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晋从兜里掏出烟，叼在嘴里，然后翻遍身上的所有口袋，寻找打火机，整个过程，动作无比缓慢拖沓。趁着墨迹的功夫，程晋已经将所有可能想了一遍，基本可以肯定，马丽又在扯谎。
同时，程晋大脑急速运转，考虑接下来的行动。
究竟是直接把马丽控制，带回所里审问，还是继续按兵不动，之所以如此纠结，倒不是因为害怕那些大兵，毕竟法不容情，就算边防营也不能给犯罪分子充当保护伞。程晋单纯是考量得失问题。
及时止损和放长线钓大鱼，究竟哪个更值得投资。
恰巧这个时候，身后传来老爷子的喊声：“马丽？”
“爷爷，我跟程晋在门口说话，这就回去。”马丽吆喝了一声，然后冲程晋眨了眨眼睛：“我爷爷叫我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你赶紧走吧，不然我爷爷非放狗咬你不可。哦，对了，把修玻璃的钱给我。”
程晋叼着烟，盯着马丽的手看了一会儿，默默从兜里掏出一张红票，扔到马丽手上，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回到越野车上，猎鹰顺势从驾驶座跳回后座，程晋半天没吭声，眼睛始终注视着马丽家，许久之后，才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把香烟点上，使劲吸了一口：“这娘们不止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
于烨一阵冷笑：“琢磨半天，就琢磨出这？景云市的高才生也不过如此，别说你，猎鹰都看出有问题了。那群大兵穿着便装来给老爷子过生日，但是枪械武装可一点都没落下，明摆着是给咱俩上眼药来了。幸亏你刚才没动手，不然咱俩一准儿被扭送进边防营。”
“我说的不是这个！”程晋眉头紧锁，表情前所未有的严峻，从兜里掏出小纸片递给于烨。
于烨看了一眼，随手就要扔掉，被程晋连忙制止：“你干嘛！”
“你干嘛？”于烨眉头一挑：“这啥玩意儿？”
程晋忍着掐死于烨的冲动，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功能，将分辨率调到最高，递给于烨：“你再看。”
经过手机放大，于烨这才看清楚小纸片上的字，没好气道：“在晒干后的油豆皮上雕字，然后塞在鹰隼肚子里，计算好时机，如果无法准时将东西送到买家手里，所有证据都会被鹰隼的胃酸消化。”
“你说这帮混蛋，有这个创意，走正道不好吗？有点脑子，全都用在作奸犯科上了。”
于烨从怀里掏出唐正的笔记本，将油豆皮夹在里面，免得不小心揉碎了，然后一伸手：“样品呢？你小子该不会是私吞了吧？”
程晋摸了半天，才翻出指甲盖大小的样品袋，随手扔给于烨：“鹰隼已经死了，已经无法分泌胃酸，这荒郊野岭的，买家上哪找醋往鹰隼肚子里灌？如果是我，半道遇到警察，说什么也得把鹰隼肚子剖开，把东西塞自己胃里。到时候被带到警局，洗胃也好，蹲坑也罢，黄花菜都凉了。”
“毒贩为什么要把鹰隼扔了？他们又不是弱智，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假设，他们没有遇到警察，难不成被马丽单枪匹马一个人干掉了？合着马丽不是鹰的女儿，是特么奥特曼的女儿呀。”
于烨翻了下白眼：“我特么还巴拉拉小魔仙呢，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别在那自己瞎寻思。出发点你就搞错了，谁告诉你，在这就搞不到醋？醋那玩意儿还用搞？”
“什么意思？”程晋一脸茫然。
于烨一脸嫌弃，转身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瓶醋，扔到程晋怀里：“我这就有。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西北啊大哥，动不动就是几百公里的无人区，只要车开进来，就得把生活必需品准备好，人家毒贩也得吃喝拉撒，也得起火烧饭，要不说你们这些富二代没生活。”
程晋盯着醋瓶子看了一会儿，随手扔回后座，吓得猎鹰一个激灵：“以后有这屁，你趁早放，白让我浪费了半天脑细胞。但不管怎么说，我得问问上面，买家那边到底抓住没有。”
说着话，程晋拿出卫星电话确认了一下，得知买家方面没有被抓，不由一拍大腿：“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马丽就是在扯谎。”
还没等于烨说话，卫星电话里面先传出来声音：“都死光了。”
程晋愣住，连忙双手捧起卫星电话，小心翼翼的询问：“老大，你们也太狠了，全都杀光了，一个没留？”
电话那边没好气道：“你以为谁都是你？自从你到了西北，抓住的毒贩，有几个给我活着送回来了？”
程晋一脸尴尬，装作没听见：“那是怎么回事？”
“我们赶到的时候，买家方面已经被杀光了，从枪伤判断，应该是某种猎枪，技术部门正在调查，只要是登记过的枪，大概率能查出来，不过需要时间。既然林宇飞已经死了，就不可能是鹰会方面下的手。现在初步推断，应该是其他毒贩黑吃黑，或是鹰会的仇家。”
程晋小声提醒：“有没有可能是马丽？”
话音刚落，领导就隔着电话喷吐沫：“以后少放这种屁！马丽一家忠烈，不可能和鹰会扯上关系。而且她一个女人，干掉所有毒贩，你觉得可能吗？你以为她是飞天小女警啊？总之，现在卖家和买家都死了，咱们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昨晚各级领导紧急开会磋商，决定积极推进鹰会和内陆毒贩的交易，这个重担就交给你和于烨了。”
一听这话，程晋差点跳起来：“老大，你就会给我出难题，买家卖家死光光，跟鬼交易啊！”
“你真有这本事，你就跟鬼交易。话给你撩这，把这事搞砸了，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我马上撸了你！”
说完，电话被直接挂断。
程晋直嘬后槽牙，将烟屁股顺手弹飞，转身看向于烨，眼神无比严峻道：“老于，你会不会通灵？咱们得跟鬼打交道了。”
于烨白了一眼，他是真心不愿意搭理程晋，可有没法，谁让他俩是搭档。
于烨捏着样品，在程晋面前晃了晃：“买家是不是在等着样品？”
“对啊。”程晋点了点头。
于烨直接把样品袋撕破，顺着窗户扔出去：“现在呢？”
“没了。”程晋呆呆的看着窗户，然后机械般扭头看向于烨：“你要不给我个说法，信不信我直接掐死你？”
“想知道？”于烨伸出俩手指。
程晋赶紧把烟奉上，一只手护着，一只手点火，然后眼巴巴看着于烨吞云吐雾。
“我不喜欢动脑子，做事喜欢干脆利落，现在样品没了，咱俩是不是得向鹰会申请新的样品？”
程晋木讷的点了点头：“你是说，通过林宇飞留下的电话，直接跟鹰会上面接头？难道就不会打草惊蛇？万一把鹰会惊了，咱们之前的努力白费了不说，警界之耻的罪名，咱可就坐实了。”
“所以我说，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于烨一脸嫌弃：“西北土地很大，圈子却很小，人就那么多，发生什么事都藏不住。咱们不接头，鹰会就不知道林宇飞已经死了？”
“现在我就是内陆毒贩，你就是内陆毒贩的助手，咱俩捡到了林宇飞的电话，然后让鹰会送来新的样品，是不是合情合理？没错，鹰会反侦察能力极强，肯定会有所怀疑。问题是内陆毒贩都死光了，还不是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宇飞这个接头人都挂了，鹰会是不是得派更高级的成员来处理？到时候咱们就能抓住更大的瓜，重创鹰会。”
程晋搓着下巴，沉声道：“鹰会直接给内陆毒贩总部打个电话，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大哥！我服了。”于烨双手抱拳：“真这么容易，鹰会还需要安排个什么狗屁接头人？鹰会之所以这么难搞，就是因为他们太小心，小心到连买家都防着，生怕自己的核心成员网络被泄露。这既是鹰会的长处，也是它的短处，任何消息传到鹰会高层耳朵里，都得经过层层转述。”
“再说内陆毒贩刚被干掉，警察就赶到了，意味着什么？那帮兔崽子，早就被天眼盯上了，手机监控在所难免，之所以一直留着，还不是为了钓后面的大鹰？你真当天底下警察都傻，就你精。”
程晋挠了挠头，一脸窘迫：“买家那边怎么办？就不管了？”
于烨急了，直接跳下车，重重把车门摔上，几乎抓狂般的大吼起来：“你怎么还不明白？咱们跟鹰会拿了样品，既钓出等高层的组织成员，又能推动交易继续进行，一箭双雕。咱们拿了样品，是不是得去找买家？然后以鹰会的身份跟买家交易，等买家确定了样品没问题，是不是就得大批量采购了？到时候，双方带着钱，带着货，由大批毒贩押送，高层人员在场监督，是不是就可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