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塔的第三层开始,所有人便各自为战了。
木饱饱与李骁和阿爆分开后,孤身一人迎战塔内潜伏的精怪。她走的比其他二人为组的同伴都要慢,一路上看到不少打斗留下的战场痕迹。
在抵达第七层的时候,她见到了老八和小七的尸体。临时前他老八仍是紧紧抱着自己的主人,两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出什么惊惧,尸身已经碳黑了一部分,显然被烈火灼烧过。
木饱饱将两人搬到墙角边挨着躺好,又用妖术给他们盖上了一层花丛算是默哀。
第七层却空空荡荡,看来已经有人终结了这层的守塔者。
此时此刻,塔内的人不知道,距离他们进塔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前面是有性命之忧而精神紧张,熬到这个时候,也开始疲乏了。木饱饱在七层眯了一会儿,再醒来时也不知是几时了,只道尽快找到楼梯,前往八层。
入夜,大雨滂沱。京都的宵禁还没有解除,家家院院都门户紧闭。
御妖司的门口,守卫们不曾离岗。
夜色中背着手站在门廊里的男子一身黑袍,在没有月光的漆黑中,一张惨白的脸庞依然清晰可见,他正冷冷地看着门外空无一人的街道,忽然,他的眼睫颤了一颤,太阳穴上的青筋凸了起来。
他在这一刻,感觉到了千里之外北荒的枭谷之地传来的异动。
“可恶,那个女人……竟然敢骗我!!”这是他心里的第一反应。如此强烈的异动,怕是整个罗刹海市已经洞开,地底的九层妖塔被入侵了。
这是暮晨第一次尝到被人耍的滋味。往年历次的精怪大会,皆是由他全程掌控的,而这一次,那个女人竟敢擅自提前了时间,还是在知道自己苦于放跑了马骥和木饱饱的这个节骨眼上。
他几乎立刻就决定了,要马上召集御妖司最强的阵容,与自己一齐即刻出发,星夜兼程赶往精怪客栈。
“紫藤——”他冷声道,转角处,一个小女孩的身影立即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主人。”
“有多少日没有收到她的音信了?”
小女孩的眼珠一转,沉默了片刻,她知道主人口中的她是谁。只是,那位女王高高在上,自己虽是暮晨的私妖,但也无权监视女王的行踪。
“有些日子了——上次只说是画壁被毁,咒灵跑得七八,因而无力化形,须得调养一段时间。”女孩小心地回道:“缉魂应当是陪在身侧的。”
暮晨的眼中射出狠戾之色:“缉魂?哼,那小子——凡事避着我,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把他当作可用之人,等着看,不知哪时他就会与组织反目,到时候——”
“不用主人多言,到时候,我一定会亲手毒死他。”紫藤立即说道。
暮晨点点头。然而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
“今夜我就要组起御妖司全部力量北伐,集结完成,直接出发。”他吩咐道。
紫藤的脸色有一瞬的震惊,然而她早就习惯了主人独断的作风。
“是,我这就传下去。”她悄然隐回黑暗中。
暮晨仍旧望着外面倾泻着大雨的街道,双手紧紧握起,骨节发白。
塔的第八层,伸手不见五指。
木饱饱分不清这到底是漫长的黑夜还没过去,还是这层一盏灯也没点。
她刚走出三步,“啪嗒”一声巨响,伴随着链条搅动与机关转到的声音,木饱饱只觉得自己身后的入口是被巨石堵上了,自己完全进入了一 间密不透风的石室之中!
还没等她喘口气,这墙壁忽然倾斜翻转,她整个人顺势被甩在了左边的墙壁上,这一下子手臂生疼。等她撑起身子的时候,感觉整个石室似乎是翻转了一圈,自己脚下的地面,正是刚才的墙壁。
在她被甩开的同时,她还敏锐地听到了,这个房间里有另外两记闷响,像是有旁的人早就在这里了。但是响动过后,又恢复了绝对的寂静。
“谁——”木饱饱轻声问。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产生回音。
这间石室并不大,她刚才跌落的距离也不远。然而是什么力量让它天地颠倒,这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是在塔内,还是塔外?
木饱饱仍是蒙头蒙脑,得不到一丝线索。她点亮了自己的藤条,勉强照亮一步左右的空间。
她等了一会,屋子没有再旋转,她才小心地站起来,走了几步摸到墙壁,一边走一边摸索。探明了这石室二十步见方,墙壁后似乎有塔内异兽的吼叫声隐约回荡着,估摸着是这层众多静室中的一间。摸完了四壁,地面仍稳稳地,她就又大起胆子往屋中央摸去。
才走了几步,差点被横在地上的障碍物绊倒。她俯身一看,竟是遍体外伤,陷入昏迷的阿爆。她再左右一看,李骁也是一脑袋的血,半风干了结成血痂黏在皮肤上。两人都还有微弱的鼻息,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苏醒,就别指望能问出点有用的情报了。即便醒来,照这架势看也没有半点战力了。
叮叮叮——叮叮叮———
木饱饱听见了外头传来的有规律的打击声。
黑暗中,石室又开始翻转了。木饱饱和两个伤员被重重地抛到了另一面墙上。
接着轰地一声巨响,手边的地面(墙面)塌了一半,漏出一个大窟窿,从外面照进来一束微光。
木饱饱捡起手边的一个碎石,用力一丢,那边传出断断续续的撞击声,滚了好久,碎石才停下。
那边可能与这个空荡的石室不同,木饱饱想着,却一刻也没有犹豫地纵身跳下。
在半空中落体,还没有踩到地面,头顶上呼啸一声,她本能地把头一歪,头顶的发髻竟然一下子散落,那金簪被劈成两段。
她乌黑长发披散下来。此时此刻脑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坏了,那根马骥送的簪子断了。
就在落地的瞬间,木饱饱的余光一瞥,发现自己跳出来的这块地方,仍是一个石室。
大小与上面的那个无异,但是里头满满当当地布置了许多大件家具,墙上挂着三盏油灯,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红木桌,四角则立着四尊佛像,各个凶神恶煞的,分别手握着刀、枪、剑、戟,互相之间用挺粗的银线连着,阴森诡谲的,活像是什么神秘的法阵。
果然,看到木饱饱落地,那个持剑的佛像头不自然地扭动起来,磕磕磕地对准了她的方向瞧了瞧,然后用力刺出手里的长剑,剑法十分阴邪毒辣,招招都斩断了木饱饱随手召出的藤条,剑锋直逼木饱饱的咽喉。
木饱饱一边招架,一边被逼得后退,直到身后忽然有另一条杀气袭来,她下意识用力一只手去抵挡,这才架住了后面空门偷袭的长戟。
前后夹击,木饱饱已经无暇估计其他。然,左右两边的另外两尊佛像,似乎也醒来了,咯噔咯噔地转动着身体,手里的武器捏到了胸前。
不等她喘口气,擒着长枪的佛像已经冲到了面前。木饱饱脸色骤变,撤开了手中抵着剑戟的藤条,一下就向后仰倒在地,然后灵活地滚了一圈。在她滚过的地砖上,一下被枪头戳出了五个大洞,记记贯穿砖石。
这不是办法,她明白与其在这一层陷入苦战,不如现在就用金索应对,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办法冲上顶层去。
她的念力汇聚到手腕上,金索便自己具了形,一段段地从袖口钻了出来。
上古法器所带有的光辉,远比室内的油灯亮的多,一下子将每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
此时,一直将身藏在黑暗中的缉魂双手抱臂,缓缓出现在了她面前。
“木饱饱,我就知道,你一定能上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