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尘洞府】东边的山顶之上，是一处环形露台，正在夜空中缓缓流转。
三人上到【开元台】时，星光正盛。
中央的露天庭院中，以玉砖铺就了紫微垣星图。
地面裂隙中，星河流动。
与【无相天宫】的正殿地面的星图遥相辉映。
十二根雕雷纹柱直通天际。
居离尘仔细看去，见这露台并非完全曝露，有一半蒙了半透明的雾气。
她正想招呼刘子骥来看，却见他还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上去还没消气。
“你们是来学艺的，不是来交朋友的。”逍云道，“我听不听好赖话，尊不尊重你们，很要紧吗？”
这是上【开元台】的路上，逍云对他说的话。
虽也是实情，但终究让刘子骥觉得听来刺耳。
连自己想要和逍云搞好关系的初心都丢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对逍云，也不全是带着功利心的。
想到这里，他更生气了，更觉逍云不识好歹。
怪不得她人缘这么差，见了几个人，个个都和她不对付的样子。
如此想着，又觉得自己这样受害者有罪论不对。
居离尘看他沉着脸站在一旁，一拉他，道：“好了，这么大个人别这么小气。气大伤肝死得早。”
刘子骥一听，更生气了。
逍云才不管他的情绪。
她行至露台中央的玉衡阵中，一板一眼开始授课：“【煅界锁妖法】分五类，想必你们在山下也有所耳闻，即【衍星】、【梦澜】、【灵犀】、【合魂】、【丹箓】。
鲲山创立之初，也有镇厄人希望将【煅界锁妖法】流传于世，认为不失为另一种拯救世人之法。毕竟，人间灾难苦多，总不能事事都等鲲山搭救。
只是几位宗师心念不一，对于修行的侧重也不同，因此山下对于这几种法术的流传，便也就渐渐各立宗门，更在分门别派之后，各有变化，与真正的【逍遥岁法】，已有区别。
至于我们在‘影市’见过的吸纳命时的术法，则更是鲲山绝不外传的术法，只有修炼过【蜉世蜕真诀】的逍遥客，才能任意自如使用。”
刘子骥听到这里，忘了生气：这故事我听过啊，分院帽嘛，人霍格沃茨也这样。
他悄悄告诉居离尘：“你记不记得我给你说过的一个地方，就是有个穿墙车站那地方，也有这样几个派系。”
居离尘道：“别胡说，咱们这还是有独创性的。”
逍云也不再废话了，横竖刘子骥都说她不尊重他们，她这下连警告都省了。
她将两人的嘴封住，接着道：“【衍星】之术，顾名思义，是以观测星相、推演天机、洞察因果为核心，追求‘知天命而顺天行’的法术派系。
手段无非就是占卜、预言、观星一类。
你们在卢申的丹室外，见到的开门阵，就是应用了【衍星】之法。在山下，修行衍星之法的修道人，被称为观星者。主要运用星盘、沙漏、天象图物修行。不过，作为【煅界锁妖】法的一部分，【衍星】最重要的用途，还是降妖。”
见居离尘急不可耐地挥手示意，逍云解开她的咒。
居离尘忙问道：“观星要怎么降妖？”
说完，又自动自觉地捂上了嘴。
“降妖无非以相克、预判、破障三桩为根本。你们在【时墟妖枢阁】修习之时，就应该知道，有一些妖物是吸取日月星辰灵息成精，自然，也就会受到星宿克煞。正如毕月乌，惧怕昴日鸡。只要通晓克煞之理，便可轻易利用星宿降妖。
二来，我们也可以观星，推算妖物变异作祟之期，而提前设伏。
三来，星位可推测妖物藏匿之处，不用事事依赖【太虚劫波幕】。
至于借助星宿之力，以至清之气，破妖祟之浊，就是更艰深的法术……”
刘子骥倒还好，这些内容比正常上课有意思多了。
居离尘听着听着，上下眼皮子就已经开始打架。
到得逍云让他们背诵，二十八宿对应的妖兽克煞之法时，居离尘彻底傻眼。
刘子骥拼了命地给她提示，待到夜色将尽时，她才算勉强会背了。
逍云这才放两人回屋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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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蝶梦巣】，不及言语一声，各自倒头就睡。
头一挨枕头，两人就又在梦里相遇了。
然后就听逍云的声音传来：“现在，你们要开始修习【梦澜】之术。”
刘子骥一下就崩溃了：“这课业压力也太大了吧！”
居离尘没崩溃的原因是，她还没醒。
迷迷瞪瞪一看眼前，一下就被无数张逍云的脸吓精神了。
梦中，二人相逢于一虚室中。
千千万万张棱镜碎片，正对着他们二人。
但是映照出的却不是他们自己的脸，而是逍云的脸。
“这里是【庄周魇境】。”
怪不得叫【蝶梦巣】，原来是化了庄周梦蝶的典故。
逍云道：“【梦澜】之术，是以梦境、幻术为核心，追求‘虚实相生，幻中求真’的法术。你们要在【蝶梦巣】内，学会应对幻术的能力。山下许多妖物，都拥有施放幻觉的法术，若是没有学过【梦澜】之术，很容易就会被他们摆布。
当然反过来，若你能够学会梦澜之术，不光可以为敌人制造【魇境】，更有可能将整个战场拖入你创造的【魇境】内。”
居离尘喜道：“这法术好！我以前在山里，确实被瘴气迷过眼，差点就走不出来，有了这法术，可就再也不会迷路了。”
刘子骥更是想到：“既然可以操控幻想，那学到，高阶是不是可以篡改别人的认知啊？！居离尘你以后要认我当老大。”
无数片镜子里，逍云的脸色难看了一些：“怎么什么法术到你们嘴里，都变得如此不堪？！”
登时，镜面震动，镜中只剩下居离尘与刘子骥的身影。
与此同时，镜中出现了燕鳐的身影。
只见镜中的燕鳐，振翅攻向他二人。
他们本能地一避，却发现镜中的自己，竟然朝燕鳐去了。
燕鳐不由分说，摆尾将二人潦倒在地。
“咱们的动作，在镜子里是反的！”刘子骥趴在地上，惊慌万分地叫道。
打虎试炼的恐惧，再次统治了他。
逍云的声音似乎很远，声音带笑：“呵呵~忘了告诉你们，镜中会不断出现，你们战斗过的敌人幻象。你们需要在镜中与它不断战斗，这可是精益法术的好方法。不过嘛，若是无法自行找到破除幻境之法，在幻境中，可也是会受伤的哦~”
居离尘一边警惕地看着镜中虎视眈眈的燕鳐，一边冲地上的刘子骥道：“大叫驴，这次你一定要自己学会倒行逆施对付妖怪！不能再指望我了！”
当居离尘扎挣着从床上醒来时，她看到对面床上的刘子骥，还在手舞足蹈地抽搐：“别杀我！别杀我！”
她正想要去叫醒他，又想起逍云道，必须要自己破除幻境。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否应该叫醒他。
万一像是夜游的人一样，被突然叫醒，嘎巴一下就吓死了怎么办。
正难为着，只听不知哪里钟声一响。
那钟声的音波如有形之浪，在耳中一激，居离尘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随着钟响，他们房间的门被推开。
刘子骥也被钟声唤醒，刚坐起身，就见逍云站在门口，冲他们道：“午时钟响，该去【劫波林】，学【灵犀】之法了。”
居离尘想得没错，刘子骥果然一醒来，就被吓得嘎巴一下倒回了床上，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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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波林】位于【劫尘洞府】的后山。
甫一见到那直入苍穹的巨树，居离尘已经兴奋得直接开始往上攀爬。
这样高的树，她还从没爬过。
她摘了一片叶，朝树下的刘子骥挥舞道：“你看！这里的叶子都有亘息！”
她将叶子往刘子骥那儿飘去。
刘子骥伸手接住，果见这树叶上脉络如光丝，握在手中便觉有气韵。
仰头一看，树丛中，青鸾飞舞。
再一远眺，极目处尽是绿意，虫鸣鸟叫穿插其中，偶闻兽啸山林。
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了，深吸一口气。
好久没有身处过这样静谧舒适的环境。
更不用说居离尘有多喜欢这里了。
自从离开桃源村，她只觉得外间环境恶劣。
哪怕进了【无相境】，也只觉得到处亮得晃人眼睛，始终还是这绿意森森的环境让人舒服。
她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
刘子骥见她像是人猿泰山回归自然一样，竟然也不想笑话她，反而忍不住面露笑意。
逍云正蹲在不远处一处亮如镜面的湖泊旁，正往里面细看什么。
看着看着，她伸手往湖泊里洒了些什么。
不多时，湖面震荡，居离尘在高处，见到湖泊中许多鱼朝着逍云聚去。
她从树上跳下，道：“这里还可以喂鱼！我也喂！”
时不时有几条鱼儿蹿出水面，又落回湖中。
居离尘看准时机，伸手夺了一条，见那鱼儿形似鲤鱼，胸鳍却宽大如鸟翼。
它在居离尘手中颤了颤。
居离尘忙忙地“哦”了一声，满脸愧疚地将它放回了水中。
逍云见状，立刻问：“怎么了？”
居离尘道：“它要生宝宝了，让我放她回去。”
逍云脸上略过一丝错愕：“你已经能与兽沟通了？”
居离尘点点头：“嗯，只要是动物，基本上都能沟通。神兽或是动物变的妖精，我大多数时候，也能闻出来。”
逍云微微睁大了眼睛，眼底有些意味不明的光闪过。
刘子骥在旁作证：“她没吹牛。当时那么多什么医生道士去看秦秀中的病，没有一个看出她身上有翡翡。这家伙一进去，就闻出来秦秀中身上有兽息。”
逍云眼望居离尘，并不答言，只是伸手招了一招。
一团赤金团云从天而降。
刘子骥慌得一避，见那物落地了，才看清是一只红色大鸟。
“这是火凤，”逍云有意试她，“它的性子最是桀骜不驯。你让他载你飞一圈，看他肯是不肯？”
居离尘眼中笑盈盈看向那火凤。
见火凤浑身鎏金，吐气灼热，尾翎在阳光下，似乎还透出霞光流转。
她轻轻凑上前，指尖试探性地伸向火凤。
火凤的琉璃目看向她，她也不挪眼神。
一人一鸟不知通过眼神，说了些什么。
那火凤忽然凤喙一点居离尘的额间。
接着，忽将她整个人向上空抛去。
刘子骥惊呼出声，还想伸着胳膊去接居离尘，就见火凤已经飞身而起，将半空中的居离尘稳稳接住。
居离尘紧紧地伏在火凤背上，火凤已经直冲云霄。
她只觉烈风阵阵，【劫波林】已在脚下，化作一颗青玉珠子大小。
眼见火凤冲入云海，忽又捉弄她似的，旋身俯冲而下。
居离尘在高空坠落的失重感中，见云海倒悬，万丈光芒被拉长成千丝缕。
等火凤稳稳落回湖泊岸边时，刘子骥慌慌张张迎上去，一叠声问到：“怎么样啊你？！怎么一言不合就蹿天啊？”
居离尘意犹未尽从火凤身上跳下来，对着火凤挥挥手。
火凤朝她点了点头，又展翅往林深处去了。
居离尘道：“是我跟他说，我想痛快地感受一下飞的感觉。”
逍云惯常讥诮的表情消失了。
她望着居离尘半晌不语，良久才道：“你这是哪里学来的？”
居离尘走到逍云面前，诚心诚意低头望着她的双眼，道：“逍云，你放心，我这不是偷学来的，我这是天生的。”
逍云反复深究居离尘的眼神，都只看到她眼中一片澄澈。
她收回眼光，道：“【灵犀】之术，本就学的是驾驭自然之力的御兽御灵之术。这个能力，对大多数兽类修行的精怪，以及半人半妖来说，都是与生俱来。既然你有这样的天赋，【灵犀】之术，看来你是不用学了。”
刘子骥一听，坐不住了，在旁叫起来：“哎，凭什么她看上去很蹊跷的时候，你不打她啊？怎么一句天生的，你就不追究了？还有啊，她不学了，我也不学吗？”
逍云和居离尘同时转头瞪向刘子骥。
“你呢？你有什么与生俱来的本事？”
刘子骥瞬间哑火。
“没关系的，”居离尘有点同情地看着刘子骥，“你会做饵，这可是我们谁都没有的本事。”
逍云听罢，不觉大笑出声。
她头也不回往林外走去。
“想要趁手武器的，就跟我过来。”
一听说要教武器了，刘子骥跑得比居离尘还快。
居离尘本来装备就比他好。
这就算了。
之前在河伯庙里，逍云还给她的月牙铲发了光符。
现在她的装备都已经升级了，他还两手空空，怎么甘心。
一路上，刘子骥对居离尘道：“你看，我当时就说不需要带那么多武器出来吧？你还不信，现在怎么着？武器是不是送上门来了？”
居离尘却自忖道：“你说咱们当时，要是把武器都拿出来了，后来试炼的时候是不是能顺利一点？”
刘子骥一听这事儿就心虚，虽然居离尘不责怪他，他还是赶紧打着哈哈掩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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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造武器的【锻神阁】主室内。
十二尊兽首铜炉，日夜不停地燃烧着。
一旁的巨型甲壳砧板上，铁锤自动敲打着软坯成型。
三人一路穿过注灵回廊，来至兵器库内。
库中天花雷云密布。
居离尘一看玄铁架上的武器，就已经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逍云却制止道：“你不用选。”
她又朝刘子骥抬抬下巴：“你去选。”
刘子骥受宠若惊：“真的假的？”
他对武器也不是很了解，刚一走过去。
只听头顶的云层传来阵阵轰鸣。
逍云道：“那把青铜匕首，根本不合你修炼。你把手掌划开，以血掌呈天，雷云自会为你选择最趁手的武器。”
刘子骥一听要划开他的手，磨磨蹭蹭有点不情愿。
居离尘已经上前去，一把抓过他的手，又从他怀里掏出了青铜匕首，往他掌心一割。
顿时鲜血直冒。
居离尘语气里满是羡慕道：“这么好的机缘，你可不得好生珍惜。”
刘子骥疼得直倒抽气，又觉居离尘此言不差，便将手掌向上，朝雷云伸去。
顷刻间，雷云翻涌，云中雷声大作。
玄铁架泛着冷光，一应兵器哐啷晃动不止。
一道惊雷往玄铁架上一劈，上面登时有器物飞出。
一把刃长七尺的长刀飞出，蜂鸣着袭来。
它在云中劈开几道深峡，又转而回到玄铁架上。
刘子骥觉得这兵器虽然不长眼睛，却好像在玄铁架上观察着他一般。
一时一条骨鞭，如蛇出洞，直直朝刘子骥蹿来。
不等刘子骥伸手去握，它已跃入云中，只能依稀见到它盘踞半空的虚影。
不断有兵器从架上飞出，向刘子骥袭来。
可是一个个又陆陆续续回去。
居离尘看得眼花，每一个都想要，但也不禁疑惑：“雷云怎么还没给他选中武器啊？是他自己太挑剔了么？”
逍云早已看得笑眼弯弯，如同遇上千载难逢的乐事：“不是雷云不给他选，是没有一个兵器肯跟他，哈哈哈哈哈……”
“啊？”
居离尘听逍云这么说，一下子替刘子骥着急起来，她搓了搓手，紧张地看向刘子骥。
刘子骥自然也听见了逍云的话。
他急得有些口干起来，自觉又丢人又难看。
没事，他稳住自己。
一般这种情况会出现在什么人身上？
一定是主角身上。
他好久没有想起过，自己好歹是个穿越主角这档子事了。
一定没错，主角半天选不到合适的兵器，是因为即将有一个隐藏款出现，不离不弃跟着他，让他进益百倍。
所谓神兵天降，就是如此。
他闭上眼睛，屏息凝神起来。
逍云见他竟如此镇定，略有些惊讶。
旋即饶有兴味地半眯了双眼，也想看看，究竟他有什么特别的。
居离尘望着漫天飞舞的神兵利器，双拳紧握，为刘子骥捏把汗。
说时迟那时快。
三人同时听见了一阵风声袭来。
只听那裂空之声，比方才任何兵器出鞘时，都要更快。
刘子骥心中暗喜：是它了！
逍云与居离尘，也都聚精会神，看着那道不知从哪里飞出的灰色光影。
只见那光绕着刘子骥盘旋，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显然已经认他为主。
刘子骥志得意满，骄傲地伸手一握。
嗯？这个触感？
“哈——”逍云一看，整个人笑弯了腰。
居离尘有些难过地望着刘子骥，说不出话来。
刘子骥定睛朝手中看去，只见一把秃毛扫把，正静静躺在他手中。
发霉的扫柄上，缠着几根破布条，触手有些黏腻。
七零八落的扫把枝，正刺挠着他的衣服。
什么意思？
讽刺他是扫把星？
刘子骥将扫把往地上一扔，大叫道：“不可能！这根本就不是兵器嘛！”
逍云笑容一隐：“怎么不是兵器？能被雷云召唤，自动找上你的，就是兵器。哪怕是在【锻神阁】做打扫的家伙，那也是上好的兵器。”
扫把像是受到逍云的鼓励，从地上坚挺地站了起来，开始围绕着刘子骥转圈扫地。
三人出至外间时，刘子骥还在和围绕着自己的扫把缠斗。
可是无论他怎么移动，都压根躲不开扫把。
逍云道：“武器只是次要，【合魂】最要紧的，是锤炼魂魄、锻造灵器为核心。
不论你拿到手中的武器是什么，最重要是做到——器魂合一，万法归一——”
说罢，她又是一串掩不住的笑声：“刘子骥，你和你的武器，一看就知道，已经是器魂合一了。”
居离尘安慰地拍了拍刘子骥的肩头，道：“没事的，武器威力如何，终究是要看使它的人。你勤加练习，这扫把没准也可以帮你扫天下。”
刘子骥哪还有心思扫天下。
他一口老血在胸中，亟待喷发。
扫把像冤魂一样缠住他，他一走，扫把就跟着他走。
逍云带着他们走到兽首铜炉前。
她随意走到虎首前，她徒手打开了炉门。
炉膛内的火舌卷出，舔了舔她的手。
“你不烫吗？！”居离尘惊叫道。
逍云道：“你来摸一下。”
居离尘上前一摸，竟觉触手生凉。
“这不是普通的火，只有需要炼化的器具，才会受其炙烤变形。”
刘子骥也想上前去感受一下。
无奈被围着他打圈扫地的扫把，让他寸步难行。
它似乎打定主意，如果刘子骥不接受他，它就纠缠到底。
“【合魂】之术，最重要是习得铸魂，最终养成灵器。如果只会炼器，那就是个普通的铁匠而已。”
居离尘问道：“怎么可以铸魂呢？”
“可以注入自己的修为，将自己的心性与兵器结合。不过，也可以用妖物炼化。”
“妖物？怎么炼化？”居离尘凤眼圆睁，“莫不是将活生生的妖怪扔进去？”
“【晦空】中，常年关着一些没犯大事的妖物。其罪孽，不足以让人将它们炼成岁核。从他们的三魂七魄里，取其一魄锻入兵器核心，便可以让妖物获得能力。不过这法子不体面，鲲山鲜少有人用。只是那些山下的合魂术士——也就是他们称为‘铸魂匠’的人，会用此法。”
“【晦空】又是什么？”居离尘的问题层出不穷。
“【晦空】，就是妖物的监牢。凡间犯罪却又罪不至死的人，会被关进监狱，鲲山亦是如此。”
逍云正说着，撇眼见刘子骥还和扫把缠斗不休。
她不想再拖延，道：“你二人现在立刻为各自的兵器取个名字。”
居离尘伸手，月牙铲凌空浮现。
她想了想，道：“我这个，就叫铲铲吧。”
刘子骥一边和扫把乱缠，一边道：“你好好一个鲲山镇厄人，能不能给自己的武器起个气派些的名字。万一以后我们降妖去了西南，让人听了，简直笑掉大牙。”
说罢，他看着绕着自己原地跑步，扫得地下虎虎生风的扫把，叹了口气，决定认命。
他无可奈何地对着扫把道：“你就叫【无法】吧，我真是对你没办法了。”
刚说完，就见到【无法】外罩起了一层白光。
【无法】也立刻停止了舞动，在他旁边站稳了脚跟。
居离尘挠了挠头：“【无法】？这名字还挺好的。”
她转向逍云，求助道：“逍云，我实在是不知道取什么名字，你这么厉害，武器也这么多，你一定很会取名字吧。”
刘子骥听居离尘这么一说，想起来了，逍云好像确实不止一件武器。
那是否意味着，他之后也能有其他武器？
想到这里，他高兴了一些。
扫把就扫把吧，之后再选好的。
逍云见居离尘问她，背转身用后脑勺对着居离尘，道：“凭什么帮你。”
顿了顿，又嘴硬心软道：“你二人一同上山，你跟着他的武器取名字也好记。倒不如取月牙谐音，就叫【无涯】如何？”
“好名字！”居离尘道。
刘子骥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的不屑：口是心非，明明就偏心自己的舔狗。
居离尘对着月牙铲道：“以后你就叫【无涯】了。”
话音刚落，只见【无涯】外圈泛起了绿意。
刘子骥道：“等一下！怎么我的光是白色，她的是绿色？”
逍云冷冷道：“这还不懂？她的【无涯】已经注过灵符，上次对付燕鳐，【无涯】的能力增加，自然比你的【无法】级别高。”
刘子骥暗自咬牙：可恶，凭什么我样样不如人。
逍云像是听见了他的心意，道：“若想追上来，就好生修行【丹箓】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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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他们进入了修习【丹箓】之术的【天道笔锋】内。
“奇怪，”居离尘道，“这里怎么像个药铺？”
刘子骥也纳闷：“你刚才说这里叫【天道笔锋】，我以为像个书法教室一样，专门让我学习画符呢。怎么是这个样子？”
房间四面墙上全是药柜。
每一格都贴着光符封条。
房梁上悬挂着风干药草，长长阔阔的榆木台上放着黄铜药称与紫金药碾。
内室一帘之隔，可闻到药炉生香。
三百六十五个药炉，正袅袅出烟气。
中间一个巨大鼎炉，想来使用来炼制丹药所用。
果然端如百年药房。
逍云懒得解释，扬手念咒，写着【当归】的药格弹出。
她挥手从中隔空取出一张朱砂符纸，往刘子骥身上一扔。
刘子骥顿感浑身火烧火燎，皮肤就如要爆裂开一般。
他倒在地上哀嚎起来。
逍云又信手掐下一段药草，在他面前轻舞。
皮肤寸寸开裂的灼烧感顿消，取而代之是如沐春风之感，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见他一下变得神色如常，甚至还流露出点舒坦的神色。
居离尘也伸手拨弄垂落眼前的药草，问道：“这是什么稀罕东西？”
“符纸上浸了烈心草，药草里绘了清心符。
丹箓同源，以丹养符，以符炼丹。丹药炼造化薪火，符咒书天道笔锋。二者缺一不可。
刘子骥气道：“为什么又是我来做示范啊？！”
逍云懒理他闲言，道：“谁让你先提问？你们现在并没有即刻就学习符咒的能力，需得先练符胆，再学符咒，才是步步为营的正道。”
“符胆？”
“以己身精气，炼符箓丹魂，方可成就绝对为你所用的符咒术法。”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刘子骥试探地问道。
逍云指了指内室药炉，道：“煲符胆去。”
“啊？”刘子骥大吃一惊，“符咒上的符胆，竟然是可以煲出来的吗？”
如是每天昏天黑地上课。
前半夜在【天道笔锋】里切药片、烧炉火、投料、搅药、看火。
后半夜去【开元台】学习观星。
回宿舍脑袋沾了枕头就开始练【梦澜】之术。
起床后，整个白天不是去【劫波林】给灵兽投食，就是去【锻神阁】学五行锻材。
一天天过去，两人只有在炼药看火的时候，才能抱着温暖的药炉，闻着药香迷迷瞪瞪打打瞌睡。
这日两人在丹室里，正对着药炉，各自低着头，脑袋一点一点地会周公。
一个扎着双髻，看上去小丫头模样的人，神气活现地闯了进来。
刚进来，她就颐指气使道：“你们两个【大渊献】，怎么还在这里睡大觉？逍云让你们快去【蝶梦巣】准备着，跟她下山降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