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暗室,木饱饱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向身旁的马骥靠紧了一步。
这个大厅内四面竖立着火把,梁子和柱子上则挂着复妖会暗红色的旗帜,被火焰包围着的,是修罗场一样的地狱,正中心一口巨大的滚炉,里面翻腾着绿色不明浓稠液体。
缉魂的手下压着两个小妖,将他们推到炼炉边,那女孩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一个劲地向后挣扎着。
橙色的火光包围着复妖会的教众,炉中的热气像是感知到了附近生灵的气息,愈发地狂躁起来,在空气中肆意纵横着。
“叮叮——”
缉魂从袖中抽出法器,银色的闪电在众人面前一闪而过,落到了被束缚的女孩面前。
女孩脸色苍白,疯狂地摇着头,口中念叨着:“我知道错了,求求大人饶了我吧……我真的再也不会逃跑了……”
“师兄,该不会……”木饱饱预感到了什么,脱口惊呼道。
可是张口之间,只听到一声冷笑,带着杀意说:“哼,复妖会不需要心思不纯的信徒!”
就在那一霎那,手下将女孩的双手松开,并拿出一把雕花的银匕首,塞进她的手中。
紧接着,女孩的身体就像是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一样,颤抖的双手拗不过无形外力的控制,攥着匕首直抵在自己的颈间,可从她的眼神中又能看出她的惊恐与无助。
“天佑复妖会!”
随着一声带着哭腔的叫喊,女孩将匕首扎进了自己的胸口,不偏不倚刺中了心脏,痛楚在她脸上蔓延开来,不过分秒之间,五官就失去了生机,身体滑倒在地上,只余一双瞪圆的眼睛久久地望向天空,不肯瞑目。
“天佑女王!!”
好像是回应女孩生前的最后一句话,又好像是为了完成某种仪式,在场的人齐声高喊道,没有一个人为了刚刚逝去的女孩默哀,反倒是十分兴奋。
缉魂的眼神凌冽,他对手下扬了扬下巴,手下立刻会意地拾起地上的匕首,用手中的绸缎正反一揩,重新擦拭铮亮,交到了迟子手里。
木饱饱大惊,点足急进,那样的速度让周围的侍从来不及捕捉,一声脆响,匕首被她打落在地,她紧紧抓着迟子的手腕。
“迟哥,别怕!走,我带你走。”
复妖会的教众们听到木饱饱要带人开逃,立刻从四面围拢了过来,手中的刀剑一触即发。
可缉魂一抬手,似乎是让手下们莫要冲动。
反倒是迟子一把甩开了木饱饱的手,平静地弯腰捡起了匕首,然后冷漠地看着女孩说道:“一零八,你走吧,你的心是混沌的,你对复妖会一无所知。”
木饱饱还想分辨,可眼前人将她一推,情急之中,她抽出金索将迟子拦腰卷了起来,与自己一起向敞开的暗门撤退。
“不好!大人,他们要逃跑了!!”精怪们惊呼。
缉魂手中的法器一转,那暗门立刻闭合,任凭木饱饱已是狂奔,依旧在她二人面前重重落下,也将她救人的希望隔绝在外。
马骥则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缉魂的动向,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能使出妖力来。
他见木饱饱转过身,眼睛锁定在缉魂的手中那根长戟,明白了她是想豁出一切去,将这石门劈开,或是运用时停之力,将钥匙夺过来。
“饱饱,小心!”他下意识地感受到了危险,出声提醒道。
可话音未落,木饱饱已经拉着迟子瞬移到了缉魂的身边,就在她的金索松开迟子,束缚住缉魂的瞬间,缉魂已经出手,夺过了迟子手中的雕花匕首。
木饱饱瞳孔震动,立即念动咒语,将一切时空的流逝暂停了下来。
当所有人都静止了下来,马骥感受到自己不再受到法术压制,能够自如活动,他再次确认了,体内的某种力量已经觉醒,并且稳定地回升到了比之前更高的水平。
再看女孩那边,木饱饱手中的金索将缉魂层层卷起,施加了巨大的压力,又将他手中的匕首和长戟都夺回了自己手里,顺手将匕首插进前襟之中,这才解除了时停。
“呜哇……刚刚……发生了什么?!”
时间恢复后,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首领被缴械后完全压制住动弹不得,但无人看清这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好像只是在一瞬间,木饱饱就占了上风。
手握着他们的头儿,众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了,生怕这威力十足的上古法器稍施神威,便将缉魂给消灭。
赶上了!!
木饱饱刚刚狂跳的心脏终于平复了一些。
接下来只要考虑如何和复妖会谈判,然后三人全身而退,便大功告成了。
可女孩稍微分神的片刻,一个黑影从自己的身旁交错而过——是迟子从自己的衣襟里抽出了那把匕首,然后径直走到了那口炼炉旁,双膝跪倒在地,仰着脑袋,以一个十分虔诚的姿势双手合十在胸口,亦是大喊了一声。
“天佑复妖会!!——哈哈哈哈哈哈!”
噗的一声,他举着匕首刺透了自己的胸口,剧痛之中,他保持着狂笑,又将手中的利刃向深处插了几分,直没至柄,鲜血喷涌而出。
木饱饱毛骨悚然,浑身战栗起了一层疹子。
她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迟子竟然会主动求死。
复妖会到底在这些精怪的头脑里,刻入了些什么信仰,以至于他们能如此笑着献祭自己的生命呢?!
迟子的笑声逐渐虚无,直至没了声响,而他保持着这个自我献祭的姿势,到死都没有移动过分毫。
……
暗室内一片死寂,众人怀着各异的心情看着有一个活祭品死亡。
片刻后,又突然爆发出一阵接一阵轰鸣的喝彩声。
“好——!”
“做得好啊!”
“他才是真的勇士!”
而后,又是振聋发聩的齐喊。
“天佑女王!”
趁着木饱饱惊呆在原地没有注意自己,缉魂招出藏在袖中的缝尸针,用精妙的针法拆解金索,三两下挣脱了束缚,反手一抽,把金索扯离了木饱饱的手心。
“大人!!”
“别吵了,来人啊,将这两个复妖会的敌人给我绑起来!”缉魂命令道:“注意着点,将她二人分开,离远些。”
“是!”
“师妹,既然你不仁,就莫怪我不义了……同复妖会作对的精怪,是没有好下场的,我给过你机会,可你,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看着木饱饱和马骥重新落回自己手中,特别是看到木饱饱失魂落魄的挫败模样,缉魂得意地背着双手,踱步到了炼炉边。
他睨着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而后转身宣布道:“祭品已献身——上祭台——取妖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