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星融2025-11-27 09:266,111

电影散场,一男一女走出电影院,街灯尚未全然点亮,天幕还保留着一抹深蓝色,像是一块尚未被夜完全染黑的丝绒布。他们一边走,一边随意地聊着接下去要吃点什么,沿着街角走进一条熟悉的小吃街。这里铺着油渍斑斑的水泥地面,地上随处可见被脚踩扁的塑料袋,里面包着还没喝完的豆浆或绿豆汤,混杂着散落的烤串签子与塑料餐盒。虽然环境称不上干净,甚至有点黏腻,但空气中却弥漫着各式各样的香味——炭火上滴落油脂的焦香、铁锅翻炒辣椒的呛香、炸物腾起的热油味,还有糖水铺子飘来的淡淡椰香。这些味道混杂着人声鼎沸与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在饥肠辘辘的时候,简直像是地狱里开出的一道伪装天堂之门,令人无法抗拒。但对于刚吃过饭的人来说,那些味道反而有些多余,甚至让人感到腻味。

“这羊肉串太香了!”汪奕像是发现了宝藏,兴奋地说:“我都多久没吃这种街边串串了,还是这个味儿!”她一边说,一边已经从摊子上接过冒着热气的串,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油脂顺着竹签滑落。

“那就在这儿吃吧!”陈陌点了点头,语气轻松地附和着,但心里却暗暗犯嘀咕——今天晚上回家还有一顿饭在等着,他得控制点分量。

“怎么今天想起找我看电影了?你男朋友呢?”陈陌笑着打趣,语气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刺探。

“不想跟他看,他太无趣了。”汪奕含着肉含糊地回了一句,紧接着又夹了一大筷子米粉,直接放进陈陌的碗里,“你怎么不吃啊?你不是饿了吗?”

陈陌笑着,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嘿,我看你吃就饱了。”说着还是拿起筷子,开始动起了手。

听到陈陌那句“我看你吃就饱了”,汪奕脸唰地一下红了。她明明提前在心里叮嘱过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脸红,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但这反应就像身体早已背叛了她的理智,她根本控制不了。

吃完这顿随性的餐食后,陈陌把汪奕送回了家。他开车缓缓调头时,透过后视镜一瞥,看到汪奕站在楼下的路灯下,静静望着他的车一点点驶远。那一刻,她没有挥手,也没有转身,仿佛只是用目光替代了一切未出口的话。

车子继续往前驶去,街景逐渐熟悉起来,陈陌开到了另一栋小区楼下——这里是他女朋友余晴晴的家。他刚刚停好车,等随手点开微信,只见余晴晴发来了好几条信息,都是问他现在到哪儿了,还夹着两个未接来电的提醒。他没立刻回消息,只是静静看了几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至于那场他们一起看的电影,其实是章岚和金信义看完之后,由章岚推荐给汪奕的。巧的是,金信义也觉得这电影不错,就顺手推荐给了刘诚。而刘诚也约过汪奕一起去看,可汪奕当时礼貌地婉拒了。滑稽的是,就在那之后,她却转头自己约了陈陌去看同一部电影。

余晴晴已经在家里等陈陌很久了。通常他们只有在周末才能相处得更久一些,因为她平日工作繁忙、行程紧凑,即便如此,她依然坚持每天和陈陌通电话,从不间断。今晚的等待让她感到焦躁,她在厨房门口踱来踱去,犹豫着要不要先做点饭。她本想把一切安排得妥帖些,好让陈陌一进门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但又怕他迟迟不来,自己做好的饭反倒凉了,热了又没新鲜的口感。她几次拿起手机给他发消息、打电话,却始终没有回应,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烦躁和委屈。

“他到底在干嘛啊?”她盯着手机屏幕,嘴里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像是在责怪,又像是在哄自己。

余晴晴并不是那种一眼就惊艳全场的美女,但她的气质极具韵味,五官柔和而富有层次,属于越看越吸引人的那一型。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天生异色的眼睛——右眼是深邃的黑,左眼则是清透的蓝灰色,像一场不合逻辑却意外和谐的相遇。她的性格亦如其貌,外表温婉恬静,内心却无比坚定果敢。她是剑桥大学的高材生,学业优秀得几乎无懈可击,掌握七国语言——英语、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俄语和日语,口音标准得如母语使用者;她的网球打得也极其凌厉,场上挥拍果决、落点狠辣。

在朋友眼中,她几乎就是“文武双全”的代名词,是那种走进任何场合都会赢得尊重的女人。可即便如此,如今她站在厨房的灯下,却也只是一个等着男朋友回家的普通女孩,柔情中藏着不安,独处中裹着期盼。

“怎么现在才到?我给你发了好几个消息了。”余晴晴站在玄关,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埋怨,手里还攥着刚才一直没放下的手机。

“宝贝,我在开车嘛,没来得及回你呢。”陈陌轻描淡写地解释,脸上挂着惯常的那副笑容,还特地压低声音,试图让语气听起来更温柔、更有磁性,“一看到你的消息我就超速赶来了,真的。”

余晴晴当然知道他在哄她,语气里的暧昧和松弛早已被她听惯了,她不是听不出那份敷衍。但最终,她也没有追问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把情绪压了下去。她知道,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工作、距离、节奏都让这段感情变得像一场节奏不稳的交响乐。既然终于见了面,她不想再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争执上——尽管,有时候争执是不可避免的。

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因为ZAX迪厅的事情吵了一架。那是上城颇有名气的一家夜店,灯光迷离,音乐震耳欲聋,是无数年轻人“放飞自我”的去处。余晴晴从没去过那种地方,但她看过里面的照片:穿得极其暴露的女人在灯光下舞动着身体,浓妆艳抹、酒杯交错,还有男人高举话筒,肆意喊麦,那些照片光是看一眼就让她感到窒息和不适。她甚至怀疑,自己就算硬着头皮去,也可能进不去——因为ZAX“卡颜”,不够好看的,连门都别想进。只有被评为“高颜值”的帅哥、美女,才有资格在灯光和酒精的幻觉中放肆一夜。

而她之所以反对陈陌去那种地方,理由再简单不过——那不是一个“有女朋友”的人该去的地方。她自己在和陈陌交往后,对异性保持了足够的分寸,任何玩笑都会留意尺度,任何关系都保持清晰。她不是苛刻,而是希望彼此都能将感情放在一个值得的位置上。而ZAX这样暧昧、躁动、酒精弥漫的场所,无疑充满了寻求刺激和艳遇的潜流。她也清楚,陈陌并不是一个“老实人”——他身上有太多放荡不羁的火苗,所以她更不能轻易放任。

对一个真正在乎这段感情的女孩来说,她的要求并不过分。

“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饭。”余晴晴一边把包放下,一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体贴。

“嘿嘿,你真好。”陈陌笑嘻嘻地回了一句,嘴角上扬,眼神却有些飘忽,心里开始犯起嘀咕。他其实根本不饿,甚至有点怕接下来会被问起什么。

余晴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利落地绾起头发、系上围裙,走进厨房开始张罗晚餐。她的动作熟练而优雅,刀起刀落间,胡萝卜很快就被切成细丝,鱼鳞刮得干干净净,虾也处理得干净利落。锅里开始升腾出阵阵热气,油香、葱香、蒸汽混合着厨房的温度,很快就有了家的味道。不出半个小时,一桌饭菜就摆上了餐桌——绿意盎然的蔬菜、鲜嫩的鱼虾,还有一碗汤色清亮的海鲜汤,热气氤氲,恰到好处。

其实,余晴晴最拿手的并不是这些家常菜。作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全能型才女”,她精通西班牙菜系,能亲手做出一整桌复杂精致的西班牙大餐,只是常常因为工作繁忙,没办法备齐那么多食材,更没空腾出一整晚去张罗。陈陌曾尝过她匆忙中做出的几道简化版,味道已让人惊艳,但他从没见过她真正施展开手脚的那一桌丰盛盛宴。

这不是因为余晴晴不愿意,而是他们鲜少真正“作为一对情侣”去见朋友、去社交。陈陌从不把余晴晴介绍给他的朋友圈,仿佛有意回避某种“正式”。而余晴晴虽然心中不快,也选择了沉默,部分原因是她的闺蜜们几乎都不喜欢陈陌,她知道,就算带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气氛。

陈陌平时是个健身达人,饭量一向不小,吃饭向来豪爽得像个运动员。但今晚,他却吃了没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勉强地笑着说“挺好吃的”,却再没怎么动。余晴晴坐在对面,看着他的碗几乎没动,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你不是说饿了吗?”她心里嘀咕着。来得这么晚,却又吃得这么少……是不是——在外面已经吃过了?

陈陌敏锐地察觉到余晴晴眼神中的疑虑,几乎是本能地转移了话题,娴熟地聊起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像是最近的工作、谁又在朋友圈晒旅行照、哪家餐厅新开张。他的语气轻松,表情自然,一点也看不出破绽。

他确实在外面吃过——和汪奕。那顿饭他本可以吃得更尽兴一些,可他始终记得,晚点还得去余晴晴家里,而余晴晴的观察力一向敏锐,直觉甚至近乎可怕。她不仅看得出细节,更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完整的故事。陈陌曾多次在这方面吃亏,每一次的“露馅”几乎都会演变成激烈争吵,有几次甚至差点走到分手的边缘。也正因如此,他在余晴晴面前格外小心,连饭量都要计算得刚刚好,不能太少,也不能太饱。

尽管如此,陈陌心里其实并不太担心真正的后果。他知道,余晴晴不会轻易离开他。

她之所以至今还没有放手,从来不是因为陈陌那张俊朗的脸。事实上,在他们相识之初,余晴晴对他并没有特别的心动。真正打动她的,是那段她情绪最低谷、几乎无法独自支撑的时期里,陈陌的陪伴与鼓励。他在她最脆弱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用那些轻松甚至带点无赖的话语为她驱赶阴霾,让她在压抑的生活中重新看到一点色彩、一点希望。他曾是她撑下去的理由,是她走出困境的光。

可就是这个人,在他们真正成为情侣之后,却开始一点点变了。他变得不再像最初那样贴心,变得有些轻浮、敷衍,甚至一次又一次地伤她的心。争吵频繁地发生,她为这段关系反复低头、让步、原谅,把最初的喜欢一点点地消耗殆尽。如今,她可能早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动心,只是,那些她投入进去的时间、精力、情感,像一张沉重的债单,让她难以抽身。

她不是没想过离开。几次分手也确实发生过,可每一次,陈陌都用死缠烂打的态度和哭得撕心裂肺的“忏悔”把她拉了回来。她心软、她自责,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狠了,于是一次次原谅、一次次告诉自己也许他会变好。

她身边的朋友早就劝过她:“该分了。”可她每次都拖着,没有回应。劝的人说多了,也只能闭口了,剩下的,就只能由她自己走完。

她始终没有彻底放手,或许,并不是还爱着,而是还放不下那段自己曾苦心经营的过去。

收拾完餐桌后,陈陌随口说了句“我去洗个澡”,便转身走进了浴室。他的手机顺势留在了洗手台上,屏幕朝上,安静地躺着。

余晴晴正戴着手套,在水槽前刷碗,听到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条件反射般地朝那边瞥了一眼——是微信消息。可奇怪的是,这次没有显示消息的预览内容,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1个通知”。她微微愣了下——以前陈陌的手机可不是这样的,他一直都开着消息预览。是他改了设置?为什么要关?怕谁看到?怕她看到?

这一丝疑问像一根细刺扎进了她心里,她低下头,闷着不动声色地继续刷碗。洗洁精在水中被反复揉搓起了层层泡沫,水槽里发出细微的咕嘟声,她有些烦躁,顺手又挤了一大坨洗洁精到海绵上,泡沫迅速涌了上来,像是她此刻想掩盖又压抑不住的情绪。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突然被拉开了。她敏锐地听到了那熟悉的拉门声,动作顿时顿住了几秒。几秒之后,门又被拉上了,浴室里又恢复了水声。但她感觉不对,她放下碗,转身一看——果然,洗手台上的手机已经不见了。

她站在原地,嘴角牵出一丝苦笑。如果陈陌没有特意拿走手机,她或许不会往坏处想太多,可偏偏是这个举动,让她的疑心像火苗一样迅速蔓延开来。她坐回桌边,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桌面,心里开始不由自主地排列出可能的剧情。

难道他又跟哪个女生暧昧上了?是哪个前女友?不太可能,那些人早就被她“清干净”了,连联系方式都封得死死的。那就是新认识的?她最近没发现他再去ZAX迪厅了,不像是从那儿钓来的,那……是别的地方?公司?朋友聚会?酒吧?还是社交软件?

余晴晴擦干手,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陈陌的微信头像,翻进他的朋友圈页面。她知道陈陌的朋友圈平常设置的是“三天可见”,可今天,她却看到的是“全部可见”。

一瞬间,一种说不上来的灼烧感从胸口涌上来——不是因为内容本身,而是因为这个改变。她太清楚陈陌的风格了。他从不让朋友圈全部开放,除非……除非是要给谁看。是谁?新加的好友?刚认识的女生?还是某个“潜在关系”的人?

她几乎可以肯定,凭自己的经验和直觉,陈陌一定又在外面惹了什么“小妹妹”。她知道,这样的小女生总是很容易就被陈陌哄得神魂颠倒。毕竟,陈陌的那张脸、那副不着痕迹的花言巧语,还有那种吊儿郎当却不失温柔的气质,对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而言,几乎是致命的诱惑。

而她自己,虽说也很年轻,却清楚地知道,像她这样年纪、经历、性格都相对成熟的女生,其实更容易在感情里变得敏感——因为投入太多,也失去得太清醒。

余晴晴回到卧室,拉上了窗帘,屋子里顿时只剩下柔和的台灯光。她打开电脑,点开工作日程表,试图让自己专注于接下来的安排,压下刚刚那些翻涌的情绪。可还没过几分钟,身后就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陈陌走了进来,光着上半身,神情轻浮而懒散。他倚在门边,声音低沉带着点玩味:“想我了吗?”

余晴晴没回头,眼睛盯着屏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啊?”陈陌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凑近,“没有啊,我怎么会瞒着我家宝宝呢?”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一贯的吊儿郎当,又不失挑逗,“瞒着你偷偷想你,算不算?”

“别油了,快回你自己的屋子,穿上衣服。”余晴晴皱着眉,语气明显冷了下来,“空调开着,别着凉。”

可陈陌没有听话离开,反而大咧咧地继续走上前。他站在她身后,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指尖不安分地拨弄起她文胸的肩带。

余晴晴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向后退了一步,转身直直地盯着他,眼神冷冽而坚定。

“还是不行吗,宝贝?”陈陌带着点可怜兮兮的撒娇,又像是明知故问。

“不行。”她的声音没有犹豫,“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以后会给你的,不是现在。”

陈陌悻悻地离开了房间,关门的动作比平时重了些,像是无声地宣泄着内心的不满。这种场面,其实早已不是第一次。余晴晴的拒绝,对他来说早就不陌生了——她一贯坚持自己的原则,坚定地守着那条界线,从未动摇。

她是个传统的人。在她看来,只有真正步入婚姻——领了结婚证,办了酒席,得到亲人朋友的认可——那样的亲密关系才是自然、正当的。而她心里也很清楚,陈陌现在的样子,远远不值得她为之跨过这条底线。

陈陌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边,拳头攥得死紧。他心里窝着一股火,是那种无法排解的羞辱感。一个女人,尤其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女朋友,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他的身体接近,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刺痛的挑战——甚至是对“男人尊严”的否定。他无法不介意,甚至时常被激起那种想要“强行成事”的冲动。但他清楚,真要那么做了,那就不只是感情的破裂那么简单了。

他很明白余晴晴不是那种软弱可欺的女生。如果真的越线,她一定会彻底斩断这段关系,不留丝毫余地。他也不是没想过最坏的结果:坐牢、案底、被家人唾弃、社会唾骂——穿上囚服,理成光头,在监室里和一群男人一起干着沉闷的活计,过着被“改造”的生活,彻底告别街头夜色与灯红酒绿的世界。届时,他再也不能以优越的姿态在朋友面前摆弄发型、开着车带小姑娘兜风,也不能在社交场合肆意表现自己的魅力,成为“最靓的仔”。

这想象让他背后直冒冷汗。他清楚,玩火的代价太高。

可矛盾的是,余晴晴越是拒绝,越是守住那道他人早就松动的防线,她在他心中的“难度系数”就越高,也越激起他一种异样的执念。在他混乱而病态的情感数据库里,余晴晴成了一个“例外”——唯一一个不随他牵引、不轻易沉沦的女生。

这种拒绝带来的不是退缩,反而变成了目标感,一种仿佛必须“征服”的决心。他不甘心。他甚至暗暗立下了某种可怕的誓言: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让余晴晴就范。只有那样,他才能说服自己——他依然是那个有魅力、有掌控力的男人,依然能让任何一个女人为他破防、为他失控。

哪怕,这种执着本身,早已偏离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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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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