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任远宁2025-04-26 09:075,485

  “逐云?!”

  “是啊!”混沌道,“她后来将山上的尸首带回村里,我在大盘子里,听见那些山下的人感谢她来着,说什么多谢逐云师父。”

  居离尘听得心内叹息,唉,也是。

  鲲山里藏龙卧虎,谁都不是孬种。

  她虽然已经觉得逍云足够厉害,但是放在整个鲲山,终究还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强中自有强中手。

  何况那个逐云,只需要再经历一次试炼,就会成为逍遥客了。

  而自己,和人家还差着整整十二个阶位,遥不可攀。

  即便是逍云,在人家面前,也只能自认暂时技不如人。

  

  混沌不知道居离尘的心思,还在自怜自艾:“进来这三年,我都快闷死了,每天掰着脚指头过日子,也不知他们要困我多久,要那我怎么样。

  你说或,再这样下去,我都快不知道时间了。”

  三年?怎么这么巧。

  

  居离尘挠了挠头,好痒,又是那种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的感觉。

  又是三年。

  总感觉这里头有什么奇怪的关窍。

  不,甚至于混沌这整件事,听上去都有些蹊跷。

  可是自己偏偏想不出个头绪来。

  要是刘子骥在这儿还能商量一下,他那个脑子总能想到些居离尘想不到的。

  

  “喂喂喂。”混沌用尾巴扫了扫居离尘,“话说回来,你看我厉害吗?”

  “还行。”居离尘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厉害吗?”

  “刚才我用石头阵打你,厉不厉害?那可是我老兄弟梼杌的招儿。”

  

  居离尘自然知道,梼杌也是顶厉害的大妖。

  它人面虎腿,獠牙如戟,可以任意驱使山石发动攻击。

  居离尘道:“厉害是厉害,可是你为什么会梼杌的招式?”

  “大家都是跟着蚩尤一起打过仗的兄弟,我学他几招怎么了?”混沌一脸自夸。

  “那梼杌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啊,”混沌突然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一别千年,老兄弟们,也是各散东西啊——”

  

  居离尘看着眼前这头貌似憨直的老狼,竟然出现了时不时能在刘子骥身上看到的油腻气息,不觉有点想笑。

  混沌看着她,道:“我看你亘息上乘,根骨奇佳,要不要也跟我学两招?”

  居离尘立刻摆摆手:“不学。”

  

  “不学?你是不是怕学不会?”混沌根本没想到会被拒绝,“我可以教会你的,你求求我,我就可以考虑教给你。”

  居离尘却另有考虑:“我不能跟你学,我可是鲲山名正言顺的镇厄人。要是学了你的招式,那我不就成了刘子骥说的那个什么,邪修了。”

  

  “不打紧不打紧,一招半式算什么邪修,再说了,鲲山的核心又不在这上面。”混沌似乎对鲲山很了解。

  “我不学。”居离尘还是坚决地摇摇头。

  她下意识觉得,这事要是让她现在的师父逍云知道了,她不会高兴。

  

  “你学嘛你学嘛。”混沌想了想,放出了杀手锏,“你不是镇厄人吗?镇厄人不就是为了降妖,得劫灰,升阶炼那个叫什么……”

  “【蜉世蜕真诀】。”

  “对,不就是个长生术吗?你们人就爱取些唬人的拗口名字。总之,你跟我学了,对你降妖绝对有帮助的。”混沌拍着胸脯保证。

  

  这倒是有点吸引力,自己虽然一直在【无相境】里规矩学艺,但是进益一般,劫灰收了半天,也只有一星半点。

  横竖关在这里面,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可做。

  居离尘终于松了口:“你先说说,你要教我什么?”

  

  “你先拜师。”混沌立刻坐得端端正正道。

  “什么嘛,那不学了。”居离尘才不是随便拜师的人。

  学艺归学艺,拜师归拜师。

  再说了,刚才这个混沌已经攻击过她,不过尔尔。

  

  她伸了个懒腰,往一旁一滩颜色稍浅的地上躺去。

  谁料,接住她的不是稳稳的地面,而是“咕噜”一声。

  没想到那一道道黑线,只是水面的横波纹。

  她居然又一次栽在了同一个坑里。

  

  混沌哈哈大笑着,走到水边,一口把她叼了上来。

  “喂,我现在救你了,你可以求求我了。”

  混沌看着从衣摆拧墨汁的居离尘,一脸期待道。

  

  “我可以谢谢你,但是我不想拜师。”居离尘也回答得很实诚。

  “我是你恩人诶,你就不能满足一下恩人的心愿吗?”

  居离尘有些困扰道:“你干嘛非得缠着我拜师呢?再说了,你也不是人呀。”

  她两手一摊。

  

  混沌低下了头:“你不知道,在这里面待着,没有时间,没有吃的,也没有玩的,什么都没有,可无聊了。”

  说着他又抬起头来,整张脸上写着兴奋:“可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够感应到你,大概是因为你不想事儿吧,我一找就找到你了。”

  

  “谁说我不想事儿啦!”居离尘觉得混沌这话听着不顺耳。

  “我不是骂你,只是我的绝技,只有跟我一样的人才能学。你很有资质的。”混沌忙道。

  

  居离尘还是头一次听人夸她有资质。

  从前师父对她除了惩罚就是惩罚,就因为她老是做错事。

  这就罢了,跟着逍云学了这么久,自己最大的本事,就是在【锻神阁】打铁和在【劫波林】喂鸟。

  

  对镇厄人来说最要紧的【衍星】和【丹箓】,她学得可谓一塌糊涂。

  连刘子骥一个从来没修过道的人,都比她炼符胆炼得好。

  更别说记符咒和星宿了。

  那大叫驴的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背东西特别好使。

  

  “你说说,我怎么个有资质法?”居离尘将信将疑地望着混沌。

  “首先,你心思很纯净,所以你才能看到我。”

  居离尘正要高兴,忽然觉得这好像更像是混沌在自夸,忍不住朝他“啧”了两声。

  

  混沌不以为意,自说自话:“其次,你的力气很大,我刚刚让山体全部朝你倾落,你居然可以用一个小竹竿,就把整块山体化为齑粉,实在天生神力。”

  居离尘听他这么说,也有点自信起来,笑道:“这么一说,我是还蛮厉害哦。”

  “那你要学了吗?”混沌期待地望着居离尘。

  居离尘仰起头,看着苍茫无边的黑白色的天空,也不知道自己会被惩罚在里面待多久。

  她冲混沌做了一个“放马过来”的手势:“那来吧!”

  

  居离尘见到黑雾重新包围了自己。

  一声虎啸穿云裂石,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狼罴呼啸,愈演愈近。

  伴着兽蹄踩踏之声,一瞬天地震颤,直教人肝胆俱裂。

  

  ————————————

  

  离开居离尘之后,刘子骥这些天过得忐忑不安。

  尽管逍云在临走时,给他吃了定心丸。

  但他还是心惊胆战地,总觉得祸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临。

  

  不过每日煲符胆、抄符咒的日子过多了,他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也是应了逍云那句“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或许因为太过相信自己的霉运,他的恐惧终究还是变得具象化。

  

  这天他在【天道笔锋】睡得正香,只觉得内室越来越热。

  虽说内室全是药炉,自然是温度高一些,但实在热得有些不像话了。

  抬手拂开额间的汗珠时,他不经意地睁了一下眼。

  这一睁眼,可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着火啦!着火啦!”

  

  整个【天道笔锋】内室,一个又一个药炉,正在着火爆燃。

  刘子骥拍着自己的脸,想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

  明明上一刻自己还在用戥子称药,刚把符胆煲上,怎么就出事了呢?

  现在来不及思考事故发生原因。

  

  刘子骥看着一个个火球多米诺骨牌似的烧过去,心中全是绝望。

  这可是三百六十五个药炉!

  人怎么可能闯祸闯到这个程度啊!

  

  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找水。

  用来煲符胆的水刚浇上去,“嗤——”一声就化成了烟。

  “你在干嘛!你是巫师啊!”

  他在脑中搜索着灭火的咒语:“清心咒——清心咒可以灭所有火。”

  

  “坎水离火,坎水离火!”

  他集中注意力结印念咒,念了半天,空中只是下了几滴小雨,落在火上,比刚才的水桶还不抵用。

  

  刘子骥被熏得泪流满面,眼见回天乏力。

  这时候,他才终于想起来应该逃命。

  他冲出炼药房,热浪随着他一掀帘子,滚滚卷出了外间。

  

  热气流瞬间卷断了房梁上悬挂的药草。

  一捆烈心草落在了刘子骥身上。

  那种火烧火燎,皮肤就要爆开的感觉重新出现。

  

  刘子骥顾不得剧痛,倒在地上滚了几圈,还是勉力连滚带爬地扑到了药柜前。

  “清心符,清心符……”刘子骥的脑子还残存着理智。

  他挥手念咒,想要学着逍云的样子,直接将封着光符的药格打开,让里面的符咒飞出救命。

  

  好消息是,这一次他的咒终于念出来不像放了个屁。

  坏消息是,这一次的咒,有点太有用了。

  

  原本应该只有“清心符”一个药格打开,但是刘子骥却听到头上,连续不断“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他绝望地抬起头,迎接他的画面,是一个个药格统统弹出,往他身上倒来。

  

  他被砸得“嗷嗷”直叫之际,嘴里还没放弃,哭着念叨:“坎水镇炎……坎水镇炎……”

  他施咒的能力虽弱,记咒却着实不错,连紧急情况下的简说都记得一清二楚。

  

  然而实在也是天不眷顾,内室隐约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他还不知道,室内的铜炉壁因为受热膨胀,整个承重支架也开始歪移。

  但是他知道,自己再不逃出去,就会跟【天道笔锋】同归于尽。

  

  他努力地向外爬去,刚够着门口长长的榆木台,想要借力站起来,手刚摸上去,却摸到了摇晃的秤杆。

  药碾子登时运作起来,一个倾斜就朝着他滚来。

  

  “啊!”紫金药碾重量惊人,碾轮毫不留情地碾过了刘子骥的手。

  他终于失去了一切力气与手段,倒在地上举着肿胀的手,痛哭流涕:“我这是犯了什么天条啊。”

  

  意识沉入泥沼,火焰舔舐梁柱,就在最后一丝清明即将熄灭的一瞬,一种绝对陌生的触感,自他眉心灵台升起。

  初时极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据”​。

  它无视了焚烧的烈焰,无视了窒息的浓烟,无视了濒死的衰朽躯壳。

  刘子骥感受到一种从未认知过的、既不带来生机也不驱散死亡的 ​​“有”​​ ,在他体内升起。

  他濒临熄灭的意识,惊悸地回光返照了一瞬。

  

  “离中虚,坎中满;真水降,万炎散!”一个声音自天外传来。

  随之而来,是一只冰凉的手卡住了他的后颈子。

  刘子骥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扔出了【天道笔锋】,身上被烈心草炙烤的疼痛,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浑身脱力,瘫在地上。

  得救了。

  他竟然,得救了。

  眼前【天道笔锋】燃烧着的熊熊火光,被从天而降的如瀑雨水浇熄。

  

  ————————————

  

  待【天道笔锋】的火完全熄灭时,殿外已经站满了人。

  刘子骥上山之后,就没同时在【无相境】里见到过这么多人。

  巡云与张阿牛等人,也赫然在列。

  

  巡云笑着拍手道:“好好好!我竟不知,【天道笔锋】还有被人烧毁的一日。实乃奇景。”

  张阿牛笑道:“这新人可真是了不得,我倒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当初他见过的那个负责传话的小丫头踱来踱去,看着一片荒废的【天道笔锋】,急道:“这可怎么是好?就算是有复元咒,也只能恢复房子,里头那么多药和符可怎么办?”

  巡云朗声笑道:“谁捅的篓子,自然谁收拾了。”

  刘子骥满脸被熏得黢黑,衣衫褴褛,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脸更黑的还有逍云,她救了火之后,正忙着用复元咒,将【天道笔锋】一处处复元。

  这时,【天道笔锋】已然差不多恢复了原样。

  她沉着脸走出来,向巡云道:“不帮忙就滚,我这里事还多着呢。”

  

  巡云原还想落井下石调笑几句,但见逍云的脸色黑得吓人。

  张阿牛小声道:“巡云,你忘了这人以前……”

  巡云也似乎想起了什么,拂袖冲他的人道:“走。”

  

  其余众人见巡云一行人走了,也都纷纷散了。

  中间也有一两个人走到逍云面前,说了些“待新来的不必太苛责”之语。

  也有人嘱咐她,应该施以严惩。

  逍云只是沉着脸,谁说话也不应。

  

  刘子骥浑身筛糠,几乎站不起身。

  待人都走了,他哆哆嗦嗦地走到了逍云面前,尽量让哭丧的脸上浮出些谄媚,道:“逍云,你怎么回来了?刚才是你救了我吗?”

  

  逍云冲那还留着的小丫头道:“鱼儿,你去用【金阙禁】,把【天道笔锋】封了。”

  鱼儿听了,忙不迭地行动起来。

  

  “金……金阙禁……”

  刘子骥知道这是个禁制法器一旦用上,踏入其中的人,便犹如进入施咒者的结界。

  结界主只要发难,闯入者便会肩负千钧之力,时间长了,便会力竭而亡。

  “逍、逍云……我知道我这次罪大滔天,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的,我没有主观恶意的啊……”

  

  逍云怒目道:“你还好意思说不知道!”

  逍云五指翻飞,将他捆进了【天道笔锋】内室。

  她指着光秃秃的炉子旁一个黄铜砝码,道:“你知不知道你跌了个砝码,正好把旁边的雄黄瓶子碰倒了?”

  刘子骥话都不敢说,他确实为了方便,把雄黄瓶子放在了脚边。

  可是砸了个雄黄瓶子,怎么至于酿成这样的大祸。

  

  逍云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指着靠近门边的一个用于蒸馏松油的药炉道:“你是不是把硝石乱放了?你是不是又在这房里拿符纸抄符咒了?!那雄黄瓶子砸在硝石上会如何?那火星子挨了符纸,又当如何?火头碰着这里头的松节油,又会如何?”

  怪不得会爆燃,原来是经过这样层层的步骤。

  每一步都是如此凑巧,才最终点了松节油的蒸汽,酿成了严重安全事故。

  

  刘子骥大气不敢出,只觉得自己演了一集《死神来了》。

  逍云胸口却是起伏不定,那模样直像是要将刘子骥撕碎。

  “要不是看你的厄运之气如此纯净,我刚才就该让你,和【天道笔锋】一同烧干净了!也算是为鲲山除害!”

  

  “那那那……你要不然让我将功赎罪,那么多符烧毁了。我可以在这里,重新炼符胆,然后画符,这些我都可以做!我保证昼夜不歇!”

  刘子骥就差给逍云跪下了。

  

  虽说刚才逍云这句话,已经让他知道逍云不会弄死他了。

  但看样子,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觉得认罪态度良好,放在什么情境下都不会错。

  

  “我跟你说的话,你为何不往心里去?”

  逍云的瞳孔震颤着,目光锐利,像要将刘子骥射穿。

  “你是说……在【无相境】内,我对自己的厄运,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对吗?”刘子骥也是满腹委屈,“可你看看,我很难相信自己不会倒霉啊……”

  

  “想不信时已是信,倒不如连不信也不信,这道理也不懂吗?”逍云厉声道。

  刘子骥听得逍云绕口令一般的话,懵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观测导致变化,所以我只要不观测它,不去想自己是否倒霉这件事……我就是薛定谔的倒霉?”

  怎么整这么科学。

  

  逍云听他这么说,却好像平静了一些。

  “我不认识什么姓薛的,但差不多是你说的意思。”

  刘子骥发现,逍云作为师父,对于一点就透和听教听话的要求很高。

  不过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对她心情变好的帮助很大。

  看来,烧掉【天道笔锋】这件事本身麻烦不大。

  只是逍云作为师父,丢脸事大。

  

  见她好似平复了些,他继续瑟瑟争取道:“那,现在我应该怎么做呢?是关在【金阙禁】里等死吗?我真的觉得……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反正都要死,你要不让我发挥一点余热?”

  “谁要关你在这儿了,”逍云道,“这里的事不用你管了,我怕你又给我惹祸。”

  

  “那我……”

  “去【晦空】,从画外看看他。”

  “看居离尘?她在里面……应该不会惹祸……吧。”刘子骥心中这样祈祷着。

  要是居离尘在里面也惹上什么事儿,他俩就完了。

  “谁让你看居离尘了,我要你,去看看柳益。”

  

继续阅读:60.多的是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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