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组长……虽说有理有据，可这‘非人’的推论也未免太……迷信了吧？”娇娇叉着腰，可能由于被惊吓的缘故，其皮肤和内脏的小动脉过分收缩，导致缺血缺氧，面色看起来异常苍白。
“我只是陈述事实，并未用过多修饰词。”林教头摊开手无奈道，“而且，即使是‘非人’，也并不意味着一定与鬼神扯上联系吧？是不，我说的没错吧？”
林教头望向我，希望我能给出解答。
正如我所说的，林教头粗中有细的性情在刑侦中有着妙笔生花的能力，此情此景，他仍然能最快程度消化线索并跟上我的思路。
“没错，‘非人’只是意味着不属于现实，然而相对而言，只要是虚拟的东西，都是符合要求的。”我举起手机晃了晃，“我提出来只是希望各位不要被这类伪装蒙蔽了双眼，以后的刑侦思路能更加开阔，有着独立剖析整个案件的能力……”
在这么一瞬间，忽然感觉自己变成了白村，好为人师的本质一览无遗。
“话虽如此，此案后劲可真足啊。那凶手究竟是用什么手法，才能达到这种离奇的效果？”林教头伸了个懒腰，习惯于我的解答，想让我把饭给他喂到嘴边，以后不会是个探案巨婴吧？
“很简单的手法，在现代技术运用之中已经屡见不鲜，甚至于谈的上非常成熟了。”网安的李老头做出了专业的解答，“他只消运用3D投影器，预先录制好视频，然后在特定时机，将‘西王母’的身形映射到地面上，规定于一定范围时，即可到达这种迅速移动的效果。只要画质清晰，分辨率达到一定要求，那么以假乱真是没任何难度的。”
哦。
其余几人感叹一声，恍然大悟，面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么说也合情合理，毕竟凶手是个运用摄影机的高手，做到这点似乎不足为奇。是吧，尹木医生？”林教头很快反应。
我掷地有声：“完全正确，李工的思路与我所想没有差池，3D投影的本质实际上也是连贯的单帧画面集合而成，但由于其刷新率极高，正如高速行驶的车辆一样，仅限于30帧的监控视频无论如何都不能捕捉到全貌，这也是为何单帧画面之中，西王母身形会有离奇残影的缘故。”
“这个想法可真够惊觉的，老子是一辈子都达不到这种高度了。”林教头连连感叹，“那岂不是这也意味着，凶手本人本非是一开始推测的那样，作为肥头大耳症患者的影像师了？”
我点头：“我们误判了，凶手在任何人中都有可能，所以即使之前有了准确的身份范围，在将近两月的时间中，我们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小组成员均是沉默。
案件出现了极大转折，可在已经快要结案的关头，这个迟来的发现究竟是喜是忧呢？
谁也说不能妄下结论，只能祈祷逍遥法外的凶手延缓下一次的作案时机。
“有人运用3D投影，将‘西王母’光明正大地表现出来，为得或许麻痹我们实现，干扰我们思路，又或许只是某种象征意义。”
这里的象征自然是代表正那位掌管厉鬼，操纵不死药的西王母本神！
不过介于白村的告诫，我并不能直接解释出来。
我打破沉默，继续补充：“这也正好是我提出的第二个观点，运用此技术的人，不一定就是凶手。”
“啊？”林教头再次震撼，“不是凶手还能是谁？总不能是哪家的熊孩子故意搞的鬼吧？那也得给我好好批评教育一番！”
“你别瞎扯，这是推理出来的。在第一个案件之中，广平村的线索可信度是最低的，一来没有监控证明，二来是从那些迷信的村民口中盘问所得，可能具有调查偏倚。因此，我们无法从中确认‘西王母’的出现，是否就对应了死者的准确受害时间。”
我解释道，“而在我们市内发生的两个案件，看上去得到了监控与目击者的印证，可依旧有个缺陷。”
这个案件的线索在因果关系之中属于既不必要也不充分，就好比高血压患者，他并不一定会有常见的发病原因，比如高盐饮食，熬夜等等，而具有这些原因的人群，也并不一定会患上高血压。
“什么缺陷？是有人撒谎导致情报错误？”检验科娇娇应当是根据经验做出的判断。
我笑道：“两位警员的死亡时间只能通过法医的经验来初步判断，而导致他们死亡的原因只是‘高频闪光’诱发的癫痫，这是致死的充要条件，可西王母的出现是间接原因，并不足以致死，只是营造氛围，施加心理压力。即使缺少了它，受害者遭到闪光刺激后同样会发病。”
“那又怎样？这也算是杀人手法的锦上添花呗。”娇娇依旧困惑。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指出，“既然西王母并非人伪装，而是3D投影的功能体现，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营造闪光的高频摄像机会放在何处？难不成是你去举着的？”
这便是此案中最大的矛盾点。
“这……”娇娇被我反将一军，有些不明所以，“可我们检验科对现场已经彻查了啊，没有任何地方有遗失的摄像机，监控画面也可以证明！”
“错！”
我提高音量。
“监控画面中运用3D投影仪的嫌疑人对于视野盲区得心应手，从他布置投影机展现西王母的侵入路线就可以看出。而且，灭火器与消防通道夹角的口子，是一个监控盲区。然而恰恰巧合的是，从灭火器箱子的上缘平视，却能将客厅以及李茜的房门看得一清二楚！”
扇面的视角，而监控在大厅中央，若有人从消防通道一路蹲伏着，藏在灭火箱后面，的确很难发现踪迹，最多能看到暴露的手脚，在监控中不过是一晃而过的画面。
“这里，事件便出现了一个分歧——究竟是这个嫌疑人既安放了投影仪，又制造出了闪光致死效果，还是说，根本是有两种不同目的的人先后放置，最终在案发时一并触发，才出现了这种巧合的画面？”
“你的意思是，3D投影的放置和造成高频闪光摄像机放置的，可能不是同一人？”林教头反应过来，声音激动。
“对！”我露出赞赏的笑容，“换成结论性语言便是：导致受害者发病死亡的，并不一定是操纵‘西王母’的人！”
正如我推断的那样，白村认为西王母的出现，是对她父亲所作所为的警示，而我，则认为是其父亲隐藏的另外一股势力，在通过表现出通灵西王母的手法，对凶手做出阻碍与挑衅！
伴随着确定性推论的落幕，凶神索命案的思路，在顷刻之间，被彻底推翻。
“尹木医生，虽然的确是有这种概率，不过你有证据吗？”娇娇皱着眉头，表情苦恼，“我们都已经将线索挖掘到了极致，没有任何异常可以继续深入了啊。”
我还没发话，身后突然被大手一拍。
“兄弟，别卖关子，搞完回家睡觉了！”林教头很懂我的性子，要是没人催我，能将心有结果的事情滔滔不绝地讲到明天。
我无奈笑道：“我们过于想当然了，其实线索并没有挖掘到极致。至少监控的调查没你们想象中那么完善。因为使用的投影仪与摄像机较小的话，可能在不经意间就会被放在盆栽或者灭火箱这种毫不起眼的地方。”
“嗯，很有道理，之前注意力都放在西王母的照片处理上，监控的确是被忽视的点。事已至此，我觉得应该将监控调查案发前后各自推7天，将这段时间内所有画面一帧一帧的给我看下来，若是真有疑点的话，必然就出在寻常身份的民众中。”
林教头雷厉风行，几乎立刻同意了我的说法。
“老师，看肯定是没问题的，可这主要看什么呢？不能漫无目的的白白耗费时间吧？”小陶扶着眼镜，一脸为难。
七天的监控一帧一帧的放，可不是短时间内能看出名堂的。
“你们目前需要调查的，应当是所有来过这楼层的包括清洁工，检修人员，物业管理人员，居民，甚至是在大厅沙发过夜借宿者等等，这些都是最容易忽视的人员，毕竟身份平常，又在白日出没，再加上我们之前的目光锁定在对西王母的勘探上，所以放过筛查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众人应下，情绪都十分低落。
毕竟好端端的案子被突然扭转，凶手的形象彻底崩坏，意味着所有访问侦查工作需要从头再来。
“另外一边死者的住处也不要忘了，最好分组轮班行动。要是两边能同时印证的话，结果可能更完备。”我提醒。
没法子，这是大家的失误，我绝对是不独自揽锅的。
林教头倒没有怨言，眼神从睡意之中渐渐苏醒，身体进入工作状态的他依旧值得信赖。
行动在眨眼之间，就已经展开。
“你觉得，这次的结果会有什么变化么？”林教头偷摸着去到阳台抽烟，他主动揽下来这七天晚上轮班看监控的任务，也不见他有任何做作的牺牲小我的表情，只是面容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扶着栏杆，看着太阳初升：“不好说啊，或许是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吧，谁知道呢。要是能提供这两次重案的作案背景和目的的话，我想也不算浪费审核监控的时间了。”
我说了句废话，表示我心中也没底。
“你从哪里来的这些灵感，去判定此次案件的凶手另有其人？”
林教头吐出烟圈。
“我不太好解释，不过是跟白村有些关系。”
我语气略带歉意。
林教头侧过脸望了我一眼：“去你妈的，你不会被那小妞灌了迷魂汤吧？”
我没有回答。
我总不能告诉他，这背后都是想成仙之人引发的血案吧？
估计林教头听了，可能会把我从五楼扔下去。
“不说拉倒，那妞有钱，你有才，不照样不对等吗？等哪天你被白村耍的团团转的时候，我必然看你笑话！”林教头狠狠嘬了口烟，一脸不爽。
我不跟他辩驳，心中始终沮丧。
这两次案件虽然没有验证，但几乎可以确定，除了我们重案组是明面上的筹码，暗中的势力可能被划分成了好几拨，而最为可怕的是，到目前为止，他们几乎没有露出马脚。
这使得我无时无刻不感觉，在无声的空气之中，总有一双恶毒的眼睛，能够监视到我的所作所为。
哪怕这次将它们的计划一扫而空，可之后呢？
我真的还有能力去阻拦它们吗？
一日不查明它们的身份，那么命案就永无终结之日。
它们，才是蛰伏在暗处，没有丝毫怜悯的，真正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