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晋呆呆地看着于烨，半天才回过神：“你差点把老子给绕进去！不会动脑，你都能想出这么多弯弯绕绕，真要动起脑子来能是什么样？那就按你说的办，先装买家骗鹰会，再装鹰会骗买家，然后一网打尽。”
于烨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重新坐回车上，看向马丽家：“要我说，马丽这边还是先搁着吧。反正现在已经能确定，马丽跟鹰会和买家都没关系，不然她也不会把交易地点和样品给咱们，除非她自己活腻歪了，或是鹰会要牺牲她这个棋子。”
话是这么说，程晋却依旧觉得马丽不对劲，当即问道：“难道不是马丽的问题，而是边防营的问题？咱们领导已经和边防营通过气，一起着手处理鹰会？”
“应该不会吧？”于烨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
“但边防营毕竟主要负责边境安全，再说打击毒贩是技术活，边防营都是些兰博，火力压制在行，剥茧抽丝却不行，否则也用不着牺牲那么多卧底警察，直接派那些大兵去，什么都解决了。”
“退一万步说，如果边防营真的插手鹰会这个案子，领导肯定会告诉我们，不然万一闹出什么乌龙，那可就搞笑了。”
程晋点了点头：“有道理，有件事你帮我分析分析。”
“什么事？”
程晋眼睛微眯，盯着马丽家：“刚才和马丽接触，她看我的眼神不对劲！”
“哦？怎么个不对劲？”
“厌恶中透着些许嫌弃，嫌弃中又透着些许讨厌。”
“你说的这三眼神，都是一回事。”
“我还没说完呐，讨厌中又带着那么一丝丝的喜欢。你说她是不是暗恋我？”
“滚犊子！”于烨揪着程晋的衣领子就往扯下推：“老子怎么就跟你这个没脸没皮的东西，成了搭档？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马丽可是我们西北一枝花。”
“那怎么了！我对我的长相还是很有自信的。再说了，作为一名来自大城市的高富帅，在当地未婚少女圈里产生一定的波澜，合情合理。”
同一时间，马丽趴在窗户上，拿着望远镜，观察着破越野车的动向。
看到二人撕扯成一团，不由撇了撇嘴：“这俩傻缺，又在搞什么鬼。”
“马丽，红河哨所的那两条疯狗还没走？”老爷子吧嗒吧嗒抽着烟袋，随口问了一句。
马丽这才收起望远镜，转身回到炕沿，小心翼翼的为老爷子捶腿：“爷爷，怎么您也叫他们疯狗啊。”
“不是疯狗是什么？整个西北都被他们搅得天翻地覆。尤其是那个程晋，自从他来了，鹰会死了多少人？休息站那两兄妹也被殃及，就是个扫把星。就他还想铲除鹰会？不知天高地厚。”
马丽耸了耸肩：“至少从他来了，鹰会流了不少血，这在以前可是没有过的。”
老爷子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死的都是小喽啰，真正的核心人物，压根不露面，甚至都很少越境。你难道忘了？唐正死的时候，鹰会闹出多大的动静，死了多少人，都是眼巴前的事。除非把那些瘾君子全都抓起来枪毙，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不然光靠那两个愣头青，想要铲除鹰会，哼，我看悬。”
“以后你离那两条疯狗远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反过来咬你一口。到时候让鹰会盯上，那群亡命之徒能干出什么，还用我提醒你？”
马丽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又不害怕，营上的哥哥们，会把鹰会的骨头拆掉。”
老爷子用烟袋锅往马丽脑袋上敲了一下：“什么事都由军队出面，还要警察干什么？术业有专攻，军队干军队的事，警察干警察的事。鹰会向来心狠手辣，真逼急了，什么不敢干？犯了事逃出国境，你那些哥哥们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要是再不老实，我干脆让你爹送你去城里算了，现在生活好了，不比以前，用不着你个丫头片子在这风吹日晒。”
“不嘛，我要陪爷爷。”马丽搂住老爷子的脖子撒娇。
老爷子叹了口气：“爷爷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陪我？我看你是陪程晋才是。自从那小子来了，你这丫头片子的心思就越来越活泛。你也大了，男女方面的事，轮不到爷爷跟你说教，但有一点，绝不能卷进鹰会这个乱子里。”
马丽避重就轻，没有正面回答老爷子，只是小声嘀咕着：“我觉得狗疯了，不一定是精神方面的问题，也有可能是被人踩到太多次尾巴了。”
程晋回到所里，第一件事是先去探望唐正，坐在坟包旁边，拿出笔记本，一边随手翻着，一边自言自语：“老唐，杀你的人已经揪出来了，昨晚尸体被带走时，你也看见了吧。那孙子死的时候挺痛苦，肠子都被捅烂了，屎尿屁流了一肚子。等西北的事彻底翻篇，我就带你回家，嫂子和闺女都在等着你。”
“你放心，等嫂子找下家的时候，我帮你把关，非九八五毕业不要，存款少于七位数不要，人长得丑了年纪大了都不行。就算不为嫂子考虑，也得为咱闺女考虑是不？到时候那小子敢犯混，欺负你媳妇，咱闺女，我非把丫裤子脱了，拽广场上溜几圈不可。”
“你在这好好睡着，一切顺利的话，用不了多久我就来接你。”
“哎……”程晋长叹了口气，合上笔记本，躺在坟包上，仰面看着天空飘过的薄云，若有感伤：“其实吧……你也不错了，老婆漂亮，孩子可爱。就算是死了，都有人帮你收尸。也不知道陈青那家伙，正在哪个犄角旮旯暴尸荒野。”
“如果只是晒太阳也就算了，就怕被豺狼秃鹫给……”
说着说着，程晋就沉默了。
曾经的三兄弟，只剩下程晋一个人，心里空落落的，有的时候，程晋甚至会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与鹰会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火拼，无论最终结果是什么，似乎都不错。但转念一想，又太自私了，做人不能只讲兄弟情谊，不讲家庭亲情。老爸老妈又没招谁惹谁，犯不着让他们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程晋坐了半天，直到听见猎鹰在院子里狂吠，这才起身回去。
刚进院子，程晋就被眼前的一幕逗乐了，于烨不知道从哪捣饬来一套黑皮衣，脚上踩着大皮鞋，脑门上还顶着一副像模像样的墨镜，简直和九十年代香港黑帮片里面的大哥，如出一辙。
“老于，你这是唱哪出？”
于烨也不回答，从车里扯下一个单肩背包，扔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又是一套皮衣，而且还是那种非常土老帽的米黄色皮衣。
于烨一边摆弄自己这身行头，一边催促程晋赶紧换上：“咱俩一身正气，横看竖看都不像毒贩，想要蒙混过关，且得好好准备准备。”
程晋把皮衣抽出来，一脸嫌弃：“大哥，你的思维是不是还停留在九十年代？瞧你年纪也不大，跟我在这装什么老干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穿这破玩意？我在景云市也抓过毒贩和瘾君子，清一色的帅小伙和小姐姐。”
“你懂个diao。”于烨听到程晋提起景云往事，就打心眼里膈应：“这方圆百里，就一个女人穿丝袜，而且还死了，还当自己在国际大都市？这里是西北！穿着打扮以实用为主，打扮那么帅，出去没二分钟，就得让西北给你上一课。”
“那些穿着名牌，夹着皮包，迈着八字步，一脸天老二我老大的痞子，顶天也就是干掉欺软怕硬的勾当，实在不行，再加点放高利贷和欺行霸市。毒贩是什么人？脑袋悬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他还管你那么多？打扮的越是土包子，兴许背景来头越大。”
“我前两年干掉一个毒贩头子，你猜人家用什么运毒？牛车！”
于烨语重心长道：“每个地界，有每个地界的规矩和行市。不要以为生活在景云市，就仿佛看遍了世界，你们这些城里人都有个通病，傲慢。在景云市，我不懂。在西北，你不行。”
程晋举起手来，摆出投降的姿态：“得得得，我换还不行？三言两语，你还把矛盾上升到了城乡结合部级别的大高度了。”
程晋三两下穿上皮衣迷彩裤，然后拿起一个白色鸭舌帽戴上，混搭到不能再混搭，反倒有几分农村大叔的气质，不讲究好赖逼格，暖和就成。只是唯独程晋的脸蛋稚嫩了些，就算来到西北，程晋也从来没有忘记使用护肤用品。
最后没辙，二人索性走到公路对面，站在戈壁滩上，利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脸上肆意雕琢。也就俩钟头，程晋引以为傲的小白脸就开始泛黄，然后爆皮，里面的新肉露出来，被小刀子似的西北风一吹，那叫一个酸爽。
经过一下午的折腾，准确来说，是遭了一下午的罪，二人的长相气质，已经基本贴合西北悍匪的摸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