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台上的厨子就纷纷起了灶，依照各自不同的做法，将鱼或煎或烤，或是切成鱼片腌制后滑入锅中来煮，没一会赛场上便升起一片腾腾热气，衬得这初春的午后倒是暖和了不少。
刘满堂所做的这道干烧鱼是刘月平除了九转肥肠之外的拿手好菜，他在季家饭庄帮忙看账的时候，这道菜走的最多。
可惜刘月平还没等教会刘福旦这道菜的具体做法，就落了难，变成了疯疯癫癫的样子，刘满堂先前虽然吃过这道菜的菜底子，可终究不知道热菜做出来是个啥味道，一直以来只能摸索，但之总是差了些味道。
这干烧鱼炸鱼的火候相当关键，急一分鱼会炸胡，少一分则炸不透，不仅炖煮的时候鱼肉会散，鱼香味也无法彻底激发。
这道菜第二的难点便是糖的用量，干烧鱼讲究鲜香回甘，甜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环，鱼跟糖的比例有严格的标准，且不能用淀粉勾芡，不然就少了那种干香的感觉。
刘月平那道干烧鱼原本是加了些豆酱调味的，但今日比赛提供的豆酱香味太重，刘满堂担心喧宾夺主，便只用了平时用量的一半不足的咸味用盐找齐，虽说最后的效果可能会跟所想有所偏差，不过倒也无伤大雅。
很快，刘满堂面前的干烧鱼便收足了汤汁，出锅入盘，色泽红润透亮，酸甜酱香混合着鱼特有的鲜香，打着滚儿的往鼻子里钻。
刘满堂这一路过来，风餐露宿，极少沾到荤腥，忽然给这鱼香味呛了一下，肚子里跟起了浪一样上下翻滚。
若是平日，他肯定要配上两个馍馍，先用馍馍沾上一口汤往嘴里送，等馍馍的甜味散开，鱼汤的香味褪去，再夹起一块鱼肉塞到嘴里，可算得上是最享受的吃法。
可今日这菜是要比试的，刘满堂只能咽下口水看着面前的菜的被端走评审，劝慰自己好日子还在后头，等得了名次，找到了应营生挣了大钱以后还不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就这么挨了半下午，经过多方核算统计，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这日参赛厨子能有四十多个，初来乍到，刘满堂虽然没能夺得魁首，但也是名列前茅，得了个第四的名次，是往届外地厨子名次最好的一次。
刘满堂满心欢喜， 立刻拿着人家给的牌子去神仙楼找了许掌柜，许掌柜看到那块第四名的牌子，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
“咋样，虽然不是第一，但也得了靠前的名次，按照约定，你得留我在你这当主厨，每个月最少得给我十五块大洋。”
许掌柜听了这话当即就叫了起来：“十五块？你小子想钱想疯了，来我这抢钱了！学堂里教书的先生也就十几二十的，你还想跟人家有学问的比？”
“我开了这个价格，自然能让您翻着番儿的赚回来，雇佣我，您绝对不亏。”
许掌柜冷哼一声，觉得这小子心气太高，当即便将牌子拍回到了刘满堂手里：“真对不住，你这路歪财不该我挣钱，你这尊大佛还是另寻好去处吧。”
说罢许掌柜便要往柜台里走，刘满堂有些急了立刻扯住了对方的衣服：“不成，你不能走，昨天我们说好了，只要我得了名次，那就雇佣我，你怎么说话不算？”
“我说了？你有什么证据吗？”
刘满堂一时语塞，十分后悔昨天没有跟许掌柜要个字据，若是原来的他绝对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可眼瞅手里的钱越来越少，心里着急，一时恍惚倒也忘了这茬。
“怎么不说话了，要我说你们这些外来的都眼比手高，上来就应聘什么主厨，我明着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拿了第一，我或许还能考虑，可你这第四名，不值钱。”许掌柜笑笑，戳了戳刘满堂的胸口的那块牌子。
刘满堂心里恼火，但并不想惹事，于是便撂下一句话：“行掌柜的，我技不如人我承认，但不用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这句话，刘满堂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留恋，既然不是一路人，何必站在一条船上。
许掌柜满脸的不屑，拉过一旁的伙计指着刘满堂调笑道：“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打肿了脸充胖子，就这样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以后也不会有出息了。”
除了神仙楼之后，刘满堂的心情有些郁闷，他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心里五味陈杂。
初入奉天的时候，他觉得这座城很大，带着他所有的期盼跟梦想，可如今看这座城却又小了，小的只剩下这条能回家的路。
就在刘满堂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老者的生育从旁传来：“诶，那边的小伙子，外面冷不如进来喝杯茶暖和暖和怎么样？”
刘满堂回过神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那人头发花白，看着得有一把子年纪，正是昨日许掌柜指给他看的那个开茶铺的老头。
“叔，还是不了坐了，我兜里没钱给你。”
“一碗茶要什么钱，来坐会儿吧，这会儿正好没什么人，等晚点上人了，我可就没工夫招待你了。”
老头朝着刘满堂招了招手，他笑颜温和看着很亲近，忽然让刘满堂想起了跟刘月平初遇的那天，似乎也是这样的场景。
他索性不再推辞，顺着老头的意思走进了茶铺，老头也没因为他没钱苛待他，还是端来了一壶茶，一碟自制的小菜招待他。
“小伙子，尝尝吧，这茶是南方来的，小菜是我自己做的，保准是你没吃过的味道。”
那小菜灰扑扑的，在昏暗的日光下看起来毫不起眼，也分不清是个啥东西，刘满堂皱着眉头用手捻起一块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嘴里。
刚一入口，一股奇妙的前所未有的味道便占满了整个口腔，那味道酸酸甜甜，又带着一些清凉的味道，还有些微微的咸味，吃起来很怪，但却很有层次，让人无法抗拒。
“咋样，还不错吧，这是拿萝卜干做的，好多老顾客就好我这一口呢。”老头自信满满，介绍着自己的菜品。
“这菜做的好吃，但古怪，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却挺勾人的。”
老头哈哈一笑：“好吃就好吃，非要分出什么味道干啥，对了小伙子，刚刚你从神仙楼出来，可是跟姓许的吵起来了？”
刘满堂叹了口气：“您别提了，我刚刚啊……”