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王帅出院的日子。
一大早,王帅的母亲就在医院里忙碌开了。她先去窗口结算账单,又到护士站办理出院手续,来回穿梭间还不忘轻手轻脚地收拾着病房里的东西,生怕惊动还在床上休息的儿子。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几乎不带一点拖泥带水,看得出她早就盼着这一天,想尽快带着王帅离开这个充满消毒水味的地方,重新看看医院之外的世界——因为他们已经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但王帅一点也不想出院。事实上,他惧怕这一天的到来。昨晚他几乎没怎么睡,一整夜醒醒睡睡,梦和现实交错着纠缠。他宁愿继续待在这间不足三十五平方米的小病房里,哪怕连厕所都要和旁人共用,哪怕每天躺在那张硬邦邦的病床上、盖着那条不怎么舒适的白色医院被子、机械地等着护士送来无味的饭菜——也好过出去面对那个早已变了样的世界。
这几天,章岚的消息越来越少,几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王帅不需要问原因,他比谁都清楚。在这场意外之后,他透过章岚前后的变化,看清的不只是她,还有她身后那个世界的真实面目。章岚对他的疏远,不过是一扇窗户,而他透过这扇窗户所看到的,是外面整个世界都已悄然蒙上了一层冷漠而刺眼的灰色。
“动作快点呀,你不想出院吗?”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些急切。
王帅机械地点了点头,像个被抽空了魂魄的行尸走肉般开始收拾。他没有抱怨,也没有反抗,只是缓慢地、一件一件地整理着属于自己的东西。他的动作格外迟缓,像在下意识地拖延时间——仿佛能多留一分钟是一分钟。
当他真正迈出病房门的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还钉在那张躺了几个礼拜的病床上。他的灵魂依旧在那间病房里,在那个日夜燃烧着伤口气息的空间里,而身体却已一步步走向外面,离那一切越来越远。
走到医院门口时,一阵凛冽的冬风呼啸而来,毫不客气地扑在他脸上。他打了个寒战,那种寒意仿佛不只是贴在皮肤上的冷,而是一种彻骨的空洞感——就像那股风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毫无阻碍地贯穿而过,仿佛他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只是一个还没有彻底缝合的空壳。
“王帅,快把拉链拉高一点,外面很冷,小心一冷一热又病了。”王帅的母亲一边说,一边贴心地替他拽了拽衣领,语气里满是关切。
“噢。”王帅应了一声,动作机械而轻缓。
他能感觉到皮肤表层被冷风刺激地发紧,但所谓的“寒冷”,却仿佛已经与他无关了。前几天他还想着,出院之后要记得戴好口罩,把脸遮一遮,可到了今天,口罩却安安静静地躺在口袋里,他也没再拿出来。说不上是忘了,还是心里某种情绪已经悄然改变——似乎觉得,戴了也没意义。
走在街上,王帅清晰地感受到一种陌生感,就像熟悉的场景突然变了颜色。他分不清这是心理作用还是现实的映照,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确确实实变了。注视的频率依旧存在,但性质已经悄然不同:以前回头看他的大多是女生,那些目光里带着欣赏、好奇,甚至暗藏着一些暧昧的期待;而现在,不分男女的视线落到他脸上时,多了一种隐晦的打量,像是在看一件意外出现在日常生活中的奇异之物。欣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猎奇、怜悯,甚至是某些女孩眼中藏不住的嫌恶。
这种变化,无法说出口。如果说出来,只会被人劝一句“别多想”,或者“你太敏感了”。但王帅知道,这不是幻想。他能感受到那种微妙的温差,就像人在阴影里感受到太阳突然被挡住的那一瞬——真实得无法忽视。
“你出院了,还不高兴吗?”母亲有些不解地问。
王帅没有立刻作答。他低着头,步伐放得很慢,尤其在人多的地方更是下意识地收紧自己。每当擦肩而过的,是几个阳光帅气的男生,他心里就像被扎了一下——那是曾经的自己。他也曾是那个在人群中自带光芒的人,也曾是别人悄悄打量、暗自羡慕的对象。而如今,那些属于他的目光,正被毫无保留地投向别人。他看着那些年轻男孩轻松自如地说笑着经过,心里生出一种深深的自卑与失落。
“没事,”他最终低声回答,“我只是……还有点不太习惯。”
在地铁上,这种变化更加明显,几乎无处可藏。
以前,只要王帅身边的座位是空的,车上一旦上来年轻女孩,十有八九都会自然而然地走过来坐在他旁边。哪怕只是无意识地选择,她们的身体也总会不自觉地向他靠近。而现在,那些曾经轻松流露出的靠近感,却变成了下意识的疏离。女孩们上车后要么径直走向对面,坐下便低头刷手机,头也不抬一下;要么选择与他保持一段小小的距离,仿佛不愿彼此的存在对对方造成丝毫“打扰”。
就连那种曾经令他自信的小小互动——与对方眼神接触后,对方再次看过来的“第二次眼神接触”——如今也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现在再也遇不到有人在看到他之后,再次对他投来兴趣的目光。
如果地铁上人多,他正好坐在某个女孩旁边,那么等到乘客下去了一波、座位空出来之后,那些女孩几乎都会在第一时间向旁边挪一挪。王帅很清楚,这种行为在外人看来完全合情合理,大家都希望有更多的空间、想要坐得舒适些。就算他把这个现象发到网上,也一定会有成群的网友评论说:
“你想太多了,谁不想多腾个位置?”
“正常呀,不想挤。”
——他早就想象到了这些回复。
但王帅知道,那不是自己想太多。因为在“之前”的日子里,遇到同样的情况——哪怕旁边空了一排,很多女孩也不会动,甚至会因为他坐得不远而维持原位。那是一种微妙但真实的选择,是愿意靠近和不介意“被看见”的信号。而现在,这种信号被撤回了,悄无声息。
他记得很清楚,曾经在地铁里遇到过一个长得极合他审美的女孩。那天他无意间多看了几眼,结果被对方察觉。他当时确实有点尴尬,连忙把视线移开。但意想不到的是,那女孩下车后竟主动追上来找他说话,还大方地要了他的联系方式。他们确实聊了好一阵,若不是那姑娘后来出国,两人恐怕真有可能发展成一段故事。那时的他,被注视、被选择、被回应,所有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如今,他只是个尽量避免被注意的人。他不再是目光的焦点,而更像是一块人们刻意绕开的沉默之地。
王帅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不还是那个自己吗?他的性格、记忆、喜好,甚至说话的语气,都没有变过。那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却像成了某种需要回避的存在?他不明白,凭什么。
可转念一想——他真的被“针对”了吗?人们并没有对他做出什么恶意的举动,没有人出言辱骂,也没有人故意羞辱。大家只是正常地走路、上下班、在地铁上戴着耳机低头刷着手机。他们和从前一样生活着,只不过不再把注意力投向他了。
也许,这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只是,他从前一直活在“被注视”“被优待”的光晕里,那种光晕温暖、柔和、令人上瘾,久而久之,他把这当成了理所当然。当那份“优待”一朝被撤销,他便感到了被“针对”的错觉——但其实,他只是失去了某种本不应成为默认的特权。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种“变化”以一种旁人根本不会留意的方式,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比如,以前走在路上,总会有女孩子上前问路,语气温和,甚至有些人会笑着问他要微信;现在,他走在人群中,收获的只剩下冷漠的视线、无声的忽略,仿佛他不过是一块背景板。
比如,以前在街头遇到三五成群的姐妹花,她们会在走过他时有意无意地增加与他的眼神接触,甚至彼此推搡着打趣:“那个男生好帅。”而王帅有时回头看那些女孩,也常常撞上她们回头的目光,然后是嬉笑、是惊呼,是某种青春的浪漫气泡。但现在,再回头看到的只是背影,或者根本没人回头。他甚至开始担心,自己的回头会不会被误解为冒犯,被人当成是在“不怀好意地盯着别人”。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那头曾经引以为傲的发型。那是他精心打理的风格,干净利落又带着少年感。可现在,它仿佛成了嘲讽他的一张嘴。
镜子里,那头发像在朝他冷笑:“你还配留我这样的发型吗?没有一张帅脸,你再怎么打理我,又有什么意义?我和帅气的脸是天作之合——而你现在,还以为自己是谁?”
王帅望着镜中的自己,沉默良久。仿佛那张脸上,不仅烧去了皮肤,也烧掉了他曾经那份无形的信心。而最残酷的是:世界并没有变,变的只是他的位置。
王帅悄悄换了一家理发店,把自己曾经精心打理的发型剪成了最普通、最低调的款式——那种街上随处可见、不出错也不出彩的短发。他站在理发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焕然一新”的自己,心里却没有一丝轻松,反而像是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告别。
从前,他的作息一贯规律,晚上不到十一点必定上床睡觉,像一块准时熄灯的钟表。但如今,他却夜夜辗转反侧,像被命运反复翻面的饼子,在床上胡思乱想,难以入眠。
深夜,他打开朋友圈,界面上跳动着同学们的寒假动态:有人在海边晒太阳;有人和朋友聚会K歌;有人打卡高档餐厅……照片里都是笑脸、光影和热气腾腾的青春。而这一切,现在都与他毫无关系。仿佛他们活在一个平行的世界,而他只是被留在旧时光缝隙中的冗余角色。
他点开自己曾经发过的朋友圈,滑动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动态。无论有没有自己的自拍,那些文字和图像看上去都不像是现在的自己发出来的,更像是另一个人的生活剪影。他盯着那些灿烂的记录,竟然生出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嫉妒——不是对别人,而是对“曾经的自己”。
章岚还是会回他消息,但语气……王帅第一次真正明白了“高冷”两个字的真实含义。明明是自己主动去问候、去关心,明明说的还是从前的玩笑、从前的话题,可她的回应却变得稀薄而冷淡,像是义务,像是应付。他再怎么不愿承认,也必须面对一个冷酷的现实——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随着他脸上的烧伤,一起变得名存实亡了。
不只是章岚。以前的汪奕、孙佳悦,还有学校里那些曾经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女生,也全都沉默了。王帅心里清楚,有些人接近他,是出于某种暧昧的好感;有些则是因为他“值得交朋友”。但现在,那些轻松的调侃、随意的寒暄、若有若无的暗示,全都烟消云散。虽然现在还在放寒假,但王帅已经能预见开学后,自己在校园中将会处于怎样的位置。
唯一没变的,是他的父母。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们依旧像从前一样,爱他、照顾他、守着他。他当然知道这才是最宝贵的、最无条件的感情。
可他又怎么可能觉得——这就足够了?
有一天,王帅站在地铁站台上,无聊地盯着手机屏幕翻来翻去。就在这时,一位从电梯走下来的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她站到了他右侧一扇屏蔽门前。
那女孩的身形、气质,甚至穿搭方式,都和章岚惊人地相似。连走路时轻微摆动的节奏,都仿佛在模仿着他熟悉的那个背影。王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平常稍长了些,带着一种复杂的欣赏与怀念。
可他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那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先是皱了皱眉,然后突然转身走向他,神情凌厉,带着一种明显的挑衅。
“你刚刚是不是偷拍我了?”她站在王帅面前,语气冷硬。
“啊?我……没有。”王帅一时语塞,赶紧低下头。
“是不是!”她语调一提,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下。
“我真的没有。”王帅抬头解释,却连声音都显得虚弱。
“那你跟个色狼似的盯着我看是几个意思?”那女孩语气中满是厌恶,视线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着王帅,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要不是我看到了,你是不是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把你手机拿过来!”
“凭什么?”王帅握紧手机,脸色发白,“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拿过来!”她猛地伸手,直接一把夺过王帅的手机。
王帅不敢太用力反抗,只能僵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落入对方手中。周围的目光像潮水般涌来,许多人停下了脚步,甚至开始交头接耳。几个女孩看着王帅,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嫌恶与鄙夷,远处有人已经举起了手机开始拍摄。
“我真的没偷拍你……”王帅的嗓子像被哽住了一样,连声音都变得干涩。
他试图主动打开相册,让对方看个清楚。女孩一张张翻着他的相片,又点进“最近删除”查看,可无论怎么翻,都没有她的照片。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不依不饶,像是认定了他就是那种人。
“像你这种长这样、穿这样、看起来就一副下头德行的男人,肯定是惯犯。”她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轻蔑和恶意,“删得那么干净,连最近删除都没留……你别走,我们报警。”
“你不要浪费我时间了行吗?我还有事!”王帅伸手想去拿回手机,可那女孩立刻将手机往后一闪,躲得干脆利落。
“那你心虚什么?”她冷笑着,语气里带着一种赤裸裸的嘲讽与优越。
“姐妹,我已经报警了。”一旁的另一个路人女生开口了,她穿着干净利落,妆容精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把手机给我,我先放包里,免得这个人一着急来抢,真要打你一下,吃亏的还是你。”
王帅愣在原地,周围的目光如同火针一样刺在他身上。他能感受到那些或明显或隐晦的打量——没有人站在他这边,每个人看他时都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被定罪的人。
不一会儿,警察赶到了。他们先是向几位当事人简单了解了情况,又调取了王帅的手机进行详细检查,甚至调取了站台的监控录像。最终,确认王帅确实没有进行偷拍,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后,才让那两个女孩作罢。
警察走后,王帅灰头土脸地站在原地,准备离开。刚转身,他就听到她们低声嘟囔着什么:“下头男”“男凝怪”“脸都那样了还敢看人”……每一个词像是刀片贴着脸划过去。
王帅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知是羞耻还是愤怒。他想要爆发,想要反击,可胸口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摁住,动弹不得。那不是具体的愤怒,而是一种说不清的压抑,是被一种无形的社会秩序默默钳制住的屈辱——他无法喊、无法解释、无法赢。他只能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学生一样,灰溜溜地走回站台,恨不得能立刻钻进地缝里。
而就在那火辣辣的羞耻中,他忽然想起几年前的一个场景:同样是在地铁站,同样是这样一个下午,他当时也是下意识多看了一眼一个女孩。结果那女孩主动走过来问他是不是在看她,语气带着调侃和笑意,还顺势加了他的微信。他甚至连开口要联系方式的念头都没有,对方就已经主动抛出了橄榄枝。
那时候,他从没意识到那是“优待”。
王帅曾经不太相信网络上的那句话,觉得夸张、觉得偏激。可今天,他却不得不相信了:“你永远不知道女生会对长得帅的人多主动——只有帅哥才知道,自己曾经得到了多少异性的优待。”
回到家后,王帅无所事事地刷着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自己一直很喜欢的小红书。界面刚加载完,首页就推送出一篇标题格外醒目的笔记:《家人们,谁懂啊,在地铁站台上又被男凝了》。
他下意识地点开笔记,刚看第一行,就觉得心口猛地一沉:
“姐妹们,今天在地铁站台上被一个丑八怪偷拍了。我抢过他手机的时候,他早不知道删到哪里去了,警察来了都没查出来。现在这些男的手速都这么快了吗?连‘最近删除’都干干净净。他嘴巴还跟茅坑里的砖头一样——又臭又硬!要不是有个好心姐妹帮我把他的手机塞进包里,估计他当场都要动手打人了。我真的好后怕啊!这种人能不能直接去死?!” #女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女性力量 #地铁偷拍
王帅看得心里一凉——不仅是措辞的激烈,更是因为这篇笔记的IP地址显示正是上城,而笔记内容和今天自己的遭遇分毫不差。
他继续往下滑,看到这篇刚发布不到一个小时的笔记下方,评论已经堆得密密麻麻:
“应该把这种人眼珠子都抠出来。”
“太恶心人了。”
“女生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还有许多类似的留言,愤怒、厌恶、愤懑在评论区里滚动着,如同一场集体猎巫的狂欢。
但就在这些主流声音中,王帅的视线忽然停在一条格外突兀的评论上: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根本没偷拍,只是因为他的长相让你反感。”
这条评论在评论区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一滴墨落进了一池红色的浪潮。果不其然,笔记作者亲自回复了这条留言:
“看你资料卡性别也是男的吧?你不懂那种感觉,请你不要妄加评论好吗?”
紧接着,又有人在下面跟了一句:
“那咋了?”
王帅盯着屏幕,指尖停在下滑的动作上。他没有点赞,也没有评论,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一排排字句,感觉好像被人一层一层扒光,赤裸地扔在了大众评审的法庭中央。
他合上手机,沉默良久,胸口像塞了一团钝钝的铁块——沉,不疼却闷得发酸。
王帅从未像那个令人发指的黑夜那样深刻地思考过人生。
他反复在脑海中回放白天发生的一切,试图在那些撕裂般的情绪里寻找一丝逻辑。他想,也许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对性骚扰问题格外敏感的女孩,在当下这个充满警觉与防范的时代背景下,做出的一次过激反应。
可是——如果并不只是“过激”呢?
会不会,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在看到他人的第一眼时,在那一瞬间无法量化、无法察觉的时间点,人们早已不自觉地完成了对他人“颜值”的粗暴划分?不一定细致,却极其明确——“好看”“一般”“丑”。
遇到好看的,会目送他/她离开,哪怕只是一个背影;
遇到一般但顺眼的,也许目光会多停留几秒;
遇到不好看的,便成了人生的背景板;
而遇到特别丑的,可能还会在心里翻个白眼;
至于极其违和的“奇丑”,甚至会成为三五成群聊天时的调侃对象。
这一套几乎无人在意、无人在反省的本能等级划分,像是颜值世界里的“社会阶层”,在无形之中决定了一个人在社交场域中的地位、机会,甚至是人们默认的“是非判断”。就连“这个人是不是值得尊重”“他说话是否可信”“他有没有恶意”……都往往被这张脸先入为主地左右。
这就是所谓的“颜值即正义”吗?
可是现在,王帅的脸因为一场原本不该发生的灾难而彻底改变,他成了这场“系统默认排序”的失败者。他每天承受着目光中的回避与冷漠、怀疑甚至鄙夷,明明是受害者,却活得像罪人。
而这正是最令人绝望的地方——他根本无法证明“看脸”这件事是“错”的。因为它早已不再是道德层面的“偏差”,而是人们集体接受、集体执行、却又集体沉默的本能逻辑。
如果这件事没有“罪”,那么他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只能归结为自己太敏感,或太不幸?
可如果他尝试去指出其中的“罪”,试图将之撕开呈现在众人眼前——人们恐怕也只会笑一笑,然后更努力地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更帅气,以成为这套逻辑中的既得利益者。
至于那些天生就坐在这套逻辑顶端的人——
他们会继续沉默,继续视而不见,继续享受那种被世界悄悄温柔对待的特权。
正如他曾经做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