阁】里都是好东西!”
“可是【无法】为什么不受魇境影响,可以使用啊?”
逍云耸耸肩,道:“大概是你太废了,【无法】是你的东西,废到魇境都无法追踪气息,反而不受任何干扰了。”
【无法】载着二人,在空中灵巧飞行。
屋厦倾倒,它轻巧从倒塌的房屋中间穿过。
河流高卷,它斜斜贴着浪涛而飞。
刘子骥坐在逍云后面,振臂高呼。
见逍云的身子有些奇怪地侧着,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你的腿怎么了?!”刘子骥又叫起来。
他看见逍云右侧的裙角已经完全腐烂成了絮,右脚腕处一片血肉模糊。
难怪她刚才突然有些体力不支。
逍云的面色也有些发了白:“你别管了。我方才在想,我们一直在这样逃,不是办法。
魇境里也会有死角,我们仔细想想,看有没有什么破绽?”
刘子骥见到逍云受伤,已经知道是自己刚才害的。
他心中本就愧疚,现在听逍云这么说,赶紧思考起来,希望将功赎罪。
破绽,破绽。
没错,一定会有破绽,柳益的执念,难道真的如此严丝合缝吗?
魇境是【惊梦师】的梦。
梦是人心。
人心就会有盲区。
人连自己都有一些不愿面对的回忆,怎么会对自己的潜意识了如指掌呢?
“去城外,城外山路!他是从城外来乌峡城的,这是他赶考的最后一站。那是他不愿走的回头路,他可以忍受一切,忍受不了再成为那个寒门生。”
刘子骥冲【无法】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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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离尘如果再多几次战斗经验,就会发现,敌人被她发现的几率,是百分之百。
或者此刻刘子骥在她身旁,也一定可以迅速帮她总结出这个经验。
她从来没有去过“鸾台”。
她不像那些经历了梦境的人,知道这个“鸾台”的意义。
但她还是准确地找到了“鸾台”。
一进去,她就知道找对了地方。
因为她已经看见了院子里淡金色的光芒。
如秋日从迩山望下去,桃源村里那一片片成熟的麦田。
柳益带着霍雪鸾回到“鸾台”后,他带她去看了从前的闺房。
“雪鸾,这里我重新修葺过了,按着你曾经住过的样子,你看,像不像?”
霍班主从前对这个摇钱树一样的女儿,很是上心。
推开檀香木门,迎面仍是那座四曲紫檀屏风。
绕过屏风,屋内的北墙正面设着朱漆嵌螺钿八宝柜。
旁边的黄杨木衣架上挂了一袭月华裙,是比着霍雪鸾从前穿过的样式做的。
窗边的妆奁台上,搁着整套的点翠头面。
柳益深情款款望着霍雪鸾:“喜欢吗?”
霍雪鸾没有瞳孔的双目,只是木然地往他们来的方向看着。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城外的方向?那里有什么?”
柳益轻言细语地问她。
可是霍雪鸾并不会说话。
“罢了。”
他开始为霍雪鸾更衣。
他根本没想到,有人会不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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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离尘摸到了光芒最盛的那间房外。
不远处有一池心亭,亭子四围有槛窗。
居离尘看看方位距离,发觉这亭子正合适监视房内。
她狸猫踏雪一样轻盈地行至亭中。
却被亭内一物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支摆在琴上的白羽。
雪白光洁,比她养过的任何大鹅羽毛都漂亮。
她拿起来一看,鼻翼翕张。
这味道她闻到过。
可是在哪里闻过呢?
她闭上眼睛嗅着,脑中拼命回忆。
过了好一会儿,她睁开了眼。
她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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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骥背着逍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体能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自打走上山路,不能乘坐【无法】。
逍云脚腕的伤,就显得严峻起来。
这个鬼魇境里受到的伤,居然是实打实的物理伤。
“你蹲下。”逍云走了几步,实在疼痛难忍,她封了自己几个穴道后,命令刘子骥道。
刘子骥乖乖地蹲下身,背朝着逍云,道:“哎,你是为了救我受的伤,我本来就要背你,可不是被你命令的啊。”
不过背得久了,他的腿肚子还是有些发颤。
要是换成居离尘,扛着逍云跑十里地她都不带气喘的。
【无法】忠实地跟在旁边转着圈走着。
刘子骥没好气道:“你要不就帮我背,别在那儿扫地。”
逍云在他背后不满道:“你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吗?!”
“没有没有。”刘子骥连忙解释道,将逍云往上托了一托。
想到自己在【无相境】练了半年,居然还是个物理技能菜鸡,他多少还是有点气馁。
不过再一看逍云,他释然了。
毕竟逍云这么厉害,没有了法力,也变得脆弱了很多。
也是,对于鲲山来说,拳脚功夫大概是最末流的东西。
好在他的判断没错,城外一片太平。
蜿蜒的山路,比起城内被雕琢得精巧繁复的细节,显得格外粗粝。
这地方在柳益的心中,果然是宁愿略去不提的地方。
刘子骥心中正暗爽,往日不可一世的逍云,现在居然要他背着才方便行动。
按照他从小看的武侠小说套路来讲,这简直是乘人之危的最佳机会。
但是,如果他要做主角大侠,就应该把这个机会,转变成让女主深深爱上他的机会。
想到这里,体内一股莫名热气流转,他将逍云的身子稳了稳,自觉更有气力了。
逍云也感觉到他运气了,满意道:“看来我让你们在【天道笔锋】抱着药炉炼亘息,没白炼。”
原来是亘息提升了,怪不得自己刚刚怎么跑都不累。
果然是研究生课程啊,什么都得自己悟。
绕过了十八弯的山路,刘子骥终于看见了一处山洞。
逍云立刻下达指示:“进那个山洞去。”
刘子骥脚下加快步伐,两人很快进了山洞。
洞子里更是光秃秃地什么都没有。
刘子骥放下逍云,蹲在她身旁,准备查看她的伤势。
他心里很激动,现在是经典疗伤情节诶,而且场景还是超级经典的,男女主被困山洞独处。
要是自己帮她包扎好了伤口,一定对好感度有极大提升。
说不定还可以尝试给逍云透底儿,说说他和居离尘的底细。
如果逍云跟他们感情足够好,甚至做了他的女朋友,那么按照一般的套路,可能还会去帮他们偷法器。
那他俩还学什么【蜉世蜕真诀】,轻轻松松就直接打道回府了。
不过嘛,即便是没有这些现实的好处,只是增加些逍云对他的好感,好像也不错。
他正想得高兴,“嘿嘿”直笑,就被逍云冷着脸打断道:“你要干嘛?”
刘子骥肯定地对自己点点头,当机立断,潇洒地脱下了外袍,准备把衣服撕成布条。
拽了几下,却没有撕动。
这衣服看着不怎么样,质量怎么这么好?
逍云看他突然脱衣服,表情难看起来:“你到底要干嘛?!”
刘子骥将脸凑到逍云的伤口前,道:“我想帮你包扎伤口。”
说着低头一看,刚才没有看真切,只知道一片血肉模糊。
现在一看,才知道有多严重,不觉“啊”了一声。
逍云脚脖子处的皮肉像是被泼了滚烫的热油一般,伤口边缘接着焦黑的硬壳,像烤糊的锅巴似的翘起来。
底下是不断冒出的,带着血丝的脓水。
一部分还未被完全腐蚀的袜子贴在伤口上。
他胆战心惊地观察着这伤口,没来由一阵心疼。
他下意识对着伤口吹了吹,道:“这不会留疤吧?这不行,得要水冲洗。”
他站起身,想要去找水。
“你站住,”逍云本来就不舒服,这下彻底没了耐心,“这又不是真的,梦醒了就好了,不用包扎,再说了,这地方哪里有水。”
刘子骥看着逍云娇娇小小地蜷在那儿,蹙着眉一脸隐忍,显然伤口是痛的。
他心中一动,脑子一抽,胸中一种大丈夫豪气突起。
他将自己的外袍,往逍云身上一披,接着道:“你别管了!有我在!你告诉我,有什么运气渡气疗伤的办法?就是杨过小龙女疗伤那种,放着我来!”
说着就托起逍云的脚,准备处理。
刚把逍云的脚捧起来,他就觉得眉骨遭到了重击。
一阵昏天黑地后,刘子骥老实地缩在了一旁,揉着被揍得乌青的眼圈,嘴里嘟嘟囔囔着:“还是法治社会好,故意伤害还能告你。”
“叽叽歪歪什么呢?”逍云道,“你别忙活了,这伤只要在魇境里就无解。”
刘子骥看着伤口,担忧得不行:“可是现在怎么办呢?就等吗?谁知道野人什么时候搞定啊?”
逍云脸色苍白,眉头微蹙,像是掂量什么似的,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刘子骥,眼眸闪烁不定,似乎心下在计较着什么。
刘子骥望着她,有点出神地想到,怪不得说东施要效颦。
平日里看惯了逍云跋扈无敌的样子,现在看上去,还是挺我见犹怜的。
刚这么想了,不由得双手乱挥,想要扫去自己的想法。
呸呸呸,什么我见犹怜,这哪是能用在逍云身上的词儿。
可是,这种怜惜,好像并不是因为她在自己面前示弱了,而是,因为是她,所以她的伤病才让他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真是奇怪,明明自己也知道方才的一切是梦,可是总是觉得,那感觉不仅仅是梦。
他记得逍云每一次与他分离时,他胸中酸涩的痛感。
那种拉扯着整颗心的疼痛太真实了,以至于让他整个人都有点不正常起来。
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觉得心里对逍云那种绵长的思念,好像比梦境中所经历过的还要长,远远长过梦里经历的年头。
看着逍云的脸,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居离尘反复说的,看到逍云就觉得很亲切的意思。
或许他们和她,就是有注定的缘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认识逍云以来,那种下意识的排斥,并不是真的在排斥逍云这个人。
而是……像某种保护机制一样,要是不排斥,就会完全被这个人吸引。
刘子骥看着逍云,脸色七上八下地变换着。
逍云看着他,表情逐渐凝重起来:“你从刚才开始就很奇怪,是不是中了什么魇毒?”
她暗暗摩挲起指甲,随时准备对付不对劲的刘子骥。
这头刘子骥丝毫不知道,逍云已经对他因疑生了杀心。
他反复下定决心,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
“逍云,你对刚才的梦,真的毫无感觉吗?”
“能有什么感觉,你是不是傻?”逍云听他正常说话,松了口气。
但她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人是第一次被困魇境,又偏偏是主男女情爱的【合欢魇境】。
他只不过被梦影响了,而不是中了什么魇毒。
逍云的脸微微发了红,但还是立时正色道:“刘子骥,这是梦,你经历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都是柳益和霍雪鸾的执念;你对我的感觉也不是真的,而是柳益与霍雪鸾的感觉。你要是走不出来,一味流念沉迷幻觉带来的满足,终会再被魇境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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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益帮霍雪鸾换好衣衫,二人并肩躺在床上。
他嘴里一直絮絮向霍雪鸾诉说着,他这些年的经历。
霍雪鸾只是温顺地躺着,并不答言。
于是他伸手拥住了霍雪鸾。
只是这样,倒也满足。
不知不觉,柳益迷糊睡去。
隐约间,他听见好像有人说话,迷迷糊糊觑眼一看,外间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以为是梦,翻了个身,看见霍雪鸾仍躺在身旁,他满足地抱住她,正欲再次睡去。
外间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侧耳细听一番,大惊起身。
他听到那个声音在说:“放了他们,否则,我杀了你和霍雪鸾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