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晋黑着脸坐上越野车，随手把步枪扔在后座，发动引擎，各式各样的零碎声音，充斥耳畔，除了喇叭不响哪都响。于烨坐在副驾驶，猎鹰听到引擎声，顺着窗户窜了进来，人模狗样的坐在后座，哈喇子流的到处都是。
见程晋已经处在爆发边缘，于烨这才解释起来：“猎鹰是上一任外派警员养的巡逻犬，经常跟他一起出去巡逻，所以听见引擎声就产生条件反射。上任警员本来准备把它带回景云市警队，结果一走就再没回来。”
程晋眼神一阵复杂：“你说的那个外派警员，是不是姓唐？”
于烨点了下头：“你认识他？”
程晋没有回答，一脚油门轰出，伴随着一阵零件摩擦的声音，越野车携着一股西北特有的彪悍之风，冲出红河哨所。
猎鹰把脑袋伸出窗外，显得极为兴奋，上次猎鹰外出巡逻，还是很久之前，或许它永远都不会明白，它的主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接它了。
就在程晋感慨西北边境的波澜壮阔时，身旁的猎鹰突然狂吠起来，扭头一看，发现公路西侧几百米的地方，矗立着一匹黑色骏马，身上还有马具，显然是附近牧民饲养的牲口。
程晋本不打算理会，但于烨却坚持要过去看看。
程晋心里一阵郁闷，只好调转车头冲下公路，碾压着崎岖不平的公路颠簸到马匹旁边。刚停下车，就听到一阵微弱无比的呼救声。
顺着声音看过去，几米之外的乱石后面露着一只脚，而且还是个女人的脚。
等程晋跑过去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少数民族女人，头上戴着‘库勒塔’圆帽，旁边还插着丝穗编织的‘曲吕克’辫子。
这是一位塔吉克妇女，从旁边的情况判断，应该是从马背摔下去扭了腰。
程晋也不知道是否听的懂自己说话，连比划带猜，表明自己是警察，让对方不用担心。
女孩露出一种看白痴的眼神：“你是不是傻？”
程晋愣了一下，用兴奋掩盖心中的尴尬：“原来你会说汉语。”
“废话，我们从小就要上汉语课，都什么年代了，你是不是对我们有偏见。”女孩眉目微颦，审视着程晋，立体秀丽的五官透着不高兴。
“别乱说啊！这种上升到民族高度的黑锅我可不背，你这是怎么了？”程晋连忙转移话题。
女孩翻了下白眼：“从马背摔下来扭了腰，不是很明显吗？”
“你好，我叫程晋，是红河哨~所刚来的警察。”程晋再次转~移话题。
女孩点了下头，露出一抹神~秘笑容：“我听说过你。”
“怎么说的？”
女孩强忍着腰~部的疼~痛，很认真道：“景云市派来的刑警，私~生~活~作~风有问题，给全市公~安~机~关抹了黑，所以被发~配到这里。”
“胡说！”程晋厉声驳斥：“什么叫发~配！身为一名人民警察，社~会~主~义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还有，这些都是谁跟你说的。”
女孩不以为然：“于烨最近经常把这件事挂在嘴边，用他的话说，是和当地人民拉近关系的谈资，现在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于烨咧嘴一笑：“我是提前帮你和当地群众打下基础。”
我谢谢你全家！
在程晋一脸阴沉的注视下，女孩从腰间牛皮袋里拿出一部智能手机，对着程晋拍了一下，直接发到家族群里，用塔吉克语嘀哩咕噜说了一堆，大概意思是某不靠谱警员上任了，看好家里的牛羊和女人。
女孩全名叫‘马丽·古兰丹姆’，是边境线上巡逻老兵的女儿，是当地的老熟脸，几乎所有人都认识她。由于扭伤了腰，肯定无法再骑马了，随手拍了下马屁股，训练有素的坐骑就自己往家的方向跑去。
马丽被于烨驮上警车，猎鹰立刻钻进马丽怀里撒欢，显然早就相熟。
程晋把于烨叫到一边，没好气道：“咱们是执行任务，带个女人算怎么回事？你也说过，大舌头是当地有名的蛇头，万一出了事，谁能担起这个责任？”
于烨没心没肺：“在本地，马丽比你吃得开。”
“这叫什么话！”程晋脸色更黑了。
于烨从兜里掏出香烟点上，眯着眼：“别不信，马丽祖上三代都是边巡老兵，最穷凶极恶的毒贩，也得卖她几分薄面，不信碰她一根汗毛试试，边防营能开着装甲车把你老家抄了。而且马丽对本地情况如数家珍，让她帮忙带路，更容易找到大舌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程晋也就不再纠结。
马丽对于带路并不排斥，只要事后能把她送回家就好。
三人一狗，沿着6号公路行驶了半个钟头，马丽才伸手一指路旁的戈壁：“顺着这开下去，这些天有陌生面孔在附近出没，十有八~九是大舌头从境外接进来的犯罪分子。”
越野车离开公路，钻入崎岖不平的戈壁滩，比手扶拖拉机都颠簸，见程晋黑着脸，强忍着恶心感，马丽顿时满脸鄙夷，调侃道：“老于，市局怎么派了个娘们？”
于烨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
马丽突然笑了起来：“程晋，老实说！你成为刑警，是不是家里走了后~门？像你这种富二代，是不是私~生~活很混乱？已经被女人榨~干了精气神？连我们本地女人都不如，你怎么面对那些犯罪分子？”
程晋一脚刹车踩下去：“没完了？！”
于烨拦住要发飙的程晋，伸手一指对面的山坳：“到了！”
看着马丽那副趾高气扬的嘴脸，程晋就来气，不过任务要紧，只能耐着性子，顺着于烨手指看过去，果然发现山坳旁边停着一辆越野车。虽然当地居民也有车辆，但大多以实用为主，只要看到这种纯越野车，十有八~九都是外来人员，而出没在无人区的外来人员，抛开远足探险的驴友，十有八~九就是犯罪分子。
这里距离山坳，目测有个二百多米。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留下马丽和猎鹰守在车里，程晋和于烨步行过去。
程晋扛着步枪，心里有些犯嘀咕：“老于，咱们就这么过去，是不是有点冒险了？”
于烨扭头看了程晋一眼，皱了皱眉：“怕了？”
“不是怕，怎么说呢？以前我都是集体行动，这种孤~军深~入的执~法方式，倒是头一回，多少有些不适应。”程晋有些尴尬。
于烨耸了耸肩：“没事，很快你就会习惯。这里是西北无人区，离我们最近的警察单位，也有几百公里，就算叫支~援，也得几个小时才能到，单枪匹马执~法是常态。只要记住自己是警察，在不违背道德底线和责~任的前提下，放开手脚跟他们干就是了。”
有了这话，程晋心里稍稍有了底气。
绕过山坳，六辆越野车出现在眼前，中间立着一顶简易帐篷，周围聚集着七八个风尘仆仆的男人，乱糟糟的头发，黢黑爆皮的脸颊，以及聚光凶悍的眼睛，都证明这些人在无人区盘踞了很长一段时间。
程晋和于烨的突然出现，只在现场引起了几秒钟的短暂慌乱，很快便镇定了下来，七八双凶悍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二人。
程晋第一次孤军执法，不慌是假的，但看到于烨一脸从容，心里也升起了三分勇气，只管跟着于烨往帐篷走。
距离帐篷不到五米，一个中年男人挡住了去路，瞥了一眼程晋肩扛的步枪，冷冷道：“干什么的？”
程晋没吭声，这次行动，一来是抓大舌头，二来是学习，毕竟西北的执法风格和景云市天差地别。
下一秒，程晋就惊了。
于烨居然当着这么多悍匪的面，直接从兜里掏出警徽：“红河派出所的，来做人口普查。”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加奇怪，简直超出了程晋的认知。
知道于烨的警察身份，这些悍匪居然没有当场暴~乱，尤其是中年男人，不急不缓的问了起来：“来无人区普查人口？大哥，你逗我玩呢？”
“不信？”于烨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的看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冷着脸：“不信！”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回荡在山坳。
中年男人直接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打蒙了，愣愣的看着于烨，周围的悍匪也一脸呆滞。
“不信，你他妈还不赶紧给我滚开！”于烨骂骂咧咧，抓住中年男人的衣领，一把挒到旁边。
现场的年轻人，已经有些绷不住了，准备上手，结果却被旁边经验老道的悍匪拦住。
“红河哨所的恶狗，犯不上跟他撕破脸。”
就在这时，一阵笑声从帐篷传了出来：“老于，有事说事，动什么手啊。”
眼前发生的事，已经超出程晋的认知，匪夷所思的注视下，一个身高一米六，身材精瘦，穿着羊毛大衣的中年男人，从帐篷走了出来。都说警察是猫，罪犯是老鼠，可是老鼠见了猫，非但不炸毛，反倒满脸堆笑！
要不是对于烨知根知底，程晋真怀疑这厮跟大舌头有一腿，已经被腐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