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洛杉矶西区那家“星光碟屋”门口愣是排起了长队。
街灯昏黄的光晕底下，人影幢幢，空气里飘着廉价啤酒和烟草的混合味儿，还有一股子熬夜熬出来的油汗气。
一个裹着脏兮兮毯子、瘦得跟竹竿似的流浪汉，蜷在影院对面关门的披萨店台阶上，睡眼惺忪地瞅着这反常的热闹，沙哑地嘟囔：“见鬼了…这帮疯子…半夜不睡觉…”
排在前头的是个胳膊上纹着滴血匕首的刺青青年，正唾沫横飞地跟旁边戴棒球帽的同伴比划：“…就那个工程师！妈的！那眼神……”
棒球帽猛点头，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操！你是没看见最后那个钟表匠老头……这不，非得拉我姐再来看一遍！”他指了指旁边一个裹着厚外套、不停打哈欠的年轻女人。
女人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抱怨道：“你俩是鬼迷心窍了！明天…不对，是今天还得上班呢！”可抱怨归抱怨，她还是把外套裹得更紧了些，踮脚往前张望售票口什么时候开。
更远处，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头发乱糟糟的大学生模样的家伙，正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在一个皱巴巴的小本子上飞快地划拉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关键转折点…证词时间差…逻辑链崩塌的必然性…”他旁边的朋友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行啦麦克斯！你那个破影评都写一万字了！歇会儿吧大师！”
这景象，不止在星光碟屋。市中心AMC旗舰店那锃亮的玻璃门外，裹着大衣、搓着手跺着脚的人也不少。穿着体面西装、刚从高级酒吧出来的中年男人，打着哈欠的情侣，甚至还有两个头发花白、互相搀扶的老夫妇。冷风吹得人直缩脖子，可没人走。
一个穿着法院工作POLO衫的男人，夹在人群里，对身边一脸倦容的妻子低声道：“再等等，快了。这片子…你得看看陪审团制度是什么样的，那可是教科书级别的演示。”
妻子裹紧了羊绒披肩，无奈又带着点好奇：“知道啦知道啦，你念叨一晚上了。不就是一群男人吵架嘛，能吵出个奥斯卡来？”
……
【首周累计票房：$9，158，253】
“五…五百一十一万？！单日？！”
周日这一天，十二怒汉的票房来到了五百万。
首周总票房，来到了九百一十五万！
楚涵的办公室里，空气里混合着新鲜石灰水的呛味、外卖盒里冷掉的炸鸡油腻味，还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属于男人的汗味和焦虑。
屋子中间，几张破桌子拼成的工作台被围得水泄不通。
那台外壳发黄、风扇声像拖拉机似的老式电脑屏幕上，一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票房后台页面艰难地刷新着。数字跳得慢，像得了哮喘。
李强像头拉磨的驴，围着桌子打转，一圈又一圈。
他身上的旧T恤后背湿了一大片，紧贴着脊梁沟。
头发被他自己挠成了鸡窝，油光光的脑门在灯光下反着亮。他时不时就扑到屏幕前，鼻尖几乎要贴上那层灰扑扑的玻璃，嘴里跟念咒似的：“刷！给老子刷啊！动一下！祖宗！动一下！”
他猛地抓起桌上一个啃了一半的冷汉堡，恶狠狠咬了一大口，碎屑掉在沾满油渍的键盘缝隙里也顾不上。
那两个老陈派来的黑铁塔壮汉，平日里像两尊门神杵着，这会儿也抱着胳膊，脚底下无意识地碾着烟头，目光时不时瞟向那台要命的电脑。
桌上那台老掉牙的座机电话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尖叫起来，刺耳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炸开，把所有人都惊得一哆嗦。
李强像被电打了，一个箭步扑过去抓起听筒，声音劈了叉：“喂？！哪…哪位？！”
“李！李！是我！AMC的凯文！”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急又快，几乎是在吼，背景音嘈杂得像菜市场，“疯了！全他妈疯了！你们那片子！最后一场IMAX！爆了！站票都卖光了！门口还堵着人！我刚看了实时！单日…单日他妈的破五了！五百万！李！五百万啊！”
李强沉默的说道：“嗯，所以呢，要来跟我签合同吗？发电子版的就行了。”
随后，李强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还以为是来干什么的呢。
随后，李强继续来到了面前面前，开始盯着电脑上的屏幕。
首日五百万，首周九百万，他李强能不知道吗？面前电脑上正实时显示着呢。
他们都在等待着，看看今天能不能突破一千万！
突然，有人大声道：“破了！”
这个声音尖利的都有些失真了，李强急忙来到电脑面前，当他看见那电脑上真的显示着一千万票房的数字时，兴奋的大声喊叫了起来。
“五百万！单日五百万！首周一千万！！一千万！楚总！我们成了！成了啊！”他冲到楚涵面前，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全是血丝和狂喜的水光，唾沫星子喷了出来。
那两个黑塔似的壮汉也绷不住了，互相重重锤了一拳胸口，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无声地笑着。紧绷的空气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松弛下来，只剩下李强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
楚涵终于动了。
他把那截早就熄灭的烟屁股，慢条斯理地摁熄在旁边一个废弃的油漆桶盖子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狂喜的李强和咧嘴笑的黑塔，最后落回那台还在慢吞吞刷新、但数字已经变得无比“顺眼”的老电脑屏幕上。
“强子。”
“在！楚总！您吩咐！”李强立刻站直，像听到军令。
“洗把脸。”楚涵下巴朝角落里那个用塑料桶接水的水龙头扬了扬，“换身像样点的衣服。叫上艾略特律师。去拜访一下我们尊敬的罗德里格斯议员。提醒他，该履行承诺了，打开电影协会的大门，让华国的电影，按‘正常流程’进来。”
……
比弗利山庄。罗德里格斯的豪华办公室。
冷气依旧开得能冻死人，昂贵的雪松香氛努力掩盖着残留的古巴雪茄的浓烈气味。厚实的羊毛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
几个小时前还志得意满的罗德里格斯议员，此刻面色阴沉了起来。
昂贵的意大利西装皱得不成样子，领带被扯松了，歪在一边。精心梳理过的头发凌乱地搭在汗涔涔的额头上。他手里还捏着那根粗大的雪茄，但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油腻的烟屁股。
望着面前助理放在这里的报表，罗德里格斯的眼睛里满满的怀疑。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作弊…他们一定是作弊了…那些底层混混…那些数据…能信吗？莎拉！是不是统计错了？！”
莎拉站在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浆过的白衬衫领子像塑料片一样挺括，但她的脸色比罗德里格斯好不了多少，透着一股疲惫和…不易察觉的恐慌。
她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把手里另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桌上，推到罗德里格斯眼皮底下。那是AMC、帝王、包括星光碟屋等等十几家主流和社区影院联名发来的、加盖了公章的票房确认函，还有几份数据监测机构的背书报告。
罗德里格斯看都没看，或者说不敢看。
就在这时，办公室那扇厚重的橡木大门，被礼貌而坚定地敲响了。
笃、笃、笃。
三下，清晰，冷静。
莎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请进。”
门开了。
楚涵走在最前面。
他没穿什么名贵西装，就是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深色夹克，里面是简单的灰色T恤。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深潭水。
李强跟在后面半步，努力板着脸，想显得严肃点，可那刚洗过还湿着几缕的头发，和眼睛里压不住的、亮得吓人的光，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狂涛骇浪。
他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再后面，是一身笔挺黑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艾略特·罗森伯格律师。
他夹着一个光可鉴人的真皮公文包，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没有任何温度的浅笑，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办公室里的狼藉。
楚涵的脚步停在巨大的办公桌前。
他甚至没去看瘫在沙发里的罗德里格斯，目光直接落在那份散落在地毯上的票房报告上。
“莎拉女士，请转告罗德里格斯议员，冬日传媒楚涵，依约前来。请议员先生履行他的赌约，即刻重启审核程序，让华国电影，按电影协会的‘正常流程’，进入北美院线。”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转向沙发上僵硬的罗德里格斯，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议员感觉像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
“另外，提醒议员先生，”楚涵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我们带律师来了。白纸黑字的约定，具有法律效力。议员先生代表电影协会做出的公开承诺，想必不会轻易反悔，对吧？”
艾略特适时地上前半步，公文包的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
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平静地、带着巨大压迫感地，锁定了罗德里格斯。
罗德里格斯肥胖的身体猛地一颤，手里的雪茄烟屁股终于彻底掉落，在名贵的地毯上滚了几滚，留下一条难看的灰黑色痕迹。
他张了张嘴，随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只能面色难看的说道：“好，答应你们。”
楚涵看向了旁边的律师，律师把合同放在了桌子上。
议员只感觉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仔细的看了一下合同之后，对楚涵说道：“一年，只允许三部！”
李强一开始当然不愿意，但议员又说道：“华国也是这样！所以这很公平！”
“好，三部就三部，签合同吧。”楚涵没有继续和对方纠结下去。
当议员签下自己的名字之后，楚涵把合同拿了过来，对议员笑道：“合作愉快。”
随后，一行人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