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爷轻步回了叶府,没有过多的耽搁,别了张议长,就径直回家了。走到府门前,阿全从兜里掏出一只西式怀表,瞅了瞅,恰是一点整,怕是他们早已吃完午饭了。叶老爷轻步踏过府门,走到池子边,却正好遇见了向外端盘子的周妈,只见盘子里的东西还是完整的,只是没了热气。叶老爷止住了她,问道,“子怀,他醒了吗?”
“老爷,少爷他还没醒,少爷他从昨晚上回来始,就睡到了现在。”“
好吧,等子怀醒了,记得叫他来见我。”说完便罢,叶老爷快步驶向了卧房,躺在刚买的冰席上,呼呼的睡了。
随着日晷上阴影的旋转,时间又溜过去了,黑夜即将来临,夜猫子们也就都醒了。
子怀的房间那是很精致的,完全不似古人沉泥的风采,房屋四处皆充满了西方清新主义的味道,卧房外的堂屋里,立着一架钢琴,是哪种中西结合的红木结构钢琴,应该是国产的。钢琴架上摆放着费加罗的婚礼(TheMarriageofFigaro)的曲子,可那却早已是尘封许久了的,灰烬都已擦拭不掉了。房屋的内壁使用绝美画作来装饰的,这画作中西皆有,最耀眼的是那幅莫奈的日出印象,居于坐堂西方。还有一幅清新的中式画作,汪士慎的墨梅居于坐堂东方。好似还有几幅裸女画作藏在房屋角落,不易被人发现。
“呼!呼!呼!”鼻涕若是堵住了鼻孔,那么呼吸的声音就会变成这样。子怀睡了很久,久得令子怀竟分辨不出时间了。
叶府,叶老爷卧房,天空属于那种稍微散热的夕阳余昏,是的,叶老爷一觉睡到了现在。子怀已经在这儿等了很久了,其实叶老爷从县衙回来时子怀就醒了,只不过子怀又去与冰块酒交了会朋友,所以错过了父亲的烦恼时刻。子怀走出门,遇见刘妈,就来了,子怀来得很快,可这却不凑巧了,子怀发现,父亲睡着了,睡沉睡深了,子怀他就一直静静地等在这里,偶尔传出纸张翻页声喝陶瓷碰撞声,就是这么安静,子怀没有去打扰他的父亲,去打扰父亲这难得的安静。
每个人都有生物钟,可能是需要排泄,可能是需要进食,每每到这个时候,处于沉睡中的人了,就会自然而然的醒过来,不分昼夜,不分疲乏。
子怀端一杯清茶,给了刚起身的父亲,轻声询问道“父亲今日的选举会开得如何?”
“张况去成都,开股东会,我得了清闲。”叶老爷似乎还未完全回过神来,话语疲懒,但却清闲自在。
“不知父亲大人找我有何事?”叶老爷从床头起身坐在了子怀旁边,子怀见势,便开启了正题,询问道。
“你对这有何看法?”叶老爷指着桌上的那份报纸,满怀期待的问道,那种期盼的神情。
“无知人的愚蠢罢了,这就是土匪的行为,肆意抢夺,恬不知耻,只是这主子却是全天下最大的土匪罢了。”子怀平淡的说道,似乎此事与他毫无干系,也没有丝毫隐藏,便直白的说出来了。
“若你面对此事,你又有何做法呢?”叶老爷接连询问道,脸上的期待之意更甚了。
“反抗,斗争,自由,人若侵我之财产,那我必然与之斗,若一人势小,那便群起而攻之,舍弃这君子的脸皮,保全财产的自由。”叶子怀回答道,掌变成拳,充满了激情。
“那若你站在我这个立场,你又会怎么做呢?”叶老爷继续询问他,尽管子怀的言语颇为激烈,但叶老爷却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脸上的期待之意更甚了,是那种赞赏,从心底里的赞赏。
“联合,等待,隐忍并反抗。在大多数人心中,钱财是无所不能的,是神圣的,是不容他人觊觎的,所以人们不会容忍自己的钱财被他人强占,我们只需联合这些不屈的人,壮大己方的力量,用来造势,然后等待,等待朝廷的说法。眼下皇帝尚幼,说是摄政王载沣总领天下事物,但眼下的朝廷却早已是洋人的附庸了,这次所谓的路权国有,在我看来,不过是洋人的阴谋诡计罢了,对待洋人,我们不能隐忍屈服,唯有反抗一途。所以如今我们需营造一个浩大的声势,而后等待,方是最好的应对之道。”子怀面对着父亲,也就没有任何的隐藏了,子怀将自己的看法全都说了出来,期待得到父亲的赞赏,哪怕是一个微笑也都可以了…
叶老爷听了自己儿子的话,却沉默了,儿子竟然有如此的见解,“儿子长大了,自己的儿子已不年少了。”叶老爷心中不禁凛然道。看着子怀,脸上既是赞赏,又是失望,是一种阴阳,一半对一半,让人看不透,摸不清。
叶老爷沉默了很久,杯中茶水已不知换了多少回了,适逢一声鸡叫,叶老爷醒过神来了,似乎心中还有犹豫,但好像又早已做出了决定。
“你去一趟成都吧,替我干件事情,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叶老爷对着子怀问道。
“不知父亲要我去成都干什么事儿?”子怀有些疑惑,不是早已定了行程,说是明日出发去长沙探望外公吗?父亲又让自己去成都,心中不免就生了一丝疑惑,问道。
“替我去参加股东会,不知你可愿往?至于岳父那边,有我和你哥去就可以了,顺便你去成都,也去看一下你妹妹,替我看着她。当然,我尊重你的意见,你若不愿去,也就罢了。”叶老爷回答道。
“既然外公那边有父亲和大哥,那我便去了,不知父亲还有何嘱托?”子怀回答道,但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不是股东大会已有了张县长吗?
……
多年以后,面对着刽子枪手,子怀将会想起父亲让他去成都参加股东会那个遥远的下午,那时的父亲显露出了难得的疲懒,子怀以前是从未见过的。当时,沥青才刚刚普及,也还有人把铁路看着为洪水猛兽,这片天地也都还是陈旧的,开辟者还在路上,缓缓到来。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