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将门一打开，正迎上陆程一一张干净、清冷的脸。
她突然变得有些羞涩，扯了扯嘴角，本能地叫了一声：“哥！”。
见家里只有苹果和一身裙装的柠檬，陆程一的脸又清冷了几分。
“没事的话，过来帮个忙！”
“哦！那我去换件衣服！”，柠檬也是几乎本能地作出回答。
“不用了！几分钟就好。”
陆程一没有说明需要她帮忙做什么，需要几个人，也没有给柠檬多言的机会，直接转身回了自己家。
柠檬只好穿着碎花裙，赤脚跟着进了他家的门。
一进门，便开始在他家鞋柜寻找自己的脱鞋。
“哥！我脱鞋呢？”
“……拿出去……扔了！”
“扔了？”
“噢！我看有些坏了，扔垃圾时顺便就扔了！”，陆程一面无表情，冷冷地道。
坏了？扔了！
可柠檬这双和自己家的那双是一起买的，自己家那双穿的时间可比他家这双时间长，她家那双可都还好好的呢！
看模样，陆程一也不打算向她解释什么，直接拿了一双自己的棉拖鞋，整齐地摆放在柠檬脚下，示意她穿这双。
既然他说坏了，那就坏了吧。
“大晚上，穿裙子……你们还真会玩儿！”，陆程一有些莫名的烦躁，没好气地道。
他在柠檬家就看见了她身上穿着的这件公主裙，她很少打扮自己，也很少穿校服以外的裙装，如今看来，当真是“女为悦己者容”。
柠檬穿上裙子，确实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她原本脸面就小，往日在齐耳短发的映衬下，虽显精致，却是有些小气。如今，丸子头束顶，碎发尽收，露出修长的脖颈如白天鹅一般亭亭玉立，肤如凝脂，面如皎月，搭上一条齐膝公主裙，端庄贵气，娴雅大方。
连陆程一看的都有些出神。
当然，前提是柠檬能做到“静”如处子。
“玩儿？才不是为了玩儿了！”，一想起刚才苹果对自己的打击，柠檬就又立刻垂丧着头，双眉紧促，粉唇嘟起，全然一副苦瓜脸，瘫坐在沙发上，没有半点淑女气质，也没听出陆程一语气里的嘲讽和醋意。
淑女都是装给外人看的，在陆程一面前不需要。
抱着这样的思维习惯，柠檬完全忘了，自己誓要做一名淑女的初衷。
“怎么呢？”，陆程一一边帮她倒蜂蜜柠檬水，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暂且，不与她计较吧。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我刚刚问苹果，我的胸是不是很小，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的吗？”，“他竟然对我说：‘是’……啊……”，柠檬原本对陆程一就没有什么心事，只要他问，她就一定会说。
何况是极其郁闷的事，只有说出来，她才能不被自己憋死。
柠檬没被自己憋死，陆程一却差点把自己呛死。
这种问题是可以随便问别人的吗？还是一个陌生的男生，黄柠檬到底是不是女生？
陆程一当真又恼又气，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她随意在外人面前穿露脖装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爆发了。
“黄柠檬！你是女生吗？你长脑子了没？”
他厉声质问她。
“连你也说我不是女生？苍天啊！我不活了！让我去死吧！”，柠檬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不怎么突出的胸部，起身往冰箱门上走。
他真的把自己归为“男人”的行列了。
“冰箱在那边！”
眼见就要撞到陆程一身上了，他伸手摁住她的额头，示意她就算要在冰箱门上撞死，也该先找到冰箱在哪儿才行。
见陆程一一副见死不救泰然自若的表情，柠檬反而欢脱起来，凭什么她要寻死？让亲者痛仇者快？
她还偏要赖活着。
不是陆程一冷血，实在是这样的戏码，柠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陆程一家上演一遍。
“哥！我冷！”
在北方，九月天穿裙子，不冷才怪！
柠檬盘腿坐在沙发上，示意陆程一给自己拿条毯子。因为，经常放在沙发上供自己蹂躏的那条毯子突然不见了。
他从衣帽间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丢给她，算是毯子了。
毯子难不成也坏了？
一问，果然，也被陆程一丢进了垃圾桶。
柠檬四下打量，凝神一看，好像这间屋子里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东西，都不翼而飞了。
“哥！难不成，所有我用过的东西都集体‘坏’了？”
“……哦！”
“……？”
“……你很久没来，那些东西放在家里也没什么用处。占地方！就扔了！”
陆程一的双眸，笼着一层柠檬看不清的薄雾，若即若离，忧思沉郁。
他虽是说的云淡风轻，柠檬却觉得心口猛地有些隐痛。
“我才几天没来，怎么就成了‘很久’了呢？过分！”
因为苹果的到来，她不需要再每天缠着他写作业，加上那晚的事，柠檬见着陆程一总有一种莫名的忐忑和羞怯，确实有些天没来过他家了。
可这也不是他将自己的东西扔进垃圾桶的理由啊！
鬼知道，陆程一做了多少心理斗争，才最终与自己和解，与自己幻想中的柠檬和解。
可今晚自己主动去找她，结果她竟然在家和苹果不仅相处亲密，还谈及那般私密的问题，内心窝火，言语自然又是嘲讽又是挑衅。
见陆程一一晚上都对自己爱答不理，眼藏怒火的模样，柠檬委屈极了。
“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呜呜呜……”
柠檬想到苹果嫌弃自己胸小，陆程一又把自己的东西丢进垃圾桶，一时委屈难耐，埋头在沙发上嚎啕大哭起来。
最重要的是，陆程一竟然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男人！
见她裹着自己的外套，把头埋进沙发里，大声呜咽起来，陆程一一时乱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有欺负你！你……你别哭了！”，他小心翼翼既想上前安慰，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完全乱了主张。
明明自己刚刚还怒不可遏，被哄得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吗？
“你们……你们……就……就知道欺负我！嘤嘤嘤……”，如此，柠檬才将自己为何询问苹果关于自己胸大小的原因，以及自己被嘲笑的经过，一五一十向陆程一抱怨道。
她也只不过是想找个人帮自己解答一些疑惑而已，青春期每个女生在情窦初开时，都会在意，都想得到答案的问题。
至于这个人是不是苹果，亦或是其他人，别无二致。
听她这么说，陆程一总算释然了。
“周末……有时间，你自己再去买一双拖鞋！”
显然，对于自己轻易就将与她有关的东西全部清理出去的决定，他很后悔。
“说的倒轻松！再去买一双！买东西不用花钱的啊！难不成，你出钱？”
“嗯！”
“……？”，柠檬以为自己的耳朵产生了幻听。
他竟然同意了！要知道，以前谈涨薪的时候，他可是最抠门的了。如今，她不需要钱了，他反倒大方起来。
“不反悔？”
“不反悔”
“毯子？”
“买！”
“海绵宝宝？”
“买！”
……
听他如此说，柠檬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笑如十里春风，盛开在陆程一心头，带着狡黠和胜利者的得意。
原来，刚刚的抽泣，都是伪装。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陆程一只能认栽。
他认的，又岂止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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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拜托你从上海帮我带的狗屎糖呢？人家想吃！”
柠檬穿着陆程一的黑色风衣，又将风衣黑色的帽子搭在头顶，裹得严严实实，盘腿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像一只穿了外套的哈士奇，只露出两个黑黝黝的眼珠，等待着主人的投喂。
难怪喜欢吃“狗屎”糖，本性耳。
“忘了！”，陆程一像是刚想起来还有这茬事儿一样，一脸遗憾又略微愧疚地回道。
“我觉得，我好久没来你家，这家具看着都有些陌生了呢，连冰箱位置都换了，要不我现在就去重新认识认识？”
柠檬哪里是要认识家具，明明就是准备翻箱倒柜，把他家天翻地覆地倒腾一遍，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糖来的气势。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坚信，他绝不会忘记答应过自己的事。
陆程一只得主动投降。
“晚上只能吃三颗！”，他拿出糖盒来，果真只递给她三颗。
“没关系的！这糖是坚果做的，不用担心长蛀牙。你要不要来一颗？”，说完，柠檬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糖盒。
“这不明明是‘狗屎’做的吗？”陆程一一脸坏笑，果断拒绝道。
吃狗屎还这么开心的人，这世上除了柠檬，怕找不到第二人。
看他一脸厌弃，柠檬拿了糖就要往陆程一口中塞喂。
只有狗才会吃狗屎糖，那就一起变狗呗，谁也别嫌弃谁。
陆程一自然不肯，柠檬誓死不放，用尽吃奶的劲儿，愣是把陆程一摁倒在沙发上，顺势坐在他的腰间，直接将一块儿狗屎糖塞进了他的口里。
“怎们样？是不是很好吃？”
柠檬完全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丝毫没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压在陆程一身上，
二人如今正纠缠在一处。
陆程一一向冰冷的脸，突然变得绯红一片，一个侧身，柠檬顺势从他身上滚落下来，跌落在沙发与茶几的空隙处。
她也不生气，直接赖在地上，直直地平躺着，口中不停喘着粗气，胸间一起一伏。
“黄柠檬！”，口中还含着柠檬硬塞给自己的一块儿狗屎糖的陆程一，紧张地起身向着地面喊道。
沉默良久。
“活着呢！”
柠檬单臂向上掩在自己的眼眸处，看不出眼睛是睁还会闭着的，只口中幽幽地回应了一声。
听声音，应该已经满血复活了。
如此，陆程一也轻松地仰面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黑白色相间的简约大吊灯发出的彩色光晕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