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风玻璃碎而不破，但早已经失去了结构强度，被整块踢掉。失去挡风玻璃的瞬间，视野前所未有的开阔，呼呼作响的狂风，顺着前窗灌进来，直接把二人嘴里的烟头吹飞。同一时间，曼彻斯特老爷枪，和雕刻着‘复仇’的手枪，一起朝着大G宣泄着怒火。
接头人措手不及，被流弹打掉半只右耳，与此同时，大G剧烈的摇晃了一下，等接头人看向司机时，发现司机后脑被爆出一个碗口大的窟窿，整个人已经趴在驾驶台上嗝屁了。大G随之失去控制，晃悠了两下，直接翻下公路。
巨大的冲击力，倒是钢筋铁骨的大G，瞬间变形。
吱呀……
刺耳的磨胎声响彻整片戈壁。
破越野车滑行出去几十米才停下，程晋几乎是从车窗窜出去的，抱着曼彻斯特，朝着大G狂奔而去，嘴里喊着：“别死，别死，千万别死，不然老子的指虎就白买了。”
程晋冲到已经彻底报废的大G旁边，弯腰狙枪，枪口对准狭小的车窗，发现接头人被夹在缝隙里，耳朵被打掉，肚子被钢结构刺穿，正努力想要拔出猎枪，可惜猎枪被缝隙卡住，任凭接头人如何使劲都分毫不动。
程晋兴奋的一拳砸在车门上，转身冲赶来的于烨喊道：“老于，晚上回去喝酒！”
一听这话，于烨就明白了，心急火燎的步子也随之放缓：“记住了，这小子有我一份！”
程晋抽出一根香烟点上，又抽出一根扔给于烨：“警察查得严，指虎不好卖，买一送一。”
“漂亮。”
大G是完犊子了，靠程晋和于烨甭想把接头人从里面弄出来，但接头人的肚子被戳穿了，不抓紧时间，一准失血过多而死。程晋不敢耽搁，抽完烟就给当地的消防局打电话，说是消防局，其实就是本地居民临时组成的救火队，开着拖拉机就来了。
两辆拖拉机一起使劲，把拧成麻花的大G拽开一条缝，程晋急不可耐的钻进去，把已经昏迷的接头人拽出来，离开车体的时候，接头人衣服里掉出来一样东西，于烨眼疾手快捡起来，在程晋面前一晃。
一张被扯掉一角的警官证。
程晋这回明白了，难怪这孙子枪法这么准，原来是警队里出了叛徒。程晋照着半死不活的接头人肚子就是一拳：“那么多卧底警察，为了铲除鹰会而壮烈牺牲。你他妈的混在警队里，居然不干人事！”
“难怪那么多卧底警察暴露身份，跟老子演无间道呢！”骂着骂着，程晋脸色突然阴沉了下去。
于烨马上明白了程晋的心思，一把抓住程晋的胳膊：“你先别急，等这混蛋醒过来审问一遍，杀唐正的不一定就是他。”
程晋深吸了口气，一声不吭的将接头人拖进破越野车里。
当天晚上，红河哨所再次忙碌起来，连夜被程晋请来的医生，满头大汗的走出羁押室，摘掉满是鲜血的橡胶手套，从程晋手里接过香烟，用力吸了一口：“抛开细菌感染，破伤风，败血症和器官衰竭不谈，问题不大，应该能醒过来。”
听到这话，程晋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医生觉得程晋的反应有些奇怪，疑惑道：“你不是说那个人是毒贩吗？死了就死了，救回来干什么？这些毒贩，死一个少一个，不瞒你说，刚才我盯着手术刀，发了一会儿呆。”
程晋咧嘴一笑：“他不能死，对我很重要。”
“为了破案？”医生不懂刑侦方面的事，只能联想到‘破案’这个朴实无华的词。
程晋从兜里掏出指虎，擦了擦，兴奋道：“我得打死他。”
医生愣了一下：“也就是说，你半夜把我叫来，费劲巴拉把他救活，就是为了打死他？我手术刀呢？”
程晋连忙按住医生，满脸赔笑：“现在医患关系本来就紧张，你可别冲动。不瞒您说，我是富二代，有钱。今晚的出诊费，算我个人帐上。对了，得多少钱？”
医生吸了口烟，眯着眼睛：“两万。”
“卧槽，你就缝了几针而已。”
“你不是富二代吗？”
医生掏出手机，翻出二维码，心安理得的收了钱，然后一拍程晋的肩膀：“钱给到位了，咱这医患关系还能紧张吗？不能够。不过作为长辈，我还是劝你一句，以后家里牲口病了再找我，治人这方面，我真不在行。”
程晋也是没办法，这三更半夜荒郊野岭的，上哪去找医生，反正兽医也是医，应该差不多。再说接头人只是被捅烂了肠子，流了点血，虽然会细菌感染，破伤风之类的，但不重要，只要他今晚能醒过来就成。
送走医生，程晋一直等到凌晨两点，才被于烨叫醒。
“你睡的倒滋润！”
程晋睡眼惺忪，茫然道：“醒了吗？”
于烨一脸郁闷：“早特么醒了，被我从窗户上拽回来的，那混蛋肠子都被戳烂了，还不忘逃跑。”
看来医生说的没错，接头人的伤，非常致命，但也不致命，至少在各种伤势和症状发作之前，这家伙还能蹦跶一会儿。但经过临死挣扎，接头人已经无比虚弱，每过一分钟，状态都是直线下降。瞧这架势，恐怕是活不到天亮了。
就算这样，于烨还是把接头人五花大绑，扔在简陋的‘乖乖椅’上。
审问这档子事，向来由程晋负责，但这一次，于烨也跟在身边，防止程晋还没审完，就把接头人打死。
程晋靠在桌子上，拿起接头人的警官证：“林宇飞是吧？呦呵，警衔还不低，三级警督，看样子能接触到的东西不少，难怪这么多卧底警察被挖出来。”
于烨在旁边叼着烟，冷嘲热讽：“审上司，我还是第一次。我在西北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三级警司。上面领导跟我直说了，就我这做派，这辈子都甭想升上去。程晋，你说说，我整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惩凶除恶，结果还是个小警司。人家贩毒，出卖兄弟，都能坐到警督位置。”
程晋白了于烨一眼：“跟谁警衔高似的，我们支队长说了，就凭我被扫黄办扫了这事儿，我一辈子都甭想爬上去，说到底，咱就做苦力，干不了文职。”
于烨耸了耸肩：“也是，坐办公室也挺没劲的。”
林宇飞摇头轻笑起来：“你们这两条疯狗，也太可悲了，混了这么久，上面也不给你们升职，出最多的力，干最苦的活，挨最毒的打，一个月工资几千块钱，你们拼的哪门子命？”
既然都是同行，话题展开也比较轻松，反倒没有平常审问犯人的高压感。
于烨抱着肩膀，用眼神瞥了程晋一下，冲林宇飞笑道：“看不出来吧？这小子是个富二代，在酒吧一晚上挥霍几十万，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人家真就未必看上那几千块钱的工资。兴许当警察，是为了别的什么事呢？”
程晋一脸尴尬：“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被我爹打的。我这个富二代，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几十万对我来说，也不是小钱。算了，不提这茬，提起来就郁闷，老子堂堂一个警察，愣是被酒吧女孩，玩死了一生仕途，想想都挺扯淡的。”
林宇飞咳嗽了一声，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有气无力的笑着：“有意思，富二代不在家享清福，跑到西北来拼命。今天在公路上被你咬住，我还以为是哪个穷山沟冒出来的小崽子，准备靠着拼命搏功绩往上爬。如果是这样，我也能理解。”
林宇飞眼神落魄的看着地板发呆：“我就是山沟里出来的，能成为警察，是我的荣幸。但时间长了，接触的东西多了，这心里就安定不下了。每次看着几十万几百万的赌资，我就犯嘀咕，我得当多久警察，才能赚到这么多钱？”
“凭什么，有些人一出生什么都有了，我整天跟毒贩枪战，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一个月却领几千块钱工资？我觉得不公平，当警察得论功行赏，谁抓住的罪犯多，谁付出的汗水多，谁发的工资就多。像我这样的，一个月怎么也得几万块钱。”
于烨啐了一口：“你可别给沟里孩子抹黑了，我就是沟里出来的，我老家去年才修了路，不然出去买包卫生纸，都得翻山越岭，不然上完厕所得用树叶剌。贪就是贪，你找那么多借口有用吗？今天给你发了几万块钱，明天你就羡慕几十万，欲望是没有止境的，一旦动了心思，也就完了。”
程晋目瞪口呆：“老于，看不出来啊，你还能有这么深刻的感悟。”
林宇飞并不否认于烨说得对，他吃力的转动脑袋，看着程晋：“你当警察又是为了什么？”
程晋耸了耸肩：“总得有人当警察吧？”
“你可以选择不当，与大多数人相比，你的选择更多。”林宇飞死死盯着程晋：“你一生下来就拥有的东西，需要我一生拼搏，而你却选择我所唾弃的东西，图什么？”
程晋抠了抠鼻孔，不以为然：“图我妈晚上跳广场舞不用带着保镖，图我亲戚家小孩可以一个人上学，图我夏天坐在家门口，有一双双大白腿从我眼前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