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帅虽然觉得有些诧异,但已决定要完全跟着舒权恩的路子走。
他原以为,舒权恩会让他在和郝怡帆的“线上战场”趋于守势,谨慎为上,甚至尽量沉默,等待对方先开口。
但舒权恩却只是淡淡地说:“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发就发,别怕。这个局面下你的主动,不会导致她冷。只要不烦她,就不会坏。”
王帅一开始将信将疑,怕得要命。每一次发送消息之后他都像赌徒投骰子一样忐忑,等了一两个小时没回,还一度心跳加快到觉得自己“坏了大事”。
可那几天过去,他却发现——节奏没变,反而郝怡帆说得更多了,让他诧异之余感到惊喜。
“我们一直这样下去,是不是就可以了?”王帅小心翼翼地问舒权恩。
“不。还早。”舒权恩简短的回答就像一记无情而沉闷的耳光,毫不留情地打在王帅脸上,冲击力很强,但不疼。
话说郝怡帆上次和王帅在沙特文化展览上“约会”之后回来,对王帅的判断愈加清晰了。在“约会”之前,她就基本摸清楚王帅对自己的“看法”,那一天晚上回去之后,她更清楚了。
单单凭一点,就凭王帅的小窘态,那种说话时想要多说点什么又不敢说,最终导致他说的话给人感觉“奇奇怪怪”的,就足以下结论。但偏偏就是王帅的这种表现,让王帅在自己身边接触过的那些男生当中,显得很另类——另类得有些讨喜,甚至让人心里,有那么一瞬间,不由自主地软了一下。
“小样,姐姐见过的人多啦,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嗯?”郝怡帆心里是没有恶意的得意。
如果按照一般的剧情,她肯定直接就疏远、切割,然后把这个新发现的、对自己有意思的、脸上一大片烧伤的男生告诉自己的两三个好姐妹,然后听着姐妹们一致认为应该pass掉的评论和呼声,更加确认自己的选择和判断是正确的。
但她和很多人都不一样,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基于她清晰的自由意志,她没有因为王帅的相貌,或因为一个自己没那么喜欢的男生率先喜欢上了自己就弃绝了他,把他放在姐妹群的刑架上钉死,而是以一颗平常心去看待这个问题。她不是不喜欢帅哥,而是在这个乱世之中,她见过太多太多男的凭借一张脸胡作非为,也见过许多姐妹沉沦其中,这不是郝怡帆想要的。因此她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最亲近的闺蜜,也没有发动态、没有截图聊天记录、没有下意识地嘲讽。她只是静观其变,就像把一个陌生名字写进了日记,但用的是铅笔。
尽管远离前线,但舒权恩十分清楚郝怡帆心里的动向。他没有纠正王帅的窘态和不自然,反而对于王帅的这些表现提都没提,因为他有意让王帅保持这种稍微有点囧的状态:一方面他清楚这是郝怡帆能在王帅身上留下她的目光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因为舒权恩清楚,以他对郝怡帆的观察,他明白郝怡帆对这种“看上去有点自卑,但又喜欢得克制,憋的脸红”的男生有天然的目光锚点(但他不能让王帅意识到);另一方面他需要王帅继续停留在这个心理缝隙中——去等待一次“不可预测的漏洞打开”,一次奇迹式的机会,一次连他自己都无法提前计算的“神来之门”。
最近郝怡帆发现,自己有点习惯了点开某个聊天框的动作。
不是主动找话说——她不会这么做,也不想这么做。可她开始默默接受这个事实:她点进那个对话框的频率,确实比以前多了一点。
王帅的信息,从来不轰炸,不多不少。他聊展览、聊烘焙、聊看了什么纪录片、自己买了一本什么棋谱,甚至说起他们食堂的番茄炒蛋味道变了——全是些琐碎得不能再琐碎的生活词汇。
但偏偏就是这些东西,让她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笑一下。
王帅从来不像她认识的那些男生。那些男生要么说话太会,要么根本不说话;要么话里藏针、笑里藏枪。王帅不是,王帅像是把自己裹进一团小小的热气球里,慢慢飘过来,在她眼前晃悠,不吵不闹。
有几次她故意晚了几个小时才回,他也只是礼貌地接着聊下去,尽管每次郝怡帆这么做时,王帅依然秒回——不控间隔,不做高自己位置,像是根本没发生什么一样。
郝怡帆一开始以为他是在“忍”,是为了追她才表现出“懂分寸”的样子。可这种分寸持续得太久,久到她忽然有些分不清,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太在意了。
她甚至试过“冷”一两天,结果王帅没有表现出半点情绪起伏,照常更新自己的日常消息,然后礼貌地接住她隔了很久才回的一句话。
有时候她会想:“他是不是没有主见?没有情绪?还是他压根儿没那么喜欢我?”
就是这样的自我探想,甚至让郝怡帆有时候觉得有点烦。可她偏偏又不是那种会把自己脑子里补出来的烦,迁怒到男生身上的。
这是一种让郝怡帆有那种“明明你有情绪,却从不让我看出来。而我即便看出来了,我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的感觉。
是一种“你一直在靠近我,却主动留下一道退路”的姿态。
更烦的是——她明明是理智的,是拒绝这种模糊的。但她一点也不讨厌他现在这样。甚至会想,王帅这个人,是不是刚好,踩在了一个她从没说出口的“心理安全边界”上。
她不打算承认这些想法,但她已经可以确定一件事:她在某些时候,是在等他的消息的。而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王帅面对郝怡帆有时候的“冷攻势”,不止一次和舒权恩有过类似的对话:“你说,她会不会就不回消息了啊?”王帅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心态,成了以前他最看不起的“矬男”心态,却并不感到羞耻。
“不会。”
“那她晚了几个小时回,我要不要也晚差不多的时间再回她?不能让她觉得我位置低了。”王帅用他之前是帅哥时的经验和舒权恩讨论道。
“你想输的话,你就这么做。”
这就让王帅很不理解——他本以为舒权恩会非常“套路”,但没想到就连这“战场”里最微小的细节,也看上去一点不套路,甚至整体的画风,有点“莽上去”的感觉。
更让王帅至今无法想明白的是,那天在蟹黄面馆,舒权恩对他的要求。
“……你爱她还不够。你要做到——不求反馈、不求她回你一句话、不求博她一笑,甚至——她如果伤害你,你也依然要主动俯下身子,甘心做她的垫脚石……”
这……真能行吗?王帅每次想到这段话,嘴角都会轻轻抽动一下,然后苦涩地摇摇头,心想这也太疯了,疯得不像爱情,更像……献祭。这看上去,连战术都没有,连基本的人际交流方式都不是,甚至连尊严都不要了——不是被动放弃的那种,是主动脱下来,亲手交出去。
王帅不是没生过气。有时候他晚上和郝怡帆互相道过晚安之后,心里翻江倒海——怎么舒权恩就认定“这条路”能走?这条看上去最愚蠢,最不被鼓励,最“低位置”的一条路能走?
有好几次,他甚至想摔手机,想狠狠怼舒权恩一句:“你那套真的行吗?你到底是想看我笑话,还是你认真的?”
可他还是没有。
思虑再三,他决定继续照做——哪怕只是把自己当成战场上的一个“听令的兵”。
毕竟,那些线上微妙的回应,虽然不大,但确实有;而且——不是靠他自己原来的那一套套路换来的,而是一个他至今看不懂,但结果上,似乎正在慢慢起效的方式?
之前,郝怡帆在她的大学里,刚刚入读研究生就低调地加入了舞社。
没有谁预料到这件事。这件事起初让人很意外。毕竟她不是那种课余时间会蹦迪、下楼拉练的“社交女孩”。她的穿搭简洁到近乎禁欲,头发总是扎得一丝不苟,说话时字字有分寸,语气却从不撒娇。她的朋友圈也是清一色的风景、书页、咖啡和落地窗的影子,完全不像会在聚光灯下跳舞的人。
可她确实进了舞社,而且,偶尔还跳。
更确切地说——她是那种,在旁人眼里就“应该”进舞社的女孩。
五官精致到苛刻,身材利落,气质带着难以言说的御冷和温软交织,走在人群中有种天然的抽离感。像是本不属于这里,但哪怕来一秒,都能成为焦点。
她从不刻苦练习,也不上镜C位。不会花几个小时对着镜子扣动作,更不会积极抢参演名额。但每隔一两周,她会出现在某个排练视频、片段拍摄中,像风来了,安静地站在边角,像什么也没发生。
她的动作不炸、不抢、不艳,不带特效、不带撒糖。但视频发出来之后,评论却总有人问:“那个站在右边第二个的女孩是谁?”
她跳《Super Shy》的时候,镜头像是会绕着她走;跳《WA DA DA》
时,她甚至只出现十秒,但那十秒里,没人注意别人。
不是技术压场,也不是性感取胜,而是一种“这不是她的舞台,却刚好沾了她一点光”的错觉。
“郝怡帆是我们这里最不认真练的那个,但只要视频里有她,片子就能多出几百个赞。”
她听见这种话时,脸上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不否认,也不附和。她自己知道这种感觉——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属于”这里,甚至连基本的“社团归属感”都谈不上。
但她也不拒绝。她知道,她在某种意义上被需要。而作为一个无论在哪所学校都能被默认为“校花”的女生,被需要,本身就是她早已习惯的状态。
当然,舞社里也全是帅哥美女。每一个走在上城的大街,回头率都高到让人自惭形秽。这里的帅哥会跳《Smoke》、扔夹克跳《Seven》,美女能在《Crazy》里比肩Lisa,在《Pop!》《Eve、Psyche & Bluebeard’s Wife》里踩着节奏媚眼如刀。可以说,如果让这些美女自己挑四个人组一起,那绝对是顶流女团在地球上的绝对劲敌。
但郝怡帆偏偏不把自己看作属于他们的一员,她只属于自己。她不属于人群,却被所有人围绕。但偏偏,就是这种不属于——成了她最引人注目的理由——也成了舞社里的帅哥们,最想得到的理由。
“五一放假那会儿,我们聚一聚,喝点吧?”
舞社群里,徐哥在深夜发了这么一句话。他是舞社公认最帅的男生之一,跳得好,人也会来事儿,在外联和人脉上颇有一套。
“好啊,好啊!”高姐立刻回道,“正好那时候我们刚把《Pink Venom》拍完,放松放松,烦死这破学校的事儿。”
“还是Livehouse?”李哥问了一句。
“走呗。”魏姐发来一个干杯的表情。
“大家都可以随意带自己朋友来呀,没有门槛,也好让大家新认识点帅哥靓女!”徐哥说完,还点名@了郝怡帆:“郝姐,这回你得来吧,大家都来了!”
手机一震,郝怡帆看着屏幕,果然。她就知道,迟早会被点名。
这不是舞社第一次组饭局了。前几次她都找理由推掉了。她向来不爱参加这种半娱乐、半人情的场子,不习惯那种“你敬我一杯我就笑你两句”的社交方式。
更现实的一点是——她酒量是真的差。酒精对她来说,不是助兴,而是生理性的负担。
但这一次,似乎更难推了。一方面,是她已经连续缺席了好几场,“不合群”这三个字眼,哪怕她不在意,别人总会留意;另一方面,发起人是徐哥——郝怡帆之前暑假实习那家公司的人事经理的表弟。虽说不是直接关系,但他在公司确实有点门路,之前还在群里提过,说可以帮大家牵线。
说白了,这一局,不只是舞社局,还是半个“人脉局”。
她盯着屏幕,没有立刻回复。
外面街灯打在书桌上,她忽然觉得有点烦。
去不去?推?还是先回个“看看安排”?
但她知道,越模糊回应,下次被叫得越直接。
正巧此时,王帅发来了消息,是关于上城某个……
郝怡帆本来想好好看一下王帅发来的东西,好好回一下的,可她脑子还在刚才那个群聊里打转,烦得很,于是直接把舞社群里的那个聊天记录合并转发给了王帅,开始疯狂打字:“我真的不想去……”
“又是舞社那群人?”
“对!我就知道他们会艾特我,我之前已经推掉好几次了。结果这次,居然还是徐哥亲自点我名。”
王帅很快回道:“啊哈?我懂,这种局真的很难推掉。”
郝怡帆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最关键你知道吗,这个局是徐哥组的,而徐哥他表哥,是我之前实习公司的那个人事经理。”
“啊……”
“这……我还能不去吗?烦死了!”
王帅沉默了。
他知道郝怡帆在烦什么,不仅是这种让她感到烦躁的“人情局”,更是——喝酒本身。
但他面对郝怡帆的闲聊性质的吐槽,这时却不知道回些什么,做些什么好,于是把这些记录转给了舒权恩。
舒权恩此时正悠闲地泡在浴缸里喝着红酒。他看完这些消息,神情凝重,眼睑低垂。
他知道,他等的时机来了,他等的“神来之笔”,来了。
毅然决然地给王帅发去了消息:“去,你陪她去。”
王帅一看到消息,整个人都愣了。
这五个字像钉子一样,一颗一颗敲在他脑袋里——不是建议,也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命令。
他下意识地回复舒权恩:“这种局?你是认真的?”
手机那头一秒钟就回了三个字:“我知道。”
王帅的脑子嗡的一下——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局。他烧伤前,是在这种局里如鱼得水的那一类人。他太清楚这种局的规则了:那些眼神,那些语气,“开玩笑”的羞辱,夹枪带棒的评价词,微妙的对比、递酒时略带轻蔑的笑,还有敬酒不喝就被调侃不识抬举的“好心提醒”。
更重要的是,这种帅哥美女的局,永远是快餐制胜+价值标签打分系统。
他现在去?带着这一张脸?
就像一个没有盔甲的士兵,走进敌军正在围观烟火的城堡——不,是祭坛。
王帅清楚地意识到,如果自己去的话,等待自己的一定是被嘲笑、被羞辱,甚至被灌酒,还有很多他根本想不到的荆棘路。最关键的是,这会让郝怡帆丢人,让自己连同郝怡帆一起社死。酒桌上被羞辱那么一番,结果回来之后估计郝怡帆就对自己彻底冷下来了。
王帅的心跳得极快。他颤抖地打字问舒权恩,带着不解、纠结、愤怒、失望、沮丧,还有一点期待:
“我去有什么用?去完还不是被郝怡帆笑话,给她丢脸?嗯?”
舒权恩停了一会儿才回:“你去,不是为了你自己。”
王帅皱了皱眉,随后又想起了舒权恩的总方针。
尽管仍然不理解,甚至更不理解了,但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用根本稳不住的手,点开了郝怡帆的聊天框,打字道:“徐哥说可以带人,我陪你去!这样你有个熟人会好很多。”
就这么一句话,王帅感觉自己打了好久才发出去,因为手抖得根本摁不对键盘。
郝怡帆看到这句话,愣了一下。
她没想过要带人,更没想过要带王帅。
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很多片段:
王帅那张烧伤脸,在舞社那种审美压迫场里会是什么样?
Livehouse那种地方灯光打下来,周围全是修得完美的滤镜脸、厚刘海、小蛮腰、肤白腿直的帅哥美女。
她几乎能想象出来,王帅坐在那里的样子——不合群、会被盯、可能会被起哄,甚至有人会当玩笑讲:
“你带来的谁啊?”
“啊……他是你带来的,还是陪你来的?”
于是,她下意识想要劝一句王帅:“不用啦,你没必要陪我。”
这句话在她输入框里打了一半,却又删掉了。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王帅也不是不懂这些。他来,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知道之后,依然要来。
郝怡帆心里有点奇怪的触动,像有一滴什么东西在她心底划过去。
她犹豫了一下,打了一句:“你确定?他们可能会……挺吵的。”
王帅那边很快就回道:“没事的,我挺喜欢那个环境。”
郝怡帆盯着这句话看了一会儿,脸颊轻轻动了一下。不是笑,也不是别的什么反应,就是一瞬间的微妙。
她没有再说什么,几秒后,她回了个“好的”。然后把手机锁了屏,仰头看着天花板。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或者说,她知道,但不想深想。
那一刻,她的心理是混合的:她确实有些尴尬,觉得这种局里有个熟人在身边,可能会轻松很多;她也确实有些担心,不知道王帅一个人闯进这种局,是不是太冒险;可她同样也有点想看看——这个喜欢她的男生,一个脸上大片烧伤的、说话拘谨又不善交际的人,真的敢来这种局?来了之后,他会干什么?他来,是为了她,还是……还有别的?
她想不清,也不想再深想。但她知道——她已经同意了。
郝怡帆当然也知道,如果带王帅这么一个“丑八怪”去那种局里,自己可能会在背后被人嚼舌根,但——她本来就不在乎。
“明天放学后,在教堂门口等我。”
舒权恩盯着屏幕,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发了出去。他知道自己不该说太多,更不能讲明理由,但他也知道——有些事,需要当面说。
……
第二天傍晚,王帅照约来到了许家汇天主教堂的门前。
夕阳像血一样,染红了整条街。那种昏黄混着沉红的光,把人的轮廓都模糊了。
舒权恩坐在教堂门口的石阶上,神色沉静,却隐隐透出一种不属于当下的凝重。
王帅站在他面前,心里忽然有些发紧。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舒权恩这样子:一个这么沉得住气的人,眉宇之间竟也有了像是“背负着什么”的影子,甚至比自己这个将要去“自杀”的人还沉重。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走近一座这样的大型天主教堂。落日透过彩色玻璃窗,映在大理石地板上,透出一块一块的光斑,那些光斑也不真实地洒在长椅之间,似有似无。空气里,焚香的味道淡淡的,苦涩又纯净。
在这么一个空间里,王帅的脚步都变轻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满脸烧伤的疤、情绪凌乱、摇摆不定,不太配走进这种地方,不配被这个空间承认。可舒权恩依然带他进来,和他聊天。
不过,他本以为舒权恩找自己,是要交代什么新计划,或者传授一点“生还经验”。
可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
没有任何“新指令”,没有任何“战术”。
只有一句句关于“更爱她”“更克制”“更沉默”“更愿意为她放下自己”的反复鼓励——甚至连“你该怎么做”都不提了。
外面的天色已近暮蓝。两人并肩走在教堂长廊的尽头时,王帅忽然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侧头问道:“你是要我……给郝怡帆挡酒?”
舒权恩也停了下来,肩微微动了一下,过了几秒,才轻声回道:“我只是让你去爱她。”
说完,他便转身,快步走向教堂深处的辅堂,没有让王帅跟着。
“请回吧,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
王帅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按住了,很闷。
而在那扇厚重的辅堂门后,王帅看不到的地方,舒权恩坐进了一排排长椅之间,终于撑不住般地垂下肩膀。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像是怕什么情绪从脸上泄出来似的。整个人陷入一种深深的疲惫。
他知道,自己刚才说的每一句话,在王帅听来都像是“让他去送死”,并且“热爱送死”“心甘情愿地全盘战败”。他也知道,如果王帅失败了,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舒权恩为何要这么做——甚至,永远不会原谅他。
可他必须这么做。
时至今日,若要让郝怡帆真正进入到一段关系中去的话,旧日的伤痕,旧日的裂缝,依旧是她心里一道深深的裂口,她像是被挟制了一样,靠她自己已显然无法挣脱枷锁,以至于赎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