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
邵星融2025-11-27 09:276,456

“下一个!”

医生皱着眉,将一张冷冰冰的检查单递到汪奕手中,语气机械而生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透着几分不耐。随即,他头也不抬地叫了下一个病人。

汪奕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张纸,白底黑字,像一道难解的谜题。满页是她看不懂的分数、参数和评估结果,左侧一行行标注着名词:“睡眠障碍”“昼夜节律紊乱”“躯体化倾向”……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最底部那行小小的黑字上——总分解释:中度抑郁症。

虽然在来医院之前,她已经隐隐有所预感,甚至在内心演练了几次如何面对这个结果,但当这些字真正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还是感到一阵无法言说的刺痛。

既难受,又有些无法接受。

她怔怔看着那行诊断,手指微微发紧,接着又默默把整张单子重新扫了一遍。看完之后,她嘴角竟忍不住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中度?就这?”

她心里闪过一个讽刺的念头:“我不是还挺好吗?”

可紧接着,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她心里冷冷回应:“你根本不意外,不是吗?”

是啊,她真的不意外。只是难以承认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自己一个曾经那么快乐、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会得抑郁症?

从前,每当看到网络上关于“抑郁症”的讨论,她总觉得那是一种离自己很遥远的病。她甚至带着不以为然的态度想过:“那不就是想不开吗?别太矫情。”

可现在,这张白纸黑字的诊断书,就像一根钉子,把她牢牢钉在了那个她曾经完全无法理解的位置上。而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在一瞬间沉了下去,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勒紧了脖子,窒息、冰冷。

“中度抑郁症”这五个字像是一场无声的入侵,早在她意识到之前,便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她的身体、她的生活、她的思维和情绪,日复一日,寸寸蚕食。

她仿佛成了这场阴霾侵略战争的沦陷区,而那位统治者——不是疯癫的魔王,不是歇斯底里的怪物,而是一位冷静、沉默、没有表情的审判官。它驻扎在她心里,指挥着一支无声的恶魔军队,将她一点点拖向深渊。

直到今天,她才真正看清这场战争的名字——抑郁。

它不是遥远的陌生词,它此刻就在她身上,真实得可怕。

汪奕回到了先前的诊室门口,在旁边的签到机上刷了病历卡进行召回。屏幕上跳出一行字:前方还有23人。

她盯着那行字,心中泛起一丝无力的荒凉,却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

她找了个挤满人的椅子坐下,把书包抱在怀里,像是给自己加了一层保护壳。她看着左右两边的病人,每个人都低着头、无声等待,脸上的表情似乎彼此复制,仿佛没有谁有具体的名字、身份与故事——只有一种无法抵抗的节奏驱动着他们,不疾不徐地完成排队、签到、刷卡、等候这一系列流程,就像一群被系统调度的行走零件。

终于,她被叫号,再次走进那个熟悉又冷清的诊室。

“心情不太好咯?”医生停下了正在敲击的键盘操作,声音平稳,没有起伏。

汪奕沉默,没有回应。

医生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移回那台医院特有的、反应迟钝的老式电脑屏幕上,语气平静得几近麻木:“那开点抗抑郁的药喔?”

他低头继续飞快敲击键盘,指尖在塑料键帽上发出“哒哒哒”的单调节奏,像某种机械臂在完成既定命令。

“睡眠自己觉得怎么样?”

他又问了一句。

汪奕依旧不语,头低得更深了。

医生也不追问,只是顺手拿起旁边桌上的一个小型光笔状仪器,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在她的瞳孔前扫了一下,动作娴熟、没有多余情绪。做完后,他又回到座位,继续对着键盘重复着机械的敲击动作。

几分钟后,他将病历卡夹在那本厚厚的病历册里,头也不抬地将它随手一递,还未等汪奕伸手接住,便淡淡开口:“二楼缴费,一楼窗口拿药,去吧。”

说完,他的手指已经按下了叫号键:“下一位。”

汪奕的身体机械地站起身,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稀里糊涂地缴了费。她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没意识到,就像一个行尸走肉,被流程推着走,一步不差地完成每一道手续。

直到那一盒药落入她手中,她的意识才仿佛稍微回了一点。

她低头看着手上的药盒,那白色的包装盒仿佛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不大,却沉甸甸的。她突然感觉这不仅是一盒药,更像是一副枷锁,沉重、冰凉、不知所终——而她,正要把这副枷锁亲手戴在自己身上。

那一刻,她不是在害怕药效,而是在害怕意义。

仿佛一旦吃下去,她便在灵魂深处被划归到了一个她根本不愿归属的类别。哪怕将来病情缓解、药物停用,那道印记也不会真正消失。它像某种烙印,悄无声息地镌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摸不着,却时刻牵动着心脏深处最敏感的某个位置,像一根细而尖的针,缓慢却持续地刺着她,提醒着她:你曾被这个世界定义过。

她麻木地走出门诊大楼,站在阳光下,春风温柔地拂过她的脸庞,却让她感到一种近乎羞辱的冷意。

那风仿佛在低声讥笑:

“咦?春天到了,你怎么还不开心呀?”

“你想开点行不行?你看看,世界都醒了,花儿在开,鸟儿在叫,大家多开心呀——你呢?嗯?”

那份属于万物的生机,此刻在她眼中反而显得更加冷漠。她站在这一切活力的中央,却像一处死角,被整个季节排除在外。

她走出精神卫生中心的大门,目光无意中投向对街的隆华医院。那里人来人往,车流不息,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出口。她望着那头熙熙攘攘的病患,竟生出一种荒谬的羡慕,甚至是一丝嫉妒。

至少他们不是来今天自己来的地方;至少他们的病不用掂量“灵魂”这个词;至少他们看完病后还能安心地吃药,然后继续生活。

而她呢?从此之后,每一颗药丸都像是对自己身份的某种确认。

那一条横亘在精神卫生中心与隆华医院之间的马路,在这一刻像一条深不见底的哀伤长河。

河的那一边,是世界;河的这一边,是病房。

她站在河的边缘,看着对岸人间烟火,热闹平凡,仿佛唾手可得。

汪奕死死盯着手中的药盒,指尖轻颤了一下,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它撕碎。

不行,绝对不能吃药。

吃了就完了。

她猛地将药盒塞进外套口袋里,像是在匆忙掩藏一件见不得光的罪证。然后抬头看向马路对面——隆华医院就在那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仿佛与她毫无关系,却又那么真实地存在着。

信号灯还是红的,车辆在她面前疾驰而过。

她是在等绿灯?

还是在等自己鼓起足够的勇气迈出去?

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发现脚边的裙摆正随着风轻轻晃动,一下一下,像是在催促,也像是在犹豫。她感觉时间像被拉长了,每一秒钟都极其清晰,却也极其煎熬。

终于,绿灯亮起的那一刻,她没有再犹豫,几乎像逃一般地冲过马路,穿行在车流和人群之间。等她站在对面街道的那一瞬,她才意识到——这件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事,在此刻竟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象征意义。

“至少这一刻,我赢了,不是吗?”

她在心里低声说道,眼神坚定,牙关紧咬。

她赢了谁?也许是那张诊断书,也许是口袋里的药盒,也许只是赢了刚才那个差点认命的自己。

春风拂过她的脸庞,她一时间百感交集。此刻,她既想要对拂面的春风去报复性地嘲讽春风的多事,又憧憬春风能顺着她的意愿,轻柔地认可她的勇敢。

她回到家,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解锁手机,却冷不丁地看见了一条来自陈陌的消息。

那一刻,汪奕像被电了一下,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她的脑海猛然闪回到几周前——那晚,她和陈陌去吃烧烤的夜晚,画面依旧清晰如昨。她为了那顿饭赶走了刘诚,精心打扮,带着满心的期盼出门,以为是一次独处的约会。

可当她走进那家烧烤店时才发现,陈陌并不是只约了她。他还带了两个“兄弟”一同前来。那两人看起来不像是学生,身份难以判断,但从言谈举止来看,和陈陌关系显然不浅。他们大声聊天、吃相随意,整场饭局嘻嘻哈哈,完全不避讳她的存在。

尽管陈陌并没有刻意忽视她,也不算冷落,言语之间仍然顾及她的存在,但汪奕却始终觉得自己像个意外的陪客。坐在那张桌子边,她始终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仿佛是一个被陈陌临时带出来展示又迅速被边缘化的“临时女伴”。

最可怕的是,即便如此,即便她明知道自己只是个陪衬,她还是情不自禁地被这场“接触”撩动了心弦。她的心跳因他的只言片语而加速,甚至觉得,哪怕只是这样,也比和刘诚那种如死水一般的陪伴更有价值。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包包里的检查单和那瓶抗抑郁药取出。那药盒的触感光滑冰冷,宛如一份没有声音的判决书——它不像在治疗,更像是在盖章,宣布她成了另一个她从未想成为的人。

她的指尖停顿了一下,然后动作缓慢却坚定地将药盒和检查单一起塞进了衣柜最深处,塞进了她收纳文胸的抽屉里。就像是用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动作,把这份病情、这份羞耻,从物理层面上彻底封印起来。

她不是怕刘诚发现这些药和那张纸,她是怕——怕他看到后,会更加温柔,更加小心翼翼;怕他会重新安排时间来“陪伴”她;怕他用他一贯充满善意却沉重的方式,一点点为她“供养”稳定和呵护。

她最无法接受的,是那一刻她自己将忍不住做出可耻的比较:用刘诚那种“毫无保留的爱”,去对比陈陌那里“如饥似渴却永远供不应求”的碎片式关注。

如果说刘诚的热情是一场精致而丰盛的宴席,那她自己早已吃得饱胀至极,甚至快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吐在餐桌上。

而陈陌——他是沙漠。她是迷路的旅人。

哪怕只是他手里滴出的、施舍的一点点水,她也会拼命追逐,不惜跪下。

可呕,终归是呕,甘泉终归是甘泉,嗯?

“我抑郁症了。”汪奕低着头,将检查单、药单、诊断结果一一拍照,然后毫不犹豫地发给了陈陌。

她原本高傲的性格,原本那点自尊,其实根本不允许她用自己的病情去“卖惨”、去“乞求”别人的关心,尤其是用这样的方式对待自己喜欢的人——这在她看来,是脆弱,也是失败。

可面对陈陌,面对那份她无能为力却又无法割舍的执念,她连这些底线都选择了放弃。

她干脆没有把手机放下,而是一直握在手里,盯着屏幕,一边机械地刷着抖音,一边等消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视频的声音和画面对她而言毫无意义,她只是需要一件事做,一件能让她把手机握在手里的事。

因为她认定,陈陌看到这种消息,一定会立刻回她。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

手机电量已经见红,她却还死死地盯着右上角那个越来越细的红色电池图标,仿佛盯得够久,电量就能慢一点地耗完,陈陌的回复就能快一点地出现。

但,什么都没有。

消息静静地躺在对话框的最下方,像一粒无声落地的尘埃。

陈陌不是没看到。

他早在锁屏界面弹出提示的那一瞬,就看到了那句话。

“我抑郁症了。”

陈陌轻笑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轻蔑和游刃有余的玩味。他太清楚这句话背后的意图——求安慰、求关注、求一次“主动联系”的正当理由。他玩过太多场这样的心理博弈,这样的局对他而言,甚至连“套路”都算不上。

当然,回应是要给的。

只是不能现在。

情感的筹码要压到对方焦急地伸出手,再慢慢放下去,这样才值钱。

至于“抑郁症”?

陈陌一口烟吸进肺里,呼出一团白雾,神情淡漠。

想开点不就好了?哪有那么严重。

他从来就没想当什么救世主,更没那个耐心。他早就明白,自己和汪奕这段关系迟早是要散的,早一点晚一点,结局都不会改变。

他也清楚,这个所谓的“抑郁症”,恐怕还真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也许就是自己让她陷进去了也说不定。

但他没有自责,甚至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他又抽了一口烟,吐出第二团烟雾,淡然地想:

“多吃点药吧。”

“她会好起来的——或者不会。”

“反正,都与我无关。”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汪奕才终于等来了陈陌的回信:“啊?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哎,我刚刷到一部挺好看的电影,我们大后天一起去吧!”

看到这条消息,汪奕的心情顿时五味杂陈。一方面,她对陈陌那轻描淡写、几乎是敷衍的回应感到极度失望。仿佛她那“抑郁症”的自白不过是一句无足轻重的闲聊话题,转瞬就被跳过。

可另一方面……陈陌约自己看电影了!

她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整个人像被喜悦灌满,兴奋得仿佛连病都瞬间好了。她的眼神重新亮了起来,心跳仿佛装了小马达,噗通噗通地响个不停,像一只嘤嘤嘤的小泰迪犬摇着尾巴绕圈跑。

接下来的几天,汪奕没有吃一颗药、没有进行任何所谓的心理治疗,可精神状态却前所未有地好。她食欲大开,连饭量都涨了不少,笑容也比前几周鲜活得多。

“慢点儿吃,别急!”餐桌上,刘诚笑盈盈地看着她,“这两天胃口这么好,发生啥喜事了?哎,别噎着,慢点儿吃啊!”

周四一整天,汪奕在学校里见到章岚都有些不安。哪怕没有言语或对峙,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发虚。她清楚,在这段错综复杂的关系里,自己就是那个多出来的人、是客观上的插足者。她不想承认,可现实摆在眼前。

她怕面对章岚,却又无法拒绝陈陌、无法逃避自己内心对他的那份渴望和执念。

午休时,她特意提前回家化了妆再返回学校。她怕等放学回家后时间来不及——她要赶去电影院,而陈陌不会来接她,因为章岚也在学校,一切都必须悄无声息地进行。

这意味着她要完美地准备好一切,在最短时间内抵达电影院。

一切紧张又令人兴奋,就像是一次偷偷进行的心跳计划。

……

那天晚上,汪奕回到家,打开房门的瞬间,一股熟悉又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潮湿的霉味混杂着属于她自己的气息,像是时间在这间屋子里沉积下来的沉滞和腐朽,一下子把她裹住。她的身体僵住了,手指死死扣着门把手,像是想逃、想立刻转身消失不见。可她知道,无处可逃。

那种空虚、浑浑噩噩的感觉又回来了,仿佛灵魂被什么力量拖拽着重新坠入黑暗深处。

抑郁症——又回来了。

她草草洗了把脸,动作僵硬得像是在完成一场陌生的仪式。牙膏泡沫堆积在嘴角,白色如雪沫,却没有一点生气。镜子里的人影像是被时间掏空了的贝壳,眼神干瘪,脸上毫无温度。

然后她踉跄地摔在床上,像一具断了线的木偶。躺在黑暗里望着天花板,耳边只有自己的耳鸣在嗡嗡作响。此刻的房间仿佛变成了一座墓穴,而她就是这具还维持着“活着”姿态的尸体,沉默地躺在自己的空壳里,听着世界远去的声音。

然而,就在几个小时前,她明明还在电影院里,感受过一种类似“幸福”的轻盈。

每次见到陈陌的那一刻,汪奕都仿佛被从深海捞出,整个人都卸下了千斤重担,神经像泡进了温热的蜂蜜里,轻飘飘的,连呼吸都变得顺滑起来。那是一种甜蜜的错觉,让她沉迷其中,甚至想永远待在里面。

可那天晚上,也正是在电影院里,她第一次明确感受到了意料之外的落空。

她原本以为,陈陌会提起她的病情。

哪怕一句“最近还好吗”的随意问候;哪怕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一句:“有在吃药吗?”“晚上睡得着吗?”“身体会不会难受?”

她甚至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回答,要怎么用自己的脆弱与痛苦,去换取他哪怕只是一句多余的温柔。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一句提及她的病情,仿佛那一纸诊断、那些照片、那句“我抑郁症了”,都从未存在过。

他们谈笑风生,聊电影剧情、学校八卦、街边新品……一切都轻松愉快,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和一个从未有过裂缝的人交流。

而在那份看似亲密无间的氛围里,汪奕的心底却悄悄升起一面黑色的旗帜——一面象征着失望的旗帜,缓缓升起,影影绰绰地遮住了那点幸福的光。

那失望既轻也重,既温柔也刺痛,像一根极细的针头,悄无声息地一点一点扎在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幸福气球上。它不让气球破掉,却让它不停地下沉。

陈陌,以及他偶尔传来的只言片语,已经成了汪奕神经中唯一还能被刺激起反应的东西。她心里非常清楚,这种依赖就像一种致命的毒瘾——明知道这份渴求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却还是无法自拔。她像是被某种魔鬼的印记烙过了灵魂,注定要反复地去思念、去等待、去渴望那个不属于她的男人。

她就像一个吊在悬崖边、随时可能跌落的人,死死抓住一根布满尖刺的藤蔓。那藤蔓不断刺破她的皮肤,鲜血淋漓,可她不敢放手,因为放手意味着坠落,意味着彻底地沉没。

而每当陈陌终于发来一条消息的那一刻,汪奕的整个世界仿佛重新恢复了颜色。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哪怕只是一次“偷情”的临时约见,她也会兴奋得像被重新注入生命力。她会激动、会笑、会觉得自己依然是被需要的,是依然存在的,是有位置的。

她贪婪地吮吸陈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就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好不容易浮上海面,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吸一口气,哪怕下一秒又会被重新按进黑水里。

可每次当她回到那个熟悉却冰冷的房间,面对“恶臭一般”的刘诚,一切美好便瞬间崩塌。世界褪去了所有色彩,连空气都变得灰白、沉重,像是一座死城。

即便如此,她依旧无法停下这场精神的“吸食”。她开始不自觉地记录陈陌发消息的时间,精确到分钟,分析他每次主动找她的天数间隔,试图从中推算出某种“规律”,一种能让她预见下一次“施舍”的模式。

就像一个沉迷毒品的病人,她试图用理智为自己的瘾找出秩序,哪怕只是虚假的希望,也足以支撑她在失色的现实中,苦苦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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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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