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三无折耳2023-09-14 09:323,630

  明镜一边大声唤着马骥,一边推门而入,并未像以往那样敲门,所以他不仅吓到了室内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两人,也吓到了自己。

  他的第二反应是赶紧回身,又把房门迅速地关上。这件事不能再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随着砰的一声,明镜黑着一张脸,盯死床上的马骥与木饱饱。

  “什么情况?!”几乎是厉声质问,“都什么时候了,你俩在这谈情说爱,是要坐实那谣言不成?关键是——瞒着我,啊!不对不对,我在说什么呢?你们快起来!府上出大事了!”

  到底还是马骥先冷静下来,他扯过床脚的长衫披在肩上,三两下地从腰间系好,翻身下了床。

  “到底怎么了?”他问。

  “是胡蝶——”明镜脸色仍是苍白的,回忆起刚刚的场景来,“昨夜一切无恙,早上谨慎起见,我仍是把早餐送进她房内,等我刚刚想去收拾碗筷,却见她……”

  “她怎么了?”木饱饱震惊地插话。

  “她……她死了啊……就倒在地上,那脑袋整个儿从脖颈上被砍断……”说到这里,明镜眉头紧锁,有些语塞,可见现场之惨烈,凭他身经百战,也一时难以接受。

  “哎,果然还是——”马骥却似乎并不十分惊奇,只是有些遗憾。沉吟片刻,他又问,“还有人见到么?”

  明镜连忙摇头,“再没有了,昨夜起我就已经命所有下人和白白他们都不要去那偏房。可是,到底是谁呢,知道我们将她藏在这里,甚至知道她的身份,”

  马骥低着头在床边踱了几圈,对明镜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不管凶手是谁,至少我们确定了,他也不想将胡蝶的秘密公之于众,我们至少和他一样,尚在暗处。你现在速随我去后山,先将胡蝶入土为安。你去处理一下,然后带着尸身使用灵镜传送吧,我骑马去,我们就在山脚那棵大扶桑下汇合。”

  明镜点头,立刻就飞奔出门,生怕再出什么差错。

  马骥叹了口气,转身想要快些更衣出发,却正对上饱饱十分哀伤的双眸,这才想起床上的女孩儿和昨晚的事情。

  房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马骥默默地去抓压在被子之下的腰带,木饱饱赶忙抱着丝被抬起身子,给他腾地方。

  “那个——我们去去就回,你先回自己房里去,别到处走动。”马骥别开视线说。

  “啊……好。”木饱饱也轻声地应答。

  马骥感觉到气氛的尴尬,和木饱饱从未有过的温柔乖巧。他只当是昨夜的一切让两人还没做好准备应对。

  他快速地穿戴整齐,临出门回头望了床的方向一眼道,“昨日贪杯了,若你身子不舒服,记得回房喊紫藤替你瞧瞧。”

  “好。”她又乖乖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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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山在京都城郊,那里有一片人烟稀少的密林。

  十三岁那年春天,马骥与青梅竹马绾绾在城郊的密林中,悄悄培育了一株扶桑树。

  根据上古传说记载,扶桑乃是太阳栖息的神树,采天地极阳之精华绾绾从小精修史学,她相信如若能将扶桑精降伏,那么马骥从娘胎里带来的炙火之痛定能减轻,而自己也将成为举国上下人工培育精怪的第一人。

  扶桑树种的很顺利。但那年马骥的弟弟重病缠身终于不治离世,他将自己关在府内谁也不见,绾绾只好独自照料扶桑。一日独自勘察枝干长势的时候她一脚踩空摔下来,直接被山石磕穿了额角。等马骥发现的时候,她的尸体已经冷透,额角的血凝成了暗紫色。

  十三岁的少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在绾绾被下葬的当天,一气之下砍断了已亭亭如盖的扶桑。可那古木怪异得很,不出一年,偶然间路过的马骥看见它又重新恢复了长势。

  从那之后,已经过去十年,他一直将这个秘密藏于心中。

  明镜只知道这是主人的秘密基地,如若半天找不到人影,兴许可以来这里碰碰运气,大抵是躲在树后清修。

  明镜将那惨不忍睹的尸身裹上一匹刺绣精美的绸缎,那是马骥临时从母亲屋内搬来的贡品。没有殓具,只好满怀歉意地挖了一只相对规整的土坑。

  明镜搬着上身,马骥拉着腿脚,正要将它抬进墓穴,却见那绸缎的中央似有若无地动了一下。

  “哇啦!诈尸啊!”明镜是一直盯着那尸首的,他不敢相信是自己紧张过头产生幻觉,还是风太大吹动了丝绸,抑或,今日发生的这一切是一场梦,胡蝶根本没有死?

  两人同时停下了动作,紧盯着手中的尸体。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有任何动静。就在他们准备再次下葬,那尸体分明地用力挣扎想抬起双手。

  同时,布匹之下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明镜吓得松开双手,尸体的上部重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痛痛痛!谁啊?放开我!”

  好了,这下是真的还魂了。明镜想着,一脸无助地望向马骥。

  马骥仍是十分冷静,三两下解开麻绳,一瞬间,几条刀锋般的腰带将尸布披地七零八落,胡蝶直接挣脱,毫发无伤地坐在地上,吃痛地揉着后脑勺。

  “我要是摔傻了以后没人要,你得负责!”她怒目圆瞪,直盯着明镜。

  明镜一时是不知该害怕还是该生气,脸色由青转紫又变红。

  “借尸还魂,不,金蝉脱壳,不,……逃出生天?!”明镜指着眼前的“女鬼”语无伦次道。

  “是我啦,我可没死,好得很!我就说嘛,靠你们还不如靠自己。”胡蝶轻盈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看到那衣衫上刺眼的大片血渍,不由啧啧道,“而你们,竟然连套新衣裙都不给我换,就要活埋了我?!”

  “你……你别血口喷人。谁知道你死没死?”明镜反驳。

  胡蝶双手摸了摸脖子,马骥看到那原本整齐截断的刀口,已经恢复如初,甚至没有一丝皮肉划破过的痕迹了。

  “我如果一开始就跟你们交了底,你们对我的能力一清二楚,那怕是真活不成咯。”胡蝶转动了一下脖颈,松快着腿脚,看起来神气活现,“你们看到我被砍了头是吧?但这样杀不了我,因为我是腰带精——我的身体皆是可以化作长长的丝线的。所以他以为砍断了我的脑袋,实际上我瞬间用最细最强韧的丝线把它们串联起来,只要他发现不了,只要还余一根没有被斩断,我就不会真的死。”

  “厉害……”同为精怪,明镜听得入神,不禁称赞道。

  “所以现在,这里只有我和明镜,你可以告诉我们了。”马骥微笑道,“是谁要你的命?可是府上的人?”

  胡蝶的眼底沉了几分,她点点头。

  “算是吧。马府并不安全,想要追查妖丹和团长,我们必须尽快出发了。”她道。

  

  

  鬼市,在幽冥山。那里自古乃是怪事汇集之地。

  从风水来讲,这里既有十八层地狱的入口,又有世人向往的人生终点站——极乐净土。

  山上好几座大墓园,由往生院统一管理着。这里缺乏人气,自然风光虽没得说,但终年阴森森的,鲜少有人会来观光。山脉从平原上拔地而起,在半山腰的地方,已经云雾缭绕。地狱与净土的相斥之气在这片云层里冲撞,久而久之,天空变成了粉紫色,山里常常会电闪雷鸣。

  但只有内行人清楚,每月的十五,便有见不得亮光的商人们,在山谷里张店结市,进行些不被记录的交易。那便被称为鬼市。

  山脚下有一小村庄,以前叫极北村,后来为了做扫墓游客的生意,改名叫极乐村了,现下村里设施一应俱全,光大客栈就修了四五家。

  

  这日午后,天阴沉沉的,随时可能下起雨,一个白衣男子坐在村口福记面馆的支起的伞下,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

  喝完一杯茶,他将茶杯倒扣在茶壶顶上。

  不一会,那戴着斗笠的店老板就靠过来,坐在他边上。

  “您是要上山去吗?”老板声音压得低,帽子遮住脸,但听得出满脸堆笑。

  “我想见一位已逝的故人。听说……这里能帮忙实现这种愿望,所以就连夜赶来了。”

  “哦厚,这幽冥山是亡灵聚集之地,只要你心诚,定能得偿所愿。”

  “那老板你知道,要怎么才能见到吗?”

  “这就需要用到本村特殊的祝祷方法了,虽然有些麻烦——但我会给你安排妥当,但是呢,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天人永隔,那您绝不能与逝者交谈,如果违反了,他就会立刻消失,并且再也无法被召唤了。”

  “明白,我保证,一句话也不说。”

  “那还烦请您把故人的生辰八字和忌日写在这信笺上,本店今日闭店,安排诵经祝祷,今夜我便会派向导带您上山,到时候您只需等待片刻,就能见到思念之人,切记千万不能开口,否则恐怕逝者就会变作幽冥山的孤魂野鬼,永世无法超生了。”

  “知道了,我远远的看着,就心满意足了。”

  “那就好,所以您想见的人是谁?”

  老板都这么问了,马骥转念一想,临时将弟弟改成了绾绾。

  毕竟——世人都爱信凄美的、天人永隔的故事。

  但他不确定,木饱饱听到心里会作何想法。很快,他惊讶于自己一闪而过的担忧。

  

  马骥这一趟看似是自己便装前来的。根据胡蝶的情报,与团长有妖丹交易的人类,常年在幽冥山做着“特殊”生意。

  明镜没有化形现身,而胡蝶则按计划稍早一日就已先行抵达。

  但他袖中仍带着那只小木盒。木饱饱这些天十分反常,并不像因为那日的误会而刻意为之,但安静地出奇,并只会对马骥答“好”。府内的隐患尚未铲除,马骥担心她的安危,因此只好随身带了来。

  他对她说,就当考试前出来走一遭,实战加强。

  木饱饱当然没有异议。

  

  听白衣男子说完,店老板满脸惋惜道,“请您节哀顺变,您仪表堂堂,想必这恋人生前也是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娃吧?”

  “那家伙——从小就矮我一个头,哪里算上高挑。”马骥苦笑,“长发过腰,是很瘦弱,模样也算可爱。”

  “她是哪一天过世的,您还记得么?”老板突然想起什么重要事似的。

  “九年前的四月十五,我不会记错。”

  “那应该是能见到的。还有件事情,今晚祝祷的费用是一百钱,给向导十钱,您在出门后如还需要我们继续诵经,那可能要续费,您看?”

  马骥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拿出一锭银子放在老板手掌心。

  “还请你们继续诵读。”

  “好,好,好!我马上给您安排!您好好休息,以免心生杂念坏了会面。晚上寅时还请您来这里会和。”

  说完老板兴高采烈地回店里去了。

  

继续阅读:第二十一章 追踪觅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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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风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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