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晋一边用枪架着对面，一边冲老周喊道：“别浪费子弹，省着点！”
老周却不管，把弹夹重新压满，将剩下的子弹收集起来，全部扔到程晋面前，也就十几发，一个弹夹容量。老周靠在门框旁边，盯着追兵，一阵嘲讽，说什么孩子没屁眼之类的的话，不痛不痒，干过嘴瘾。对面根本不搭茬，就这么耗着。
终于，有个小伙子耐不住寂寞，抬起头观察情况。
程晋抓住机会，一枪爆头。
这回，对面彻底老实了，足足十分钟没动静。
老周看程晋的眼神阵阵疑惑：“你的枪法是在哪练的？”
“打狼练得。”程晋回答的很自然，毕竟打算混进鹰会的那一刻，就开始在脑海中勾勒各式各样的对话场景，把能够想到的问题，全都过滤了一遍。只要老周不问程晋私生活，大概都能轻松回答上来。
“这是西北，经常有郊狼出没，在戈壁上扎营的时候，闲的蛋疼，就拿狼崽子开涮。”程晋直勾勾盯着对面，眼神出奇的冷静。在他眼里，鹰会也好，兄弟会也罢，都是一个德行，有机会干掉，绝不会手软。每杀一个，程晋感觉自己就堕落一分。
但是无所谓，程晋根本不在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只要能把这些狗娘养的全干掉就行了，至于代价，去个球的吧，天高皇帝远，爱谁谁。
双方就这么耗着，足足僵持了两个小时，最后实在是没辙了，程晋和于烨交替站岗，一个人盯着追兵，另一个人休息。程晋背靠墙，坐在地上，扫了一眼满是灰尘，空旷的厂房，忍不住又回想起唐正。当年在警校训练的时候，搏击训练场，跟这厂房就差不多，也是空旷的很。
突然，一声枪响，将程晋越飘越远的思绪拉回现实，扭头一看，发现老周已经缩了回来。
程晋眉头一皱：“怎么不架枪了？”
老周没好气：“那帮家伙不要命，全窜出来了，刚才那枪都打在门框上了，就差一点。”
程晋连忙起身，伸出半个脑袋观察，却不见一个人影，就在程晋盯着追兵藏身地的时候，从西侧传来一声枪响，子弹打在窗台上，飞溅起的碎渣，糊了程晋一脸。程晋差点吓尿，连忙缩回来，心里直骂娘。这老周也太不靠谱了，架枪都能把对方架没了。
追兵趁着老周缩头，已经分散开了，现在只能确定西侧的岩石后面有人，其他人在哪，一无所知。对方一共六辆摩托十二个人，除了刚才干掉的两个，还有十个，如果呈扇形展开，那么程晋和老周就只能龟缩在厂房里，一露头就会吃枪子。
不行了，已经完全被压住了。
程晋四下打量了一眼，一搂面积大，而且太过空旷，万一有人摸过来，都不能及时发现。程晋果断放弃，叫上老周，顺着早已经锈蚀不堪的爬梯，上到二楼。二楼坍塌的不像样子，也就一百来平米的立足之地。至于上面三层，除了墙外壳还在，几乎等于没有。
运气不算太差。
只要守住爬梯，至少可以继续耗下去，除非对方也有手雷。
程晋坐在地上，抱着枪，长叹了口气：“这里是荒野，枪声再响，也招不来人。而且咱俩被困在这，孤立无援。对方却可以留下人，让其他人折返回去补充物资，打持久战。只要对方一门心思想干掉咱们，总能成功。形势，相当不乐观啊。”
老周蹲在旁边，看了一眼程晋始终攥在手里的手雷：“你手不疼？”
程晋摇了摇头：“还行吧，就是挺影响开枪的。”
“要我说，给他们听个响算了。”老周觉得程晋这么一直攥着手雷，也不像一回事，万一手没拿稳，那可就大条了。
程晋还指着这个手雷，炸死八九个追兵，最好能一口气全端了，所以不能扔。由于拉环早就扔没了，所以只能一直攥在手里，用三根手指压着，大拇指和食指空出来，用来扣扳机。
老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晃悠了一下，然后伸手摸了摸后腰，等再把手拿过来，掌心已经一片红。老周愣了一下，然后苦笑：“我说后背怎么凉飕飕的。”
程晋连忙查看老周的伤势，还好，刚才那一枪，打在门框上，撞出来的铁渣，误打误撞击中了老周，伤得不重。
没看到血，老周还不觉得有事，意识到自己受伤了，没一会儿老周就瘫坐在地上，开始喘粗气，眼神一阵烦闷，但更多的是感慨：“我这一把年纪了，还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拼命，哎，这就是命。这回要是逃不脱，我儿子那边可就麻烦了。”
程晋眉头一皱：“你不是攒了一笔钱吗？”
老周叹了口气：“攒是攒了，可还没来得及往国外汇款，只要钱不出境，那就不是我的钱。说白了，干咱们这行，钱花出去才叫钱，花不出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国家充实国库了，或者肥了其他毒贩。我一倒，我儿子那边怎么办？十有八九得辍学。”
“人算不如天算，我还打算小心谨慎再干两年拉倒，没想到，最后没被警察揪出来，反倒是被仇家给拿下了。”
程晋咧嘴一笑，故作轻松，安慰道：“我刚才就是分析了一下局势，瞧把你吓得，只要子弹没打在身上，结果就是未知。你放心，看在你儿子的份上，我也得送你出去。”
一听这话，老周看程晋的眼神再次发生变化，如果说以前只是接纳了程晋，那么这次，则是完全将程晋当成了自己人，甚至说过命的交情也不为过。老周伸手拍了拍程晋的肩膀，酝酿了半天，也只说了一句：“我要是能参加我儿子的毕业礼，以后无论你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全力相助。”
“你放心，这不是空口大白话，我这个人，向来说得出，做得到。”
程晋重重一点头：“你虽然当我爸都绰绰有余，但总感觉咱俩有当兄弟的潜质。”
“哈哈哈，差着辈分，算了，当兄弟就当兄弟，我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也不差这点。”老周很是豁达，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了出来，对程晋已经毫无防备可言。
程晋自然也把老周当兄弟，前提是程晋还背着‘齐飞’这个名字。
就这样一直耗到晚上，老周一拍大腿：“日了！摩托车里的食物没拿上来。”
程晋没搭茬，顺着墙壁上的缝隙，偷偷观察外面，一个人影子都看不见，但是摩托车都在，证明对方根本没有走。很显然，不干掉程晋和老周，他们是不会放弃的。很难想象，鹰会和兄弟会之间的恩怨，究竟深到了什么地步。
程晋半打趣半试探的问道：“老周，当初兄弟会被警方打掉，是不是，就是咱们举报的？”
“嘿！你还真说对了，虽然鹰会没有直接出面，但是间接透露了不少兄弟会的核心秘密。我听老大说，前阵子兄弟会组织过一次人手，结果半道就被咱们鹰会的人给干了，那个头目被当场打死，还搜刮出不少货。”
“每次老大提起那个人就伸大拇指，绝对狠。”
程晋随口问了句：“谁？”
老周耸了耸肩：“没细说，应该是咱们鹰会的上层，而且听老大那意思，这人爬得很快，没花多长时间，就成了鹰会的骨干，单论地位，比咱们老大都高。这年头，狠人太多，尤其是年轻人，都想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往往还真能搏出点门道。”
程晋对‘这个人’很感兴趣，但老周知道的不多，毕竟他只是头目的助手，说白了就是高级马仔，能够接触到的核心机密，很有限。
程晋从兜里掏出手机，来回挥了两下，还是没有信号。这里距离6号公路已经非常远了，除了用卫星电话，不然别说4G，连基本的通讯都做不到。
眼看着天色已经完全黑透，程晋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直接将攥了一整天的手雷，顺着缝隙扔了出去。
轰隆！
巨响过后，便是一阵咒骂。
下面的人也等烦了，怒吼道：“别耗着了，赶紧下来，给你们个痛快，不然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老周没理会下面的吼声，冲程晋小声问道：“怎么不攥着了？”
程晋摇了摇头，示意老周别说话，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除了喊话的人，距离厂房很远之外，一楼还有些稀稀疏疏的声音，应该是追兵已经潜伏进了一搂，刚才被手雷一惊，暴露了行踪。程晋从废墟中捡起一块石头，朝着东侧用力扔了过去。
嘎达！
一声脆响。
然后整个厂房，又回归了死寂。
老周摸不清程晋的路数，但现在也没其他办法，只能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的样子，下面隐约传来爬梯子的声音。
声音很小，但架不住周围太安静了。
程晋将枪口对准楼梯口，当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冒上来，也不管是什么，直接一枪打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