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凡在听到杨露禅受伤的那一刻,
也登时身子愣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简直不可思议啊,
要知道这位杨露禅老先生,乃是杨氏太极拳的创始人!
自小在河南陈家沟学会一手太极拳之后,就打遍了十里八乡未逢敌手,后来也正是因为这身武艺,被燕京高层看中,历任大户酱园张家,京师旗营武术教师等,晚年时,更是被延请至王府授拳,并且杨老号称“武痴”,喜好与对手立生死状,打擂台,出手必见红,一响必成功,有着“杨无敌”的霸道称号。
这样的一代宗师,还能让人给打伤?!
简直匪夷所思。
正纳闷着,一旁的杨班候却已是强行掰开大门,挤进院中,朝那鼻青脸肿的年轻人急忙问道:
“这位小哥,我叫杨班候,杨露禅老先生是我爹!
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年轻人闻言眼前一亮,又仔细打量了杨班候两眼,发觉他相貌几乎与杨露禅所差无几之后,却是放心下来,当即毕恭毕敬,带着哭腔道:
“失敬失敬,原来是大师兄!
晚辈林阿福,是杨先生前年收下的徒弟,
因为是孤儿,所以一直以来就跟着师傅在这廊坊学习拳术,顺便照顾他老人家,但是昨天师傅被一帮人叫出去后,回家吃饭的时候就不行了,倒在床上就一直往外咳血,
我又急又慌,找来郎中一看,说师傅是被人震伤了肺腑,
元气大伤,所以才会气血空虚,一直咳血,
我气得问师傅是那个王八犊子干的,他却就是不说。”
说到最后,林阿福双眸通红,几乎气到浑身颤抖。
可以看出,这个年轻人虽然模样和蔼老实,但很明显是那种知恩图报,有仇必报的热血男儿!
徐凡闻言后,沉声道:“走,咱们进去再说。”
林阿福当即在前引路,
徐凡和杨班候一前一后走进小院,
缓步踱进了杨露禅休养的屋子。
入眼处,正在床榻上躺着的杨露禅,双目半眯,脸上苍白浮肿,一只眼眶青紫大半,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整个人都气血萎顿,死气沉沉。
一代宗师沦落至此,真是令人惨不忍睹!
杨班候当即阔步上前,双目落泪,嘴里嘶吼道:
“爹!儿回来了!
你告诉我,是那个狗日的打了你,
儿不将他抽筋扒皮,誓不为人!”
床榻上的杨露禅双眼睁开,见到了是杨班候之后,一抹亮色瞬间涌出,霎时老泪纵横,欲言又止,
“是班候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徐凡快步上前,沉声道:“杨老爷子,本官带着班候此次来京,是特意过来看望您老人家的,但是没想到今天却见到了这令人神共愤的一幕,您就尽管畅所欲言,本官一定为你做主!”
“爹!你就尽管告诉孩儿,不要怕得罪人!
现在徐大人早就不只是当年的一介参将了,他现在是大清的镇南王,是王爷!孩儿也是他手下的大将军,能号令好几万士兵呢!有我们在,你没有什么好怕的!”
“咳咳···咳咳···我儿,出息了啊。···”杨露禅声音嘶哑着,无比欣慰,终是沉吟片刻后,娓娓道来:
“自班候你前去投军闯荡,你大哥健候也去了外地游历学艺,我就在这廊坊教导乡亲打拳健身,顺便还收了一个关门弟子阿福。
可是昨日,我正应京城里的八卦门董海川掌门之邀,在他的武馆交流切磋,却不料董掌门出门有事之际,中途却有十几个俄国人强行进入踢馆,甚至还嚣张无比的打伤了馆中好几名武师,我秉承武德,没有仗势欺人让馆中数百弟子围殴他们,反而是给了他们脸面,让他们自行选出一人和我上擂对决,生死自负,
“第一局,我很轻松就击败了上台的那人,
将他打伤人的一只右臂,生生折断!”
“但是却不料那其中一名俄国人,精通汉话,诡计多端,竟是趁向我敬茶之际,给我茶中下了软脚药,
我浑然不觉之间,在擂台上被接下来的那名俄国大力士给百般殴打,身受重伤,最后竟是被他倒举起丢下擂台!
老夫打擂几十年,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才惨败于俄国蛮夷,可是没想到下午董掌门回来之后,俄国人又再次故技重施,下药将董掌门再次击败重伤!连八卦门的那面百年牌匾,都让俄国人给生生放于脚下踏裂!”
“事后,那帮俄国人还高调的在京中菜市口摆起擂台,扬言打遍京师无敌手,声称我中华武术,都只是花架子,除了招式唬人,能够让妇人儿童取笑为乐,毫无用处,只有他们西洋拳法,才是天下第一的技击要术,
许多武师气不过,想要上擂挑战,可是却又惊闻我和董掌门这等宗师都惨败于他们手下,自然气馁,忍气吞声。”
“如此之下,俄国毛子更是目中无人,大放厥词,侮辱我辈中华儿女为,没有骨气,没有脊梁,没有胆量的东亚病夫!气焰滔天,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说到最后,杨露禅满面涕泪,忧愤交加。
徐凡眉头蹙起,沉声说道:
“区区沙俄,还没进化完全的俄国野人,
就敢在我中华的国土之上如此放肆,行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就算了,还要出口侮辱我们炎黄子孙,莫不是真的以为我泱泱中华,后继无人乎!?”
杨班候也是怒气冲冲说道:
“伤父之仇,不共戴天;辱国之狠,更加没齿难忘!
这帮天杀的俄国毛子,我杨班候揍定了!”
徐凡点头,深以为然之际,却也是多了一份思考,
眼下燕京城内局势微妙,各方势力鱼龙混杂,俄国人于这种暗流涌动的时局突然出现,并且如此高调行事,恐怕不单单只是为了在燕京城中吸引眼球,刷刷存在感,更深层次,恐怕与城内那几方野心勃勃的满清贵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
徐凡,杨班候两人回头望去,原来是刚在屋子外煨药的林阿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气味刺鼻的汤药进来,要给杨露禅老爷子喂药了。
看到这一幕,杨班候又顿时红了眼眶,
自我忠孝难两全,
投身行伍多年,
若不是此番有要事进京,
恐怕是连亲口给老父喂口药的机会都没有!
“唔!唔!·····”杨班候顿时双目通红的抽噎了两声,抽身拦在林阿福的身前,语气呜咽道:
“阿福师弟,让我来吧,也让我这个不孝子,
给我爹尽尽孝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