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
邵星融2025-11-26 17:238,115

“所以,这就是她最后留给你的信息?”

舒权恩用一种难以捉摸、仿佛旁观一场戏剧的口吻问道。他们刚从临江大道离开,此刻找了一家赣南粉局嗦粉,热气腾腾。

韩赦洁坐在一旁,没怎么动筷子,看起来不是特别有胃口。她低头翻阅着刚从上城图书馆借来的资料,眉眼间有点心不在焉,偶尔从包里拿出 iPad,调出文献做着笔记。她的神情中,隐隐透出一丝不自然的紧绷感。

“对……”金信义点头,语气里藏着一点没散尽的疲惫。

“她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舒权恩看着那段消息,眼神带着审视:“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在精准地传达她想要植入你心里的情绪。这种东西,起码是斟酌了七十二小时。”

韩赦洁听着,嘴角轻轻一勾,好像在忍笑,手上却还在敲键盘。

“三四天?”金信义微微皱眉,似乎不太确定这个时间判断。

“对,我推测如此。”舒权恩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王老吉,“她的信息架构是那种‘软中带钉’,每个词都精心润色过,在温柔中传递某种无法反驳的安排感。你应该感觉到了吧?”

“嗯……对。”金信义低声应道,像是在回味他所经历的那份委婉而冷酷的剥离。

“我看看?”一旁默不作声的韩赦洁忽然开口,语气轻快又带点八卦的调皮。

舒权恩瞥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看章岚发的那条消息时,眸光里闪过一丝极其微妙的情绪。那不是纯粹的猎奇,更像是——复杂。

“诶,我可以看看这个小姐姐的照片吗?”

韩赦洁语气轻松地问,似乎刻意掩饰刚才的情绪波动。

“她朋友圈里应该还有不少。”金信义一边低头扒粉,一边含糊地答道,“你点进去看看吧。”

韩赦洁点进了章岚那条朋友圈自拍集。一条典型的“九宫格伪满”,只有五张图,其余四格是刻意空出的白色填充。

她盯着屏幕时眼神明显顿了一下,下一秒,有一丝极深极细的不悦在眼底一闪而过,仿佛闪电划过水面,藏得极深——但还是被舒权恩一眼捕捉到。

韩赦洁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把手机递回给金信义,低头继续整理她的笔记。只是这一次,翻书的动作变得缓慢,敲击 iPad 键盘的声音也变轻了。

“严格来说,”舒权恩弯着一只手臂,慵懒地侧靠在椅背上,眼神犀利,“如果她真的不想再犯一次上次的错误,她就不会选在这个时间点、以这种方式投入另一段关系。”

他语调不高,却一针见血:“就算退一步说,她动摇了、她不确定、她困惑……那她也不该在最后留下‘如果我没有遇到他,我肯定会选择你的’、‘我不是把你当备胎,只是感慨命运多变’这种台词,说得好滑稽。”

韩赦洁的手指停在了键盘上,没继续敲下去,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窗边的某个虚无点上,表情淡淡的,不置可否。

舒权恩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道:“她不该试图安慰你。更不该给你留下任何余地。那样反倒干净、反倒尊重。”

“明摆着,就是把我当备胎。”金信义苦笑着,声音低得像是在咬牙,“我承认。”

“自己也心知肚明。”舒权恩语气平静,却如刀刃轻擦而过,“只是她不配。”

“你觉得,他们两个能走远吗?”金信义终究没忍住,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舒权恩几乎没犹豫,脱口而出:“我认为能。”

金信义显然被这个回答微微震了一下,表情略显意外。

而一旁的韩赦洁,那原本紧绷的一点神情,似乎在这一瞬间悄悄放松了些。

“为什么?”金信义皱了皱眉,“我还以为你会说,这种关系走不久。而且……你对那个男的根本毫无了解,怎么就下定论了?”

舒权恩像是笑了一下,眉眼里透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神情:“你和这个女孩的故事,已经足够说明一件事——她是极致的颜控,程度远甚于大多数女孩。”

他顿了顿,抬手转了转矿泉水瓶盖,“她不是不理智,她只是比别人更诚实地依赖脸。”

“我刚刚也想说这个。”韩赦洁合上一本书,顺手把目录贴上标签,补了一句。

“那又怎样?”金信义有些恼意,脸色泛起一层不自然的潮红。

“所以啊,”舒权恩语调依旧轻松,仿佛在课堂讨论,“你想想看,一个极致颜控的女生,遇到了一个长得比前男友还帅的顶级帅哥;而这个顶级帅哥,也毫无疑问会喜欢章岚这种等级的长相。你觉得,他们需要别的支撑吗?”

他耸耸肩,像是在陈述一个平淡的事实:“他们之间最强韧的纽带,不是情感、不是精神共鸣,而是脸——而脸呢,对应的是面子。只要这层面子还在,他们的‘名分’就不会那么快散。”

金信义听完沉默了一阵,抿了抿嘴唇,指尖轻敲着粉碗边缘。他眼神飘忽,好像在压抑什么情绪,又像在衡量一种沉默的愤怒。那种混杂着不甘和厌恶的情绪,从他眼底隐约泄露出来。

“走吧,这儿太吵了,换个地方聊聊?”

“可以,可以!我请客!”金信义抢着说道,语气里透着一股用力的热情。

“那我就不客气啦。”韩赦洁一边打趣,一边轻巧地跟上了脚步。

上城市中心的老城区,烟火气扑面而来。无论是心情跌宕,还是满腹心事,走在热闹的人流里,总能让人莫名其妙地好过一点。街边小摊热气腾腾,油烟和吆喝混着一股人间味儿,像是能把孤独和烦闷都煨化。

他们拐进了一条新疆风情街,两边是铺子和摊子混杂的走廊,空气里飘着烤馕和孜然羊肉的香味。每个摊主都戴着白帽子,一脸日晒的新疆面孔,正麻利地翻着炭炉上“吱吱”冒油的串儿。

“哇,好香啊!”韩赦洁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但是现在好饱……好可惜。”

一回头,只见舒权恩已经大步走来,手里拿着七八串冒着油光的羊肉串,像变戏法似的。

“来吧,女士们、先生们——加个餐。”他晃了晃手里的羊肉串,一脸喜气。

“哥们儿,行动派?”金信义笑着接过一串,语气像和他早就是老搭档。

“民以食为天。”舒权恩一边理所当然地咬下一大口,一边含糊地振振有词。

“你买这么多,我们哪吃得下啊?”韩赦洁接过羊肉串,语气像是在嫌弃,但手却没停。

“那你给我。”舒权恩伸出一只手,摊着掌心做出一副要收回的架势。

韩赦洁一个转身,动作利索得像打球,赶紧把羊肉串护在自己面前,咔哧咬了一口。

“你急着回去吗?”舒权恩侧头瞟了金信义一眼,语气不轻不重。

“不急啊,”金信义耸耸肩,“回去也是自闭。我又不是那种一到晚上就兴奋得不得了、满世界浪的男生。”

听到这阴阳怪气的一句,舒权恩笑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弧度,点点头,说:“那去我家坐坐?就是有点远,不过你要是不赶,可以直接睡我那儿,空房间多得是。”

金信义明显有些惊讶——毕竟才认识几个小时,对方就这么不设防地邀请自己去家里。

“啊,没事没事,远倒没关系。”他摆摆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那韩赦洁呢?”

“她啊,经常来,”舒权恩已经一边低头在滴滴上叫车,一边随口说道,“我家都快成她根据地了。”

“你家在哪个区?”

“云间区那里,塞纳小镇知道吗?”

金信义眼神微微一变,像是没想到真有人住在前几年前的网红小镇。

……

路易花园。

“冰柜里有冰激淋,想吃就拿,别客气。”舒权恩随手从橱柜里取出两个几乎透明的玻璃杯,从冰箱倒了巧克力牛奶,递到他们手里。

金信义接过杯子,边喝边四下打量这个空间。深夜静极,仿佛连几人穿着拖鞋走动的沙沙声都能在这座空旷而沉静的屋子里荡出回音。水晶吊灯垂挂于天花板正中,灯光洒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倒映出一片仿佛玻璃般的水面。

“我天……哥们儿,好猛啊。”金信义在经过一楼书房时,瞥见一套全身盔甲,惊叹道:“格林尼治式头盔?还是全套铠甲?这一套得花几个W?”

“四个多吧。”舒权恩笑盈盈地说,“买的时候确实有点肉疼,但装进来之后,我是真满意。”

他顺手从墙上取下那把挂着的剑,轻轻一抛。金信义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握住剑柄,试着挥了两下。

“挺沉的,”他感叹道,“真家伙啊。如果开个刃,搞不好还能穿越回去参加君士坦丁堡战役?”

舒权恩愣了一下,像是短暂陷入了思索,然后笑着摇摇头,带着一丝惋惜地说:“年代不太对。君士坦丁堡战役比这把剑的风格早了一个世纪左右。”

他轻轻叹了口气,半是自嘲、半是真心地补了一句:“也算是没赶上时代的红利吧。”

金信义看着他,嘴角还挂着未散的笑意,可心里却忽然生出了一丝说不出的空落。

舒权恩把金信义请上了楼,为他推开了一间布置简约却不失温馨的卧室。浅灰色的窗帘、木质的床头柜、柔和的灯光,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沉静。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今晚就睡这儿吧。”

“什么?睡这儿?噢不不不——不用了,这太不好意思了。”金信义连连摆手,脸上还带着点不知所措的客气。

“你确定吗?”舒权恩认真地看着他,语气却带着一种劝说般的温柔,“今晚你会很难熬的——只是现在你还没感觉到,因为我们都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不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更像是在回应另一个时空的场景。他仿佛已经看见另一个金信义,在夜色里一个人坐在出租车后座,看着窗外模糊的霓虹;仿佛他已经知道,那个金信义在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后,对着冰冷的墙壁与钟表的秒针沉默了整整一夜。

楼下,韩赦洁仍然坐在一楼的书桌前,灯光打在她身上,她翻着资料,神情却不再专注。她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的烦躁和不安。

她决定等今晚过去之后,要找舒权恩谈谈。她不信舒权恩什么都没察觉——他太敏锐了。

这时舒权恩下了楼,在沙发旁拎起一桶密封好的米酒,又拿了两个小陶杯。他和韩赦洁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可韩赦洁轻轻摇头,低下头,指间还夹着书页——是出于迟疑?还是她觉得不合适?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金信义坐在舒权恩的椅子上,而舒权恩干脆坐在床沿,两人隔着夜色与沉默。

“唉,哥们,实话说吧,”金信义叹了口气,“你说……到底是章岚就只喜欢帅的,还是现在的女生都这样?甚至她还能在几个男人之间来回周旋。”

舒权恩喝了一口米酒,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慢慢地咽下去,回味了一下那带着发酵香的浓醇,然后抬起头,看着他。

金信义也端起杯子,仰头喝了一口——是正宗的米酒,浓郁的糯米香气扑鼻而来,温润甘甜,比他喝过的任何酒都要顺口,也更安静。

舒权恩淡淡一笑:“可能只有五六度,但后劲——很大。”

空气凝固了几秒,舒权恩才缓缓开口,语气低沉而平稳:“人和动物的区别,其实远比我们以为的要小。毕竟人也是哺乳动物,对吧?”

他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慢慢地比划着,仿佛在铺开一张漫长的进化论蓝图。

“在生物学上,雄性的基因目标追求的是‘繁衍的数量’,而雌性更偏向于追求‘后代的质量’。这是天生的,不是性格问题,是基因层面的事。”

“这怎么体现出来呢?”金信义问。

“雌性动物因为要怀胎,要承担整个生育周期的风险,所以她们的选择机制天然更严格。”舒权恩继续解释,“在怀孕期间,她们没办法再产生后代,所以她们倾向于优选——选最强的基因,把风险赌在值得的种子上。这就叫质量优先。”

“那跟女生周旋几个男的又有什么关系?”

舒权恩挑了挑眉:“长得帅的男人,在女性基因判断中,等于是潜在的高质量基因提供者,哪怕他未必提供资源,她也会潜意识想要和他结合,获得这种基因。而另一类男性——可能没那么帅,但能力强、有资源、有稳定感,则容易被归为资源供给者。”

他顿了顿,笑了笑,语气微讽:“这就是‘舔狗’的进化背景。”

金信义听着,似懂非懂。

“所以,当代很多女生——当然不是全部——她们基因驱动下会追求双重收益:既要帅哥的基因,又要‘老实人’的资源。从基因角度看,这是利益最大化,是最优策略。”

“那男人呢?”金信义问。

舒权恩清了清嗓子,眼神变得锋利:“雄性就更简单。雄性的基因目标,就是尽可能把自己的基因扩散出去。数量越多越好,因为雄性本身不承担怀孕代价。”

他缓缓地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有些男人花心、风流、见一个爱一个,甚至以此为荣。不是他们故意要作恶,而是他们在无意识地执行基因赋予的最大化策略。这是动物的冲动,也是人类的底色。”

舒权恩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不是罪,这是罪性。男人和女人都是。”

金信义沉默了,像是突然听懂了什么,又好像听不懂什么。

舒权恩喝了一口酒,意味深长地又加了一句:“别急着骂谁堕落。多数人,只是没意识到自己活得多动物。”

“可恨就可恨在,这些男的和女的,明明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可你又不知道该怎么骂。”金信义摇着头,语气中夹杂着一种深重的无奈,“因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严格意义上讲,他们的行为不是反人性,而是太顺应人性了。你说,面对这种事,该怎么喷?”

“是啊。”舒权恩摊开双手,一副“你也只能接受”的神情,“而且说实话,男性展示自身价值的方式,确实比女性更多样一些。除了外貌,还有能力、财富、社交资源、社会地位,等等,这些也能构成吸引力。择偶这件事上,男人的通道虽然难走,但至少不止一条。”

他停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

“但问题是?”金信义追问。

“但问题是时代变了。”舒权恩把酒杯晃了晃,继续说道:“随着社会的发展,女性的地位有了质的提升。这本来是一件好事,非常值得肯定。但它也带来了一个连锁反应。”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看着酒杯里微微晃动的酒汁。

“传统上,男性比女性更颜控。因为在生物学里,女性的外貌、身材、皮肤状态会被雄性基因识别为潜在的生育能力与哺育能力的指标,这就导致男性从本能上更看重外表。而女性呢?因为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都得依附男性求生,所以选择伴侣时,更看重的是生存资源和安全感——比如地位、财富、能力、责任心。”

“可现在不一样了,”舒权恩抬起头,看着金信义的眼睛,“现代社会里,越来越多女性能独立养活自己,不再需要依附男性资源来生存,那么她们在择偶时,自然就开始倾向于选择那些能给自己带来‘愉悦’的特征——也就是外貌。”

“所以——”金信义明白了,“女生也开始变得颜控起来了,是吗?”

“没错。”舒权恩点头,淡淡地说,“不是女性变肤浅了,而是她们的生存环境改变了。原本那一套‘看内在、图稳定’的逻辑,在不再缺乏资源的前提下,自然被‘看脸、图心动’所取代了。”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现在所谓那些帅哥,其实是吃了时代的红利?”金信义问。

“你完全可以这么理解。”

舒权恩点头,然后顿了顿,补充道:“但如果从更宏观的角度来看,这其实是女性社会地位提升后,她们人性的自然展现。正如男性长期以来对女性外貌的苛刻要求,今天的女性对男性颜值的偏好,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样的变化,确实在某种程度上,侵蚀了像你我这种没有‘帅脸加成’的人的机会。”他说这话时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利益’这个词或许不够妥帖,但眼下我也想不到更准确的词。”

“唉。”金信义摇摇头,轻轻叹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看待这件事。总不能因为我们的‘利益’受损,就转头去批评女性地位提升这本该正当的进步吧?”

“当然不能。”舒权恩神情变得郑重,“谁若认为女性不应与男性在地位上平等,那就是在往自己母亲的脸上吐唾沫。那不是反对社会病灶,而是亵渎自己的来处。”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才更要斗争——我们必须既批评男性对女性根深蒂固的外貌审美暴政,也要反对当下女性对男性越来越极端的颜值筛选。”

“听上去挺公平的。”金信义轻声说。

“可惜,这种斗争注定艰难。”舒权恩把酒杯轻轻地转了个圈,语气渐沉,“它高度依赖每一个人的自觉选择。而现实是——绝大多数人不愿意反抗自己的‘基因直觉’。他们可以认同‘外貌无关价值’,但一到自己身上,还是会三观跟着五官走。”

“这是时代洪流带来的副作用。”他低声说,“而这些副作用,落在我们这些外貌普通甚至相貌不堪的人身上,就成了现实的焦虑、压抑、孤独与不公——哪怕许多人明明有着不输任何人的内在和真心,却常常得不到与之匹配的幸福。”

话音一落,舒权恩一口将杯中的米酒饮尽,“哈——”了一声,喉结微动。他又拿起酒桶给自己满上,重重一放,杯口甚至溅出了几滴酒液,落在桌面上,微微晃动。

金信义拿起杯子,似乎还有话想说,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一口气将杯中米酒喝尽,然后用手背随意地擦了擦嘴角。

“话说回来,”他抬眼看着舒权恩,“你刚才说‘男性长期以来对女性的外貌要求苛刻’,那……现在的女孩子依旧热衷化妆、打扮,甚至医美,是不是也和这个有关?可我觉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吧。时代变了啊。她们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

舒权恩听完,脸上露出一种看穿一切的神情,嘴角一勾,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切。”

他顺手拿起桌边一只卤鸡爪,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边吃边含糊说道:“其实无论男女,说到底,都是在互相讨好。你以为女生化妆、穿好看的衣服,甚至花大价钱做医美,真的是完全为了取悦自己?”

金信义皱了皱眉:“不然呢?女孩子本来就爱美啊。而且你没看网上,只要谁敢说‘女生是为了取悦男生’,一定被骂得狗血淋头?”

“好,那我问你,”舒权恩啃完一块鸡爪,放下骨头,语气陡然认真,“我们男生在游戏里刻苦练技术,追求那些花哨操作,为的是什么?你在球场上苦练球技、练远距离射门,你真的只是为了自己开心?”

“唔……当然有成就感。像那种操作丝滑、远射破门的瞬间,自己确实很爽。”

“那我再问你——”舒权恩眯起眼,语调缓了下来,“如果现在告诉你,从此所有女生都不再打游戏,也不会有一个女生再看球场,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技术那么执着吗?你真的不会失落?”

金信义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懂我意思了。”舒权恩像是盖棺定论一般说道。

“可你如果把这些话反过来说,说女生打扮不是完全为了自己,而是潜意识里想讨某些男生欢心,那女孩子们一定会跳起来说‘我们宁可你们都不看我们’!”

“你说得没错!”舒权恩这次声音忽然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接近揭穿真相的力量,“第一个原因是女生比男生更不想让自己心里真实的动机被说穿。即使心里知道被看出来了,也不允许外界说破。”

他顿了顿,语调突然压低,眼神变得幽深而复杂:“第二个原因才更真实,颜值对男生来说相对稀缺,帅哥本身就少。所以她们变得好看,一方面当然是自我满足,但更隐秘的,是她们只希望被帅哥看,甚至只希望帅哥看得疯狂一点,而不希望被普通男生看一眼。但问题是帅哥太少了。少到她们宁可所有男人都不再看她们,也不要接受普通男性的目光。这就形成了一种极具张力的矛盾。”

金信义怔怔地听完,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而且你想想,”舒权恩继续说道,“为什么很多女生一边在社交媒体上喊着要‘拒绝男凝’、‘姐妹们要团结’,但你点进她们主页却发现追的全是韩国、日本的男团?”

金信义轻轻一怔。

“所以啊,”舒权恩摊了摊手,“男女其实都在互相‘媚’。只要是人,就会在某种程度上讨好异性。男人媚女,女人媚男。真正的区别,只是谁更明显、谁更承认而已。”

“可‘媚男’这个词,女生之间经常拿来骂人啊?”金信义说。

“你有听过男生之间互骂‘媚女’的吗?”

“没有。”金信义摇了摇头。

“文化影响罢了。”舒权恩靠向椅背,手指轻轻敲着杯沿,“传统观念里,一直潜移默化地默认男人该主动、该付出多一些,所以‘媚女’这个词杀伤力不大,甚至有时候被调侃成一种调情或努力的象征。”

“而相反,女性从小就被教育要矜持、得体、不能太‘主动’,所以一旦有人被贴上‘媚男’的标签,往往就是社死级别的指责了,对吧?”金信义补充道。

“没错。这是一部分原因。”舒权恩点了点头,随后眯起眼睛,语气慢了下来,“还有一个更本质的心理机制,在心理学上叫作‘反荡妇机制’,anti-slut defense。”

“这是什么?”金信义皱眉。

“简单来说,就是女性大脑里本能存在的一种‘自我防御机制’,让她们天然抗拒自己被贴上‘放荡’、‘讨好异性’等标签——无论她自己是否真的在这么做。就算客观行为已经有了讨好成分,她也很难对外承认自己在‘媚男’,甚至连对自己都不愿承认。”

“那不就是自我说服?”

“对。这种本能会驱动她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合理化,从而保护自己的社会评价——这和男性在‘媚女’时被调侃却不感羞耻,形成了鲜明对比。”

舒权恩抿了一口米酒,淡淡地笑了:“说白了,人为了自保,脑子真的会干很多体面的活儿。”

两人碰了碰杯子,将米酒一饮而尽。舒权恩跷起了二郎腿,把手放在腿上,前后摇晃起了身子。

“但是啊,不是所有的女生都是这样,只是在现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女生比以前多太多了。”舒权恩眉头紧皱着地说道,米酒让他的双颊有点微微泛红,他盯着他那杆金色杆子的水晶大权杖,若有所思地说。

“你很喜欢这些吗?”金信义站起身来,端详着展示柜里的一件件艺术品。

“是的吧。”

空气又凝固了一下,只有金信义在啃鸡爪的声音。

突然,舒权恩侧过头,对金信义说道:“你刚才在车上说的那个孙……”

“孙佳悦。”

“哦对,孙佳悦。你回头让章岚她前男友把孙佳悦的小红书账号截图给我。”

“可以,不过你想干什么?”

舒权恩顿了顿,没有回答,随后露出了一丝自信的笑容。

金信义啃着鸡爪,又往嘴里灌了一口米酒,问道:“我在想要不要去跟这个孙佳悦理论理论?”

舒权恩听罢,笑容更深了。他看向手边那套西洋棋盘,拿起白棋的皇后直接绕到黑棋的防线后面,轻描淡写地吐出了两个字: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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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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